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套路,都是套路(4)

  我掐指算了一算,驚道:「哎呦!你兩個真都不小了,加起來正好五百歲,兩個二百五呢!」


  「是,是!」一撮毛緊著點頭,紅袖那裡卻是聽了出來,忙推了一撮毛一把,氣哼哼地罵道:「蠢貨,公主這是繞著圈子罵咱們倆呢,你還跟著是是是!」


  一撮毛滿臉疑惑,掰著手指頭又算半天,爭道:「可加起來的確是五百歲,兩個二百五啊。」


  紅袖白了她一眼,又轉過頭來對我使激將法,道:「公主剛才那話是胡亂編了糊弄我們的,是吧?」


  我又笑笑,只道:「是不是糊弄你們,你們且等著瞧就好了。」


  第二日,一撮毛便就探聽了消息來,黃袍怪又去了一趟梨花苑,回來后還嫌那裡煙氣大,特意命人去給梨花苑裡換了銀骨碳。


  第三日,海棠過來我這裡求見。我懶得與她周旋,直接命紅袖把她擋在了院外。聽聞海棠在院門外站了足足小一個時辰,這才含淚離去。當天下午,黃袍怪就又去了梨花苑,直坐到天黑才走。


  再一日,海棠又獨自來尋我,不料才到半路卻失足滑落溝中,連腳都扭到了,若非白珂遇到,怕就要凍死在外面。黃袍怪得了消息,不僅親自去看了一回,回頭又命柳少君送了靈丹妙藥去梨花苑,還特別派了兩個聰明伶俐的小妖給海棠做丫鬟使。


  總之,一連幾日,海棠就沒消停過一天。


  紅袖聽了一撮毛打聽來的消息,氣得直哼哼,恨聲道:「怎麼就那麼巧,竟就摔進了雪溝里,偏又被白珂瞧到!也是老天不開眼,既這麼巧,又怎麼沒能一跤摔死她!」


  「淡定,淡定。」我忙安撫她,「套路,都是套路!」


  紅袖那裡仍是不忿,「假摔也就假摔吧,偏還要說是為著來尋您,這不明擺著往您頭上扣屎盆子嗎?」


  我倒是不在意,反而去勸紅袖,道:「若不這樣,怎能得你家大王憐惜?又沒真把咱們怎樣,她把自己都豁出去了,下得這般狠心,也怪不容易的,何必跟她一般見識。」


  紅袖恨恨瞪我一眼,一甩帕子賭氣出了屋子。


  翌日便就是除夕,黃袍怪在波月洞里設了大宴,除了白骨夫人與桃花仙等舊識,附近各路妖怪也都來參拜,狼蟲虎豹等等不多不少正好湊了三十六之數,皆都尊黃袍怪為首。


  波月洞里群妖薈萃,熱鬧非凡,自然引得谷中小妖心動,不說別處,便是我這院里也有許多小妖偷偷跑去玩耍。待到夜間,我身邊除了虎大王,竟就只剩下紅袖與一撮毛,並一個叫做織娘的小妖。


  紅袖拎著小魚心不在焉地喂著虎大王,嘆道:「果然叫公主猜對了,大王不但叫海棠去了宴上,還叫她坐了上座。」


  「還喝酒了,喝酒了!」一撮毛剛又跑去看了,忙著補充道:「我親眼瞧到咱們大王和海棠對飲了,接下來,就該一床大被了吧?」


  紅袖聞言,忙把手中小魚砸向了一撮毛,怒道:「你腦子被貓吃了啊?」


  一撮毛卻是委屈,小聲說道:「可照公主講的,喝完酒就該罩大被了啊!」


  紅袖還要伸手再打一撮毛,我忙出聲攔住下了,笑道:「她一個小孩子,你跟她置什麼氣!」


  紅袖這才作罷,卻是小心看我一眼,道:「公主,您莫多想,咱家大王不是那樣的人。不說桃花仙,就這谷里長得好看的也不少,可也沒見著大王去沾哪個了。照你們的話來說,咱們大王是個君子,坐懷不亂的。」


  我原本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惜……竟是看走了眼。


  果然是眼瞎得厲害,我自嘲地笑了一笑,沒得興趣再與她們坐下去守夜,只起身去卧房睡覺,又與她們幾個笑道:「你們也不用在這守著我,都去那宴上湊湊熱鬧,誰知裡面有沒有青年才俊,許得就看對了眼呢!」


  紅袖她們都正值青春年少,聽我這般一說,頗為意動,相互看了看,卻又都來看我,吭哧道:「留公主一人在家,不太好吧?」


  「沒事沒事!」我擺手,又囑咐她們:「走的時候關好了院門,小心別招了賊。」


  她幾個吃吃笑了幾聲,便就相攜著離去了。我獨自進了卧房躺下,待屋內一靜下來,卻也覺出幾分害怕來,一時想也不知那幾人記得鎖院門沒有,一時卻又想這谷里都是妖怪,便是鎖了院門怕是也沒用。


  就這般胡亂尋思著,直到夜深,我才有了幾分困意,正昏昏欲睡時卻忽又感覺到異樣,猛地睜開眼,赫然發現床前竟就站了個人!


  這深更半夜,黑燈瞎火的,換誰床前突然冒了個人出來,怕是都要嚇死過去。縱是我這般被母親說成蔫大膽的,也駭得猛地坐起身來,正欲張口驚叫,不料來人卻是快了一步,上前一把掩住我的口,低聲道:「是我。」


  我三魂七魄嚇走了大半,反應難免遲鈍些,好一會兒才辨出這人竟然是理應在大宴上摟著新歡意氣風發的黃袍怪!

  許是瞧出我終於認出了他,黃袍怪撤了手,又道:「莫怕。」


  這種情形,誰特么能不怕!

  我氣得極了,反而意外的平靜,只真心實意地與他商量道:「大王,您下次來還是先去院角里吹簫吧,好么?這要嚇死了我,便是我做鬼也不怨您,你自己心裡也會過意不去,是不是?」


  房內光線實在是太暗,我看不清黃袍怪的神情,也不知他是個什麼反應,只見他在那默默站了片刻,竟就在我床邊坐下了。


  我下意識地往床內挪了挪,戒備地盯著他,問道:「您來這兒……有事?」


  黃袍怪也不說話,只坐在那裡瞧我。


  我遲疑了下,就又試探道:「那您來這兒只是隨意……坐坐?」


  他仍不說話,我等得片刻,終於沒了耐心,忍不住伸出腳去輕輕踢他,道:「哎?說句話啊,總不能是來這兒夢遊的吧?」


  黃袍怪依舊不言,卻一把抓住了我的腳。


  我嚇了一跳,想也不想地往回抽腿,不料他卻不肯鬆手,也不知是酒後坐得不穩,還是有意為之,整個人竟就隨著我那力道倒過來,直直地壓向了我。我慌忙抬了另只腿去擋,一腳撐住他胸膛,將將地把他擋在一尺開外,怒道:「借酒撒風,非大丈夫作為!」


  黃袍怪不為所動,啞聲接道:「不喝酒,接下來怎好同罩大被?」


  我怔了下,這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一時尷尬至極,忙乾笑了兩聲,才道:「玩笑話,都是胡謅了來逗小姑娘的玩笑話!」瞧著黃袍怪沒反應,又趕緊正色說道:「你別亂來,你也知我的脾氣,萬一惹惱了我……」


  「惹惱了你又能怎樣?」黃袍怪突然反問道。


  我一噎,默默看他,光線依舊昏暗,可眼睛卻已漸漸適應,又離得他這般近,五官非但清晰可見,便是眼中神色也能辨出一二分來。我抿了抿唇,答道:「我確不能怎樣了你,便是再惱再恨,也不過是一輩子不理你罷了。」


  黃袍怪似是僵了一僵,又默默看我兩眼,手上鬆開了我的腳踝,翻身往我旁邊躺倒下去,先長長地吐了口氣出來,這才輕聲問道:「真不能留下來嗎?」


  我剛才全憑一腳之力撐著他的重量,腳踝早已壓得生疼,聞言一面活動著腳踝,一面轉頭看他,奇道:「咦?你這幾日和海棠姑娘不是相處的很不錯嗎?我還以為你們已經情愫暗生了呢。」


  普普通通一句話,不知黃袍怪為何突然又惱了,一把握住了我胳膊,將我扯到他身前,恨聲道:「你再敢胡謅,我就——」話到此處戛然而止,他也未說出他就怎樣,只又低低地冷哼了一聲,便就鬆開了手。


  他這般喜怒不定,叫我很是摸不到頭腦,一時也不敢惹他,只不露痕迹地往遠處挪了挪,道:「我不說話便是。」


  兩人一坐一卧,都不再說話,只片刻功夫,屋中便就沉寂了下來,呼吸可聞。尷尬於無聲中悄然而生,也不知是誰的氣息先亂了節奏,捎帶著,連心跳也亂了起來。我只覺莫名緊張,想著尋個話題打破這氣氛,便就問他道:「你什麼時候送我離開?」


  黃袍怪默了一默,答道:「你若想走,明日便可。」


  「真的?」我有些意外,不禁又問:「明日大年初一,你有空閑?」


  黃袍怪卻是輕輕嗤笑,道:「不過是個妖怪,既不需當值,又無人管束,是忙還是空閑還不是全憑己定。」


  我原本也是這樣覺得,聞言不由笑了,「我就料著你之前說事務繁忙不過是個借口。」


  黃袍怪轉過頭看我,也是淡淡一笑,應和道:「是啊,只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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