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是誰的一世姻緣(4)
織娘面帶悲苦,卻也不敢大聲言語,只又哀求道:「奴知此事為難仙君,可奴實在是無法可想。仙君也是修行之人,知咱們這些渾噩之物能修得幾分靈氣,得了這人形有多麼不易。危急之刻,紅袖與一撮毛棄主而逃確是大罪,可就此被毀了數百年的修行,也是可憐。奴與她們姐妹一場,縱然做不到同生共死,可不論如何也要盡一份心力。公主是心軟之人,若得知她們兩個受此大罰,未必心忍,就求仙君放奴進去,為姐妹求一份生機。」
我聽了半晌,這才有幾分明白。
之前黃袍怪抱我進門時,我曾瞧到紅袖與一撮毛兩個跪在路邊,也料到了她們要受責罰,此刻再聽織娘的話,那責罰想必是極重了。紅袖與一撮毛兩個不過才二三百年的功力,若都被毀去,那就真得重新做回狐狸和老鼠,這與直接殺了她們兩個,也沒多大的分別了。
這……未免有點太過。
我猶豫了一下,將那房門大開,喚道:「織娘,你過來。」
織娘聽聞我喚她,先是一怔,隨即面上就又大喜,忙繞過柳少君,連滾帶爬地撲將過來,就跪伏在台階之下,央求道:「求公主開恩,救一救紅袖與一撮毛兩個。」
那邊柳少君也忙回身走了過來,就站在織娘身側,斂袖向我行禮道:「屬下無能,叫織娘驚擾了公主,還請公主責罰。」
他這人可比白珂狡猾得多,若是真心要攔織娘,完全可以把她攔在遠處,不叫我聽到聲音。他既放織娘進來,可見也是有意幫一幫紅袖她們的。我瞧柳少君一眼,並未理他,只問織娘道:「紅袖與一撮毛是怎麼回事?你仔細說給我聽。」
織娘忙道:「昨日里她兩個棄公主而逃,大王震怒,要毀她兩個靈根,將她們打回原形。」她說著,又向我磕下頭來,泣道:「紅袖兩個罪該萬死,可求公主看在她們日常伺候也算精心的份上,饒她們這一回。公主有所不知,素衣仙子所提寶劍乃是斬妖劍,極為霸道,我們這等小妖沾之即死。紅袖她們這才如此畏懼,慌慌逃走向大王求救。不是她們不想護您,而是根本就護不住。」
素衣提的那把寶劍有這般厲害?我心中不覺詫異,她到底是何方神聖,手中竟有把斬妖劍,而這劍,卻又能被黃袍怪輕易折斷。
我抬眼看向柳少君,問他道:「大王呢?」
柳少君略一遲疑,這才回答:「大王去了梨花苑。」
我不禁皺眉,那柳少君瞧到,忙又解釋:「公主勿多想,大王去那裡也只是為了尋素衣仙子解決昨日之事。」
雖信黃袍怪不會與海棠再有什麼,可聽他去了梨花苑,我心裡還是有些膈應。只這事此時卻不好多說,我略一沉吟,與織娘說道:「你放心,等大王回來,我便與他說紅袖之事,必不會叫她們受此大難。」
織娘聞言悲喜交加,又向著我連連磕頭,急聲道:「公主娘娘大恩大德,織娘永生不忘,只是紅袖與一撮毛已被白珂仙君帶走了,怕是等不到大王回來就要行刑,還求公主救她二人性命!」
黃袍怪竟然會命白珂前去行刑?我不覺更是驚訝,一時頗有些拿不準黃袍怪這般所為有何深意。織娘還跪在台階下苦苦相求,我又瞧了瞧她,心道既然是要做好人,不如就將這好人做到底,也能哄些人緣。
我低頭,將一直系在腰間的荷包解下,命織娘上前接了,吩咐道:「此是大王信物,你拿著它趕緊去找白珂,假借大王之令命他停手,先保下紅袖她們。我這裡馬上就去尋大王,求他免了紅袖與一撮毛的責罰。」
織娘聞言用力點頭,忙轉身跑了。
我這才又轉頭去看柳少君,道:「還要勞煩柳仙君,陪我去那梨花苑跑一趟吧。」
柳少君並未推辭,恭聲應諾。
待走得兩步,我卻又停了下來,向他確認道:「你家大王此刻確在梨花苑,對吧?」
柳少君愣了一愣,頓時明白我的意思,不覺微笑,點頭道:「公主放心,大王此刻確在梨花苑。」
他這樣一笑,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便坦言道:「那素衣仙子性子實在火爆,只那一次,我是真怕了。」
柳少君人極活絡,聞言笑著應和:「不怪公主害怕,屬下見了她也是要躲的。她若只是潑也就罷了,偏還是個有法術的潑婦,真是叫人招惹不得。」
我也不由失笑,「也不知你家大王怎麼會認了這樣一個義妹,也是稀奇。」
柳少君點頭,接道:「幸虧不是親妹。」
他這話倒是有理,若真是親妹,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總不能真叫黃袍怪為了我與她斷絕關係。我深有同感,不由嘆道:「小姑子,大舅子,這世上最叫人無奈的存在,既惹不起,也躲不過,唉!」
那梨花苑離黃袍怪的住處頗有些距離,我與那柳少君這般邊走邊聊,直走了許久,這才到了那裡。院外無人守候,柳少君領了我徑直進了院門,口中解釋道:「素衣仙子就住在後院,大王此刻應該就在她那裡。」
說實話,縱是此刻有柳少君陪在身邊,我不覺還是有些害怕,忙伸手扯了柳少君一把,輕聲說道:「咱們怕是有些魯莽了,就這樣貿然進來,若萬一大王不在,那素衣仙子卻又發起瘋來,怎麼辦?雖然都有兩條腿,我可是跑不過你。」
柳少君愣了一愣,笑道:「那斬妖劍已被大王折斷,素衣仙子元神又受損,便是想發瘋也難。公主放心吧。」
「當真?」我又問。
柳少君忍了笑,答我:「千真萬確!不然屬下哪裡敢把公主帶到此處。」
他這樣說,我才放下心來,只隨了他沿著游廊往後院走。不想剛進後院,卻見游廊一側的美人靠上倚坐了一人,身姿楚楚,俏臉蒼白,不是海棠是誰!
只顧著怕素衣了,倒是把她給忘記了!
我一時頗為無語,站在那裡看她兩眼,方與柳少君小聲說道:「你去把大王叫出來吧,我就不過去了。」
柳少君也瞧到了不遠處的海棠,又看看我,低聲問道:「公主一人待在這裡,可能行?」
我打量了一下海棠柔弱的身姿,想了一想,認真答他道:「若只海棠一個,我自信還是能打得過的。」
柳少君愣了一愣,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那邊海棠聽到動靜,轉頭看來,瞧見是我們兩個,面露微訝,稍稍猶豫了一下,這才吃力地站起身來,垂首道:「不知公主與柳仙君駕到,海棠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說實話,我也真挺佩服她的,都到了這般地步了,她竟還能忍下性子與我周旋,也是難得!我先揮手示意柳少君趕緊去叫黃袍怪,這才又去打量海棠,瞧著她站在那裡腿都打顫,便就說道:「彆強撐著了,還是坐下吧。」
她猶疑了片刻,這才側身坐了下來,低頭不語。我也懶得再去理她,只轉過身去,瞧那廊外風景。就這樣靜默了片刻,忽聽得海棠問道:「公主這是自覺得勝,來此處耀武揚威了嗎?」
我轉頭看她,瞧她也正在看我,目光極為凌厲狠毒,再無一絲一毫柔弱之態。
這是裝不下去了?還是四下里無人,不屑再裝了?
我暗暗稱奇,不由笑了一笑,反問她道:「我從未把你當做過敵手,何來得勝一說?」
「不曾把我當做敵手?」海棠低語,進而冷笑,又道:「你搶我夫君,奪我姻緣,竟還有臉說從未把我當做敵手!」
「你的夫君?你的姻緣?可有憑證?只因你長得與蘇合相像?」我連連問她,又道:「你為何這般信素衣的話,若我說你根本就不是蘇合轉世,只不過是一介女鬼,因在奈何橋上遇到過蘇合,艷羨她的相貌,這才學了她,你可信?」
「你胡說!」海棠怒聲叱道,面色煞白,顯然已是氣極。
瞧她這般模樣,我還真怕再把她氣出個好歹的來,又覺與她在此做這口舌之爭毫無益處,於是便就笑了笑,道:「你說胡說便就是胡說吧,只要你高興就好。」
不料她反而更加惱怒,竟就扶著廊柱站起身來,抬了手指著我咒道:「百花羞!你這般不知廉恥,心思歹毒,早晚要得報應!」
大爺的,這才是賊喊捉賊了!她屢屢設計害我,竟然還有臉說我歹毒?
與人吵架我是從不懼的,只是覺得兩個女人為著個男人爭吵,實在不是個光彩的事情。可不料我步步忍讓,卻換來她這般咒罵,縱是我脾氣再好,也有些煩了。我抬眼看她,似笑非笑地說道:「這男人我便是搶了,你又能如何?我再怎樣歹毒,也未曾因為個男人就去害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