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套路,都是套路(3)
海棠面色蒼白,微微抿唇思量片刻,方咬牙說道:「公主若不信妾身,妾身願以死明志。」
「哎呦公主!」紅袖沉不住氣,先從旁跳了出來,急道:「海棠姑娘一片忠心,您就信了她吧!」說完,又轉去勸海棠,「海棠姑娘也是,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鬧死鬧活的,咱們公主心軟,可受不得這個。」
她說著,便就要過去扶海棠。
我一把拉住紅袖,只盯著海棠看,問道:「你要以死明志?」
海棠朗聲答道:「只要公主能與大王相親相愛,海棠願以死明志。」
若說她因沒了前世記憶,對黃袍怪已不在意,我還有幾分相信,可若說她能為了黃袍怪甘心赴死,這話我卻不信。
這非親非故的,誰吃飽了撐的願為他人犧牲性命?
海棠來我這裡說這些話,做這些事,無非是想要討黃袍怪歡心,搏一個深明大義的好名聲。俗話講,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自己算計,縱是耍些手段也無可厚非。這些人情世故我都明白,能配合的我也配合。只是,你這般過來坑我就有些不對了。
你既然要拿我墊腳,就別怪我對你也不客氣了。
我笑了一笑,道:「你若要我安心,倒是用不著以死明志,只要自願離開這裡,或是另嫁他人,便就成了。」
就見海棠身子微微顫了一顫,好一會兒,才澀聲說道:「海棠父母雙亡,早已是無親無故,無處可去,還求公主發發善心,別趕海棠離開。」
「呦!瞧著也怪可憐的!」紅袖感嘆,眼圈一時都紅了。
「不是趕你離開,而是幫你安排個去處。」我頓了一頓,又補充道:「另尋個地方,保你一生衣食無憂。」
海棠垂淚,再一次磕下頭去,道:「若公主非要趕海棠離開,那海棠只有一死!」
聽聽,本來是我要走,被她三繞兩繞,便就成了我非要趕她離開了。
「公主!」紅袖那裡不知不覺就已上當,忙湊到我耳邊勸道:「公主,還是白骨夫人說得對,您看她不順眼,想個什麼法子不能要了她的性命,反正那素衣仙子又不在,沒人護她,幹嘛非得落個刻薄的名聲?冷靜,公主,千萬要冷靜!忘了您剛才怎麼勸我的?大王不知正在哪裡偷看呢!」
我手上仍抓著紅袖不放,只似笑非笑的看著海棠。
四下里一片寂靜,海棠跪在地上抖了一會兒,緩緩地站起身來,輕聲道:「海棠本就是一條賤命,若無素衣仙子相救,早已是枯骨一具,能活到此刻已是幸運,還有什麼好放不下的。只求公主言而有信,待妾身死後能與大王相親相愛,白頭到老。」
等等!我應了她什麼,她便叫我「言而有信」?
海棠那裡卻凄楚一笑,猛地一頭往旁邊的柱子上撞了過去。
「親娘啊!」紅袖驚呼一聲,化作一道紅光便沖了過去。
她快,卻還有人比她更快,趕在之前,門口方向忽射了一道金光來,趕在那紅光之前攔在了柱子前面。海棠這般悶頭撞過去,似是撞到了一個無形的屏障,隨即就又被彈了回來,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就連紅袖那趕去攔人的,也被那金光屏障彈了出去,直往後飛了老遠才落地,一抬頭正好看到門口的黃袍怪,驚聲叫道:「大王?」
海棠聞聲也忙轉頭往門口看去,待見來人確是黃袍怪,連忙也掙扎著從地上起身,卻不知是剛才摔得狠了,還是心神慌亂,一時竟是無法爬起身來。
黃袍怪並不理會那兩人,只是默默看我。
我就坐在那裡任他瞧著,不冷不熱地問道:「大王在那站了多久了?這場戲可是都看全了?」
黃袍怪默然不語,又瞧我兩眼,卻是走上前來把海棠從地上拉起,拽著她就往外走。海棠怔了一怔,忙回頭看看我,又去看黃袍怪,一面踉蹌著隨他往外走,一面急聲說道:「大王,您誤會公主了,公主從不曾迫我,您聽我解釋。」
黃袍怪不發一言,只是大步往外走,海棠那裡就一直叫道:「您聽我解釋,聽我解釋……」
她就這般不停地說著「解釋」,直到被黃袍怪扯出了屋子,一路走遠,卻也未能從她嘴裡聽到隻言片語的解釋。
紅袖仍傻愣愣地坐在地上,瞅瞅我,又去瞅那兩人離開的方向,然後再回過頭來瞅我,似是還有些蒙圈,道:「公主,咱們這是……被坑了?」
瞧她這般模樣,我卻不覺笑了,往門外抬了抬下巴,道:「這回知道什麼叫後手了吧?你也學著點,別整天甩著個帕子冒傻氣,白白墜了你狐狸精的名頭。你瞧瞧人家,這才叫手段。」
紅袖竟是少見的沒有跳腳,只搖頭嘆道:「奴家可比不過,奴家去寶象國青樓里只才學了半個月規矩,她可是在娼家養了三年,給奴家當個師傅都綽綽有餘。唉……還是奴家太幼稚,竟真以為她是個烈性女子,要以死明志呢!她奶奶個嘴的,竟就被她給騙了!」
她說著,又來看我,問道:「公主早就知道大王在外面呢?」
「知道啊。」我以手托腮,漫不經心地點頭,「一撮毛那麼好事的丫頭,竟能忍住不在窗外偷看,可見是有厲害人物在外面的。」
紅袖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急道:「那公主為何還要上那小賤人的圈套,叫大王瞧到她撞柱子這一幕?」
我笑笑,答道:「不試上一試,怎麼知道你家大王是不是和你一樣蠢?」
紅袖沒了話,好一會兒,才訕訕笑道:「男人嘛,有幾個不蠢的,是吧?」她從地上爬起身來,想了一想,又道:「公主您放心,我這就去找大王,非得把今天這事兒說清楚了不可,決不能叫您受這委屈!」
「你最好別去。」我道,瞧她面露不解,就又說道:「若我沒猜錯,你家大王這會兒正送海棠姑娘回梨花苑。這一路上,海棠定會把此間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家大王,你找去再說一遍,不過是印證她所言不虛罷了。」
紅袖更奇怪了,道:「公主這話奴家就不明白了,若海棠真能實話實話,不是更好了嗎?」
「是啊,實話實說。」我咧嘴笑了一笑,「可同樣是實話,不同的嘴說出來,那味道可就差遠了。」
紅袖那裡還似不明白,我只得又說道:「紅袖,你且記著,只兩個女人是斗不起來的,這中間非得加上個蠢男人,這才能成局。」
紅袖似懂非懂,歪頭琢磨了一會兒,又問我道:「那咱們要怎麼和海棠斗?」
「還斗什麼斗啊!」我仰倒在軟榻上,輕輕地嘆了口氣,「我是要回寶象國的人了,和誰也斗不著。至於你嘛,我勸你還是死了這份雄心吧,別說你,便是再加上桃花仙,你們倆抱個團也鬥不過海棠的,不如省省。這谷中的男人不少啊,這個不行就換一個嘛!我瞧著柳少君人就不錯,你早些下手,沒準能成良緣呢。」
「公主也覺得柳少君不錯?」紅袖倒是把我這話聽了進去,站那思量了頗久,面上卻又露出為難之色,道:「柳少君好是好,就是人滑頭了些,不如白珂老成持重。」
「那就白珂!」我道。
紅袖仍是苦惱,又道:「白珂呢,好像又有點太悶了,而且渾身長刺,這哪天一激動再現了本相,非得扎我個滿臉花不可。」
她那裡左右為難,瞅著一時半會都拿不了主意。
就在時,一撮毛卻又從外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叫道:「公主,公主,大王送那海棠姑娘回梨花苑了!」
紅袖愣了一愣,立刻轉頭來看我,道:「公主,還真叫您給料著了!」
我笑笑,「人之常情嘛。」
紅袖忍不住又來問我:「那您猜著,接下來會怎樣?」
接下來?我不覺微微眯眼,回憶著以前看過的各式話本,又去想三堂兄府上發生過的熱鬧,沉吟道:「按照套路發展,海棠姑娘就此會成為你家大王的紅顏知己,溫柔體貼,解人心意。而你家大王呢,對海棠姑娘八成也會憐惜有加。兩人交往日密,情愫暗生,等哪一日再對月小酌,喝點小酒,訴些心事,然後郎有情妹有意,一床大被罩了下去……」
許是我講得太生動,莫說紅袖,便是一撮毛都聽得入神了,兩人都湊在我榻前,眼巴巴地盯著我,催促道:「後來呢?後來怎樣?公主快說,大被子罩下去之後就怎樣了?」
我瞥她們兩眼,忽地咧嘴笑了一笑,故意逗她們兩個道:「罩下去之後就少兒不宜了,不能講給你們聽。」
紅袖不滿地甩了甩帕子,冷哼一聲,「奴家今年都三百二十一歲了,早不小了!」
一撮毛也緊著說道:「我一百七十九,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