第48章 是誰的一世姻緣(5)

  海棠一噎,隨即就又恨恨說道:「只恨素衣慢了一步,沒能一劍刺死了你!」


  我笑笑,應她道:「是啊,好可惜。」


  這和人吵架最怕是一拳打在棉花包上,有去無回,足足可以把人氣死。我這般笑臉相對,不急不躁,果然把海棠氣得無話,只顫顫巍巍地立在那裡,恨恨瞪我。


  黃袍怪那裡不知是不是有事耽擱住了,這半晌也不見人來,我待得無趣,便就又逗海棠道:「海棠姑娘,你既然非要把我當成與你爭男人的敵手,那我就勉強認了吧。不過,你可知自己為何爭不過我,又錯在何處?」


  海棠冷聲道:「我自是沒有你卑鄙無恥,陰險狡詐。」


  「過獎,過獎。」我不以為意,笑了一笑,又道:「你最大的錯處是認錯了敵手,男女之事,敵手從來只有彼此,再無第三人。你若是把對付我的心思,都放到對付黃袍怪身上去,怕是早已事半功倍了。」


  海棠聞言愣了一愣,一時陷入沉思,默然不語。


  她那模樣長得實在是好,只要不驚不怒,便是一副極美的畫,叫人瞧著都覺喜歡。這樣的人物,又擔著蘇合轉世之名,殺是殺不得,留也留不得,最好的辦法就是能叫她遠走,了卻後患。


  我心中一動,便就先嘆了口氣,又道:「我也是不明白,你長成這般模樣,去做那惑亂天下的妖姬都足夠了,什麼樣的男人找尋不到,怎地就非黃袍怪不可了?且不說你不是什麼蘇合轉世,便就你真的是她,既無前世的記憶,那什麼『一世之約』不過就是句虛話!再說那黃袍怪,他除了長得比旁人好看些,還有什麼?縱是稱王稱霸,也是在這山野,怎比得上外間的榮華富貴?」


  海棠微微垂目,瞧著心思也似有些鬆動。


  我忙就又添柴加活,推心置腹地與她說道:「不瞞你說,我是已經失身於他,不得不留,可你不一樣啊!你年輕貌美,又有心機頭腦,去哪搏不到一個好前程,何必耗在此處呢?若我是你呀,我早就……」


  話未說完,忽聽得黃袍怪從背後涼涼問道:「若你是她,你早就怎樣了?」


  我驚了一跳,差點真就從那欄杆上跳了起來,回頭一看,見黃袍怪竟不知何時到了身後,正目光沉沉地看我呢!


  這個時候,答什麼都是不合適的,得趕緊岔開話題!

  我忙抬手撫著心口,嬌嗔道:「你真是要嚇死人家了,心口都覺得疼了!哪裡有你這樣走路沒半點動靜的?」


  黃袍怪面色微變,忙問道:「又覺得心口疼?」


  心口自然是不疼的,不過裝一裝嬌弱總是沒壞處的。


  「還好,疼一陣兒也就過去了。」我答著,瞧了眼跟在他身後的柳少君,又嗔怪道:「少君這是往哪裡去找你了,怎地才把你叫來?快點快點,別處還有人等著你救命呢!」


  我一面說著,上前去挽黃袍怪的手臂,扯著他往外走。


  黃袍怪腳下略頓了頓,面上雖還有些不快,腳下卻是隨著我一起走了。待到院外,他這才又問我道:「心口可是沒事了?」


  「沒事了,沒事了。」我忙答。


  他又斜睨我,「你還沒說,若你是她,你就怎麼樣。」


  我早有防備,聞言橫他一眼,以攻為守,沒好氣地說道:「哄她的話,你也要信?我不這樣說,還要怎麼說?和她說我的黃袍郎就是天下第一好,不僅人長得好,還神通廣大,錯過去了就再尋不到一個!你千萬可不要放手,死活也要留在這谷中?」


  黃袍怪不說話,可那唇角的卻已不受控制地往上彎去。


  「哼!」我冷哼,又再接再厲,質問他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海棠姑娘留下來,好給你做個紅顏知己?」


  「渾說!」黃袍怪低斥,瞥我一眼,又解釋道:「我今天來尋素衣,就是要她帶海棠離開,再不許回來。」


  「真的?」我問。


  他站定了,轉過身認真看我,道:「我什麼時候哄過你?」


  他說這話,卻叫我想起他之前故意變出醜惡嘴臉來嚇我這事,便就故意抬了手去摸他的臉,嘆道:「哎呦,這青臉,這獠牙,長得可真好看,哈?」


  黃袍怪愣了一愣,隨即就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作勢要咬,惱羞說道:「這獠牙長著就是用來吃你的!」


  我手被他呵得極癢,急忙往回抽手,他卻死死拽住,不肯鬆開。


  兩人笑鬧一會兒,他忽然又肅了面色,沉聲道:「百花羞,昨日之事,以後再不會發生了。」


  我剛要感動,卻猛地想起紅袖她們來,忙又與他商量道:「別的話先不著急說,只說紅袖那裡,雖說她們昨兒跑得是快點,需得懲戒一番,可也不至於就要廢了她們百年修行,對吧?我於她們又無什麼恩情,人家當時做不到以死相報也是正常,可以理解的。」


  黃袍怪垂目不語,過的片刻,才淡淡說道:「是我之前思慮不周。」


  他能這般坦誠錯誤,實在是叫我意外,我愣了一愣,乾笑道:「人嘛,哪有不犯錯的,知錯了就趕緊改唄,還不快點把紅袖她們放回來!」


  「不是這個。」他抬眼看了看我,方道:「是我之前思慮不周,才會出現叫你獨自一人面對危險的局面。」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還在為昨日之事自責,並非是覺得對紅袖她們懲罰過重。知道自責是好事,不過總是自責不休,卻也不大好。我笑了笑,開解他道:「誰都想不到的事情,既然沒產生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過去也就過去了,哪裡能總抓著過去的事不放?我都放下了,你也別總念著了。還是說紅袖吧,你就饒了她們兩個吧,也叫我做個人情。」


  黃袍怪淡淡一笑,點了點頭,「好。」言畢,便把一直遠遠跟在後面的柳少君喚上前來,道:「你去找白珂,把紅袖她們領回來。」


  柳少君忙應下,趕緊去了。


  我不想黃袍怪竟能這般好說話,一時頗有些驚訝,詫異地瞅了瞅他,不禁問道:「就這麼簡單?不能吧?我這還準備了老多好話,都沒用上呢!」


  黃袍怪笑笑,道:「本也沒真打算廢了她們兩個,不過是想給你做個人情用。」


  我愣了一愣,頓時明了,難怪是要白珂去行刑,難怪柳少君那樣容易地叫織娘闖到我面前,難怪我剛一說情他便應下……原來,他竟是早有打算,黑了白珂一把,卻送了我與柳少君兩個人情。


  「狡猾,真是狡猾!」我感嘆道。


  他又笑笑,攜了我的手,也不知使了個什麼法術,我只覺得腳下呼呼生風,只不過才跟著他走得了幾步,竟就到了他的住所。


  又等得一會兒,柳少君才把紅袖與一撮毛帶了來,跪在了屋前。我重又裹了斗篷跟在黃袍怪身後出去,就見不過才一天功夫,這倆丫頭形容就狼狽了許多,可憐巴巴地跪在那裡,縮成小小一團,叫人瞧著真怪不忍心的。


  我不禁從后偷偷扯了扯黃袍怪衣角,小聲道:「就算了吧,趕緊放她們兩個回去吧。」


  黃袍怪卻是低低地冷哼一聲,沉面不語。


  柳少君人機靈,見狀便問紅袖她們道:「你二人可已知錯?」


  紅袖與一撮毛忙磕頭認錯,紅袖又泣道:「奴婢已知錯了,下次再不敢棄主而逃。」說著,又轉而向我來磕頭,「謝公主寬容,饒奴婢們不死。」


  聽聽,「奴家」都成「奴婢」了,可見紅袖是真嚇著了。


  我忙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下次別這樣就是了。」


  紅袖一聽,忙又磕頭下去,「奴婢再不跑了,再不跑了!」


  「一個也不跑也是不對的,總得有個去通風報信的,是不是?」我出言安慰她們,話未說完,卻就被黃袍怪止住了,他先橫了我一眼,這才又去看底下跪著的紅袖等人,冷聲說道:「你們之前雖伺候公主,卻從未認她為主,也是我的疏忽。」


  我不想他對著紅袖她們也要開展自我批評,正驚訝呢,卻見他卻忽抓起了我的手來,將我食指含入了口中。我臉一紅,還未反應過來,只覺得那指尖微微一痛,竟已是被他咬破了。滾圓的血滴從指尖上冒了出來,他伸了另只手過來,接了兩滴置於掌心,又冷聲命令紅袖倆個道:「把內丹逼出來。」


  紅袖與一撮毛哪敢不聽,忙就各自吐了顆閃閃發光的小珠出來。黃袍怪抬手虛虛一抓,那兩粒珠子便就落入了他的手中,在他掌心滴溜溜地轉了片刻,與我那兩滴血漸漸融在了一起。


  黃袍怪將那兩粒內丹還了回去,瞧著紅袖與一撮毛分別吞下了,方道:「公主自此就住在這裡了,你們兩個也留在此處伺候吧。」


  紅袖與一撮毛鄭重地磕頭下去,恭聲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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