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悲催的婚後生活(4)

  眾妖這才俱都回神,藉機只作剛才什麼的都沒看到,把視線重又放到那白仙與柳仙兩個身上。唯獨柳仙目光多在我臉上停了片刻,最後深深地嘆一口氣,垂頭喪氣地說道:「算了,算是我踢的,總行了吧?」


  好個柳仙,這一番做作,明擺著是想要我知道他是在替我頂鍋,要我記他個恩情!

  柳仙既認下這事,事情到了這裡本該是能了結了,誰知那白仙卻難得一遇的耿直貨色,愣是梗著脖子叫道:「什麼叫算是你踢的?是你踢的就是你踢的,不是你踢得也別冤枉你,你把鞋襪脫下來一看便知!」


  有那看熱鬧不怕事大的棗樹精,跟著在一旁幫腔道:「脫了脫了,又不是大姑娘,也沒叫你脫褲子,一雙鞋襪有個什麼大不了,脫了叫白仙君看個清楚!」


  既有人帶頭,立刻便有相應,剛才嬌弱著的桃花仙眨眼就又精神了起來,竟擄了袖子要上前幫忙,嘴裡笑道:「來來!你們摁住了柳少君,我來扒他鞋襪!哎?他是那一隻腳瘸來著?可莫要扒錯了!」


  大廳上頓時又是一番雞飛狗跳,熱鬧非常!


  我又是心驚,又是心慌,覺得此事怕是難以善了,與其最後叫人查到我身上來,還不如提前跟黃袍怪通個氣,是好是壞,也能叫他有個準備。於是,趁著下面正亂,我就偷偷地扯了扯黃袍怪的衣袖,輕聲說道:「那個,那個……」


  他轉過頭來看我,濃眉斜挑,目含微詫。


  我乾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先向他討好地笑笑,這才湊近他耳邊,低聲道:「白仙那一腳是我踢的。」


  黃袍怪未動,只斜眼瞪看我。


  我咬了咬牙,又道:「呃……還有,還有柳仙那腿,可能也是被我踩瘸的。我先不小心踩了他一腳,心裡一慌,就又把白仙給踢飛了。」


  黃袍怪仍是動也不動,只盯著我看,那雙金睛大眼似是又大了一圈。


  我不由更是忐忑,生怕這廝一怒之下再張開血盆大口生嚼了我,忙不動聲色地往後閃了閃身體,又抬臂擋在身前,用衣袖半遮住頭臉,僅露出一雙眼睛小心地打量著他,輕聲試探道:「大王?」


  他這才有了反應,將視線從我臉上收回去,轉過頭去看台下眾妖,低聲喝道:「夠了。」


  那聲音不大,不料卻是極為管用,只這麼兩個字吐出去,剛還沸水一般的大廳彷彿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黃袍怪瞥一眼那白仙與柳仙,端起桌案上的酒盞慢悠悠地飲了一口,才又不緊不慢地說道:「是本王昨日醉了酒,不小心踢到了白珂,便是柳少君的腳,也是本王踩的。」


  此話一出,莫說底下眾妖個個面露驚訝,便是我也一時愣住了。哎呦!這是怎麼了?難不成黃袍怪要替我頂缸不成?


  就聽得黃袍怪又問白仙道:「白珂,怎樣?可還須得本王向你道歉?」


  白珂忙一斂之前的咄咄逼人,忙恭敬低頭,回道:「屬下不敢。」


  黃袍怪又轉而看向青衣的柳少君,「少君,你呢?」


  那叫柳少君的蛇妖倒是從容很多,微微笑了笑,斂手答道:「屬下亦不敢。」


  黃袍怪嘴角微勾,似笑非笑,道:「你們嘴上雖說著不敢,心裡卻未必是這樣想。也罷,既然是本王的錯處,補償了你們便是。」說話間,他手掌一翻,指間便就多了兩粒紅彤彤的丹藥出來,向著白珂與柳少君彈了過去。


  兩人俱都抬手接了葯,白珂面上還有些怔忪,那柳少君卻已是笑嘻嘻地向著黃袍怪行下禮去,道:「多謝大王賜葯。」


  黃袍怪低低地嗤笑一聲,隨手將酒盞往案上一擲,站起身來,也不管廳中眾妖,竟就拂袖而走,直到門口處才身形稍頓,回過頭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冷聲道:「你過來。」


  我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從座位上爬起來,一時也顧不上腳麻,提著裙子從后追了出去。等我追上時,黃袍怪人已經是走上了迴廊,他身高步長,我幾乎是小跑著才能跟上,有心問一問這樣撂下一屋子的賓客甩袖子走人是否不大妥當,可終究是沒膽,只好老實地閉上了嘴。


  天色早已經黑透,迴廊里不知何時已掛滿了紅燈籠,夜風拂過,那燈籠便就左右輕輕地擺動起來,幽幽紅光落在前面黃袍怪身上,越發顯得他模樣駭人。我剛才本已忘記了他的醜陋,此刻瞧到,卻又不由心驚,不自覺地便就慢下了步子。


  黃袍怪察覺到,皺著眉回頭看我,沒頭沒腦地問道:「已感到腿麻了?」


  他不問還好,這樣一問,我忽覺得右邊這側腿腳確實有些不大對勁,非但腳上似是沒什麼知覺,就連右側整條小腿都是木木,而且那麻滯似是還在不停地往上走著,不過才片刻的功夫,竟就已過了膝蓋,連抬腳都費勁了。


  我頓時有些慌了,抬頭去看黃袍怪,顫聲道:「右邊這腿好像是有點不對勁!」


  黃袍怪看我兩眼,忽地返身走了回來,也不說話,只彎腰兩手一抄,把我從地上打橫抱了起來。


  我差點驚叫出聲,下意識地想要推拒掙扎,卻突然又反應過來他這是好意幫我,忙就把抵在他胸口的雙手由「推」變成了「抓」,緊緊握住他的衣襟,掩飾地說道:「小心!千萬別摔了我!」


  黃袍怪沒說話,只悶悶地冷哼了一聲,只邁開大步往前行去。


  兩人離得太近,尤其他那張青色巨臉,幾乎就在眼前,莫說嘴邊的獠牙,便是那臉頰上亂糟糟的鬃毛似乎都能看得根根分明。哎呀,同樣都是妖怪,人柳少君英俊瀟洒,白珂端正持重,就連那棗樹精都長了個精明強幹的模樣,怎地就他長得這般醜陋,而且還能丑得這般與眾不同!


  我想閉目不看,卻又怕他發現後會惱羞成怒,左右思量一番,那驚懼之心終戰勝了羞恥之心,索性一咬牙,只做嬌怯不勝的模樣,將頭埋入他的胸口。


  片刻后,黃袍怪的聲音從我頭頂處淡淡響起:「你把我衣服蹭髒了。」


  我一愣,抬起頭定睛瞅了瞅他身前,見我剛才埋首之處果然又是香粉又是胭脂,紅紅白白的蹭在他那黃衣上,甚是矚目。


  「這個……呃……這個……」我老臉發紅,一連吭哧了半晌,這才賠笑說道:「意外,純屬意外。」


  黃袍怪沒說什麼,只嘴角微微咧了一咧,露出個也不知道是什麼含義的笑來。


  我就琢磨著吧,這廝估計是瞧到了我的笑話,心裡不知怎麼譏誚嘲弄哩。想當年母親沒少教導過我,說即便是女子也該心胸開闊,有氣有量,更別說我還是一大國公主。我何必再跟他一妖怪斤斤計較,便是讓他三分又能如何?


  這樣一勸自己,倒是也不覺得他那嘴邊上的冷笑有多刺目了,待目光落到他那尖尖的獠牙上,心思不覺又有點發飄,暗道紅袖說他們妖怪醉了酒多會現出原形,瞧著這黃袍怪的嘴臉,哪裡還用得到醉酒,分明就是還沒進化周全,留著幾分原形的模樣呢。


  這廝到底是個什麼妖怪,才會長成這樣一幅嘴臉?

  不知怎地,之前夢境的最後一幕忽在眼前閃了一閃,想到那隻向我撲來的惡狼,我心中一動,這廝莫不會是只……狼妖吧?


  我一時也忘記了害怕,只暗暗打量他,想從他臉上找出幾分狼的影子來。只可惜狼我真是見得少,更不曾仔細觀察過它們的模樣,也不知和狗長得像與不像,父親當年喜好打獵,行宮裡倒是養了不少獵犬,人不都說狼犬一家嗎?許得長得有些像的地方吧。


  「你看什麼?」黃袍怪突然問道。


  「看你到底是狼是狗。」我想得入神,全無防備,順口就把心中所想答了出來,待話出口這才猛然驚醒,赫然發覺他不知何時已把我抱進了卧房,正低著頭垂目看我。


  眼瞧著黃袍怪的濃眉就緩緩豎了起來,帶著額側青筋都在隱隱跳動,一雙金睛大眼先是圓瞪,隨後卻又慢慢眯起,目光里壓著無形的怒火,穩穩落在我的臉上。


  完了!這才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只覺頭皮發緊,正思量著如何進行補救,他那裡卻已是抬手將我往床榻上一丟,二話不說,低下身來扒我的鞋襪。我一時未反應過來,還當他是要辱我,想也不想地就抬腳往他身上踹去,怒道:「一句話就翻臉,還是不是大丈夫?」


  黃袍怪頭也不抬,冷聲回道:「不是。」


  這話噎得我差點仰倒過去,一時竟不知如何回他。就這麼一愣神,他已是將我右腳鞋襪盡數除下,卻未再有別的舉動,手握著我腳踝,只盯著我腳看。我察覺到他模樣有異,趕緊停了掙扎,也抬身去看我那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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