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悲催的婚後生活(3)

  「頭有些暈沉,許是剛才在山間吹了風。」我特意拿出了公主的嬌柔做派,手揉著額頭,身子軟軟地往後倒去。


  紅袖見狀有些慌亂,忙就扶了我在床上躺了,又念叨道:「公主這身子也忒嬌弱,吹一吹風便就這樣,看來還是我們這些帶毛的更皮實些,誰不是在荒野里跑著長大的,莫說吹風,便是雨打也不當回事。」


  「是我從小被養得嬌了些,身上又沒長毛。」我裝得有氣無力,又道:「還請勞煩你去和大王說一聲,我眼下這個情形,晚上怕是無法出去應酬了。」


  紅袖就又叫了那個紅毛丫頭過來,派她去向黃袍怪請示,那丫頭腿腳真是快,不過片刻功夫便就迴轉,帶回來了黃袍怪的答覆:去,必須得去!便是病得爬不起身來,也要叫人抬了去!

  我面上一派委屈,肚子里卻在罵街。


  便是紅袖聽了也面露微訝,許是想不到她家大王這般不知憐香惜玉。


  紅袖轉過身來,頗有些為難地看我,「公主娘娘,您看……」


  「大王既有了吩咐,那就去吧。」裝嬌弱既然沒用,我索性也不再裝了,乾脆利落地從床上爬起身來,抬腳往那梳妝台前走,又道:「我得好好梳妝打扮一番,免得丟了你家大王的臉!」


  紅袖聞言就要上前幫忙,我忙斥退了她,「不用,我自己來。」


  母親有句話講得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母親還有一句話講得更好:你若不要我好過,你就也別想好過了!

  高挽青絲,梳一個孔雀開屏髻!

  再上一個「酒暈妝」,先在面上敷一層厚厚的白粉,再往兩頰抹上濃濃的胭脂,如酒暈然,盡量使面頰顯得豐滿圓潤。


  畫一雙桂葉眉,點一點櫻桃口。


  再來花鈿、面靨、斜紅……等我把梳妝台上有的東西樣樣不落地招呼到自己臉上,一張臉畫下來,等我回過頭去,屋裡的一眾侍女早已經是驚得目瞪口呆,木人一般。


  紅袖用手託了下巴,這才能把自己嘴巴緩緩合上,遲疑道:「公主娘娘,您這妝……」


  「怎麼?不好看嗎?」我反問。


  我左右打量鏡中的自己,越看越是滿意,眼下這個模樣,便是我親娘來了,都未必能認得出我,更別提那個只見了一面,說了幾句閑話的白衣人了!

  「好好好看,」紅袖笑得很是勉強,停了一停,才又小心說道:「就是,呃……香粉厚了點,胭脂濃了點,眉毛短粗了點,嘴巴忒……啊忒……忒誇張了點。這個妝容,大王瞧到怕是會有點意外……」


  豈止是會意外!


  想當年,母后曾照著圖冊畫過這樣一個妝容,特意去給父親驚喜。父親那樣一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之人,初見母親妝容,愣是嚇得扔了手中茶盞。我就不信,他黃袍怪還能比我那英明神武的父親強了!

  意外?嚇死你才好哩!

  因存了這樣的心思,我的膽氣頓時壯了起來,又指揮著紅袖幫我換了一身華貴無比的衣裙,不等侍女來傳,便就雄赳赳氣昂昂地去了那大廳赴宴。


  天色傍黑,時間尚早,大廳里賓客寥寥,黃袍怪到的卻早,已經高坐於主位之上,正在自斟自飲,自得其樂。我本是挺胸抬頭來的,可一見他那嘴臉、那獠牙,氣勢頓時就散了一半,只覺得雙腿發軟,似是連身體都要撐不住了。


  恰逢黃袍怪抬頭,遠遠地一眼就看到了我,目光落到我身上時明顯著一頓,片刻后,這才慢慢地放下了手中酒盞,一雙金睛大眼,只盯著我看。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我腦海里不知怎麼地就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後背上也隨著起了一層白毛汗,幾欲轉身就逃。


  莫名地,黃袍怪忽地扯了下唇角,又抬起手來,向著門口勾了勾手指。


  我下意識地轉頭看紅袖。


  紅袖這一次倒是知情識趣,不等我問便就說道:「是叫您呢,沒錯。」


  眼下這情形,不管是伸脖子還是縮脖子,怕是都躲不過這一刀了。我挺了挺腰桿,淡定從容地走上前去,直到台階前這才停下身來,向著黃袍怪微微屈膝行了一禮,「大王。」


  黃袍怪默默看我幾眼,沉聲問道:「你這是什麼打扮?」


  「妾這是盛裝。」我答得鎮定。


  「盛裝?」台上黃袍怪似是嗤笑了一聲,又問:「是為我這宴會特意準備的盛裝吧?」


  我眼珠子轉了一轉,這才慢聲細語地答道:「妾以後便要依附大王而生,大王是妾的主宰,妾是大王的臉面,大王有宴,妾自然是要竭力打扮,盛裝出席。」


  就瞧著黃袍怪的大嘴往旁側咧了一咧,似笑非笑地說道:「那我這臉面可是夠大的。」


  哎呦,這話可不好接!我笑了笑,沒敢言聲。


  黃袍怪也跟著扯扯嘴角,復又低下頭去飲酒,紅袖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後,用手指偷偷地杵了杵我,又向著黃袍怪那裡抬抬下巴,暗示我過去侍酒。


  俗話講,聽人勸吃飽飯。


  我咬咬牙,上前在黃袍怪身側跪坐下來,執了酒壺,等他剛放下酒盞,便就連忙抬手湊過去給他斟酒。


  黃袍怪斜眼瞧我一眼,沒說話,直接把酒盞丟到了桌案上。酒盞雖未倒,那酒卻是灑了大半出來。


  我就覺得吧,他這人貌似也不怎麼待見我的,只是不知道為何還要把我擄來,難不成也是受那勞什子「一世姻緣」所困,也是被逼無奈不成?如若真是這般,只要我們兩個好好商量,沒準就能高高興興的「一拍兩散,各自逍遙」!

  這樣一想,我精神頭頓時提起來了,一時也顧不上黃袍怪嘴臉可怖,正要湊過去和他套一套近乎,不料還未張口,突聽得廳外有人大聲叫嚷道:「大王!您給咱們評個理,是這廝欺人太甚,還是我白某得理不饒人!」


  吵嚷聲很快就到了門口,就見一灰衣人揪著一青衣男子衣領,連拽帶拉地把他往大廳里扯。其後,還跟了桃花仙、白骨夫人等不少人,這個嘴上喊著「白仙君快鬆手」,那個高聲勸著「柳君莫要惱」,咋呼得雖厲害,卻沒一個肯上前來幫手的,只跟在後面瞧著熱鬧。


  那灰衣人手上抓得死緊,憤憤控訴:「他灌我酒哄我脫衣也就罷了,為何還要趁我酒醉狠踢我一腳?」


  青衣人面上頗為無奈,只道:「真不是在下踢的。」


  「不是你還能是誰?不是你,你好好的又為何會瘸了腳?」灰衣人明明一臉怒意,偏左眼上重重一圈烏青,平添了幾分滑稽,「有種你就把腳上鞋襪脫下來給大夥看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冤枉了你!」


  聽到這,我這才明白過來,頓覺得心中發虛,下意識地把腳往裙下藏了藏。不料就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卻引得了黃袍怪注意。他斜眼瞥我,淡淡問道:「怎麼了?」


  「啊?」我一驚,待反應過來,忙笑道:「沒事,沒事。」


  黃袍怪沒說話,只挑了挑眉梢,顯然不信。


  廳上,灰衣的白仙還在揪扯著柳仙不放,嚷嚷著叫他脫鞋驗一驗傷處,到底是不是他踢的一看便知。而那柳仙只道自己冤枉,卻也死活不肯脫下鞋襪自證清白。其餘妖等,盡都笑嘻嘻地圍在四周,唯恐天下不亂,你一言我一語,極盡煽風點火之能。


  我在妖群中仔細找了一圈,倒是不見之前在溪邊見的那個「修道之人」,心中不覺稍定,誰知這心還不曾落穩,就聽得白仙在台下忽地高聲叫道:「請大王給我主持公道!」


  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子,也跟著齊齊地往高台處看了過來,就聽得那桃花仙失聲驚叫了一聲,道:「哎呀媽呀!大王身邊那是個什麼妖怪?怎地長成——」


  她後面的話戛然而止,似是被人一把捂住了嘴。我偷偷地往下瞄了一眼,果然正好瞧見白骨夫人往回收手。


  就聽得白骨夫人慢條斯理說道:「是你自個眼花了,大王身邊坐著的是昨兒剛娶的新夫人,哪裡來的什麼妖怪。」


  「哈?」桃花仙的表情由驚訝轉為僵滯,卻很快又恢復了自然,嬌笑道:「可不是眼花了嗎!哈,我就說昨兒被你們灌太多了些,直到現在都還頭暈眼花呢,看什麼都能看出重影來。」


  說完,還裝模作樣地抬手扶了扶額頭,嚶嚀了一聲,十分嬌弱地往白骨夫人身上倚靠了去。


  這戲演得倒是認真,可畢竟誰也不傻,場面一時很是有些尷尬,我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幸虧這會兒身旁的黃袍怪突然開了口,問那台下的白仙與柳仙道:「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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