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悲催的婚後生活(1)
第二日醒來時,外面天色早已大亮。
我腦子尚有些暈沉,一時未辨出自己是在哪裡,習慣性地喊了一聲「來人」,就瞧著眼前一道火星子竄過,下一刻,紅袖便就站到了床前,笑嘻嘻地說道:「哎呀,公主娘娘,您可算是醒啦,這都快到晌午了,奴家肚子都餓得直叫呢!」
我一個沒忍住,問她道:「你剛才在哪裡?怎來得這樣快?」
紅袖眨了眨她那雙水靈靈的桃花眼,「奴家就在您床腳那卧著呢啊!」
「床腳那卧著?」我問。
「是呀。」紅袖點頭,抬起玉手往床腳處一指,「就那,奴家在那做了個窩。」
我坐起身來,順著她指的地方看過去,狐狸窩雖沒見著,狐狸毛倒是瞧見了幾根……我默了一默,轉頭看向紅袖,很是真誠地與她說道:「打個商量,以後做窩能稍稍換個地方嗎?比如,呃……比如……床腳下,我這人睡相不大好,怕夜裡再踢到了你。」
紅袖以手掩口,咯咯直笑,「公主娘娘莫要嫌棄奴家,昨夜裡是大王酒醉得厲害沒能回來,奴家這才給您來守夜。日後,自然是大王夜夜與您同床共枕,奴家能跟您睡幾回呀,公主娘娘要踢也是踢大王,踢不到奴家身上。」
我眼前閃過黃袍怪那張青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忙就握住了紅袖的手,真心實意地與她說道:「還請繼續在我床腳上做窩吧,毛絨絨的小動物最可愛了。」
「奴家也願意呢!」紅袖抿著嘴直笑,又道:「那樣就可以夜夜陪伴大王了。」
她一臉「少女懷春,滿心嚮往」的模樣,我這輩子頭一次對自己的審美產生了懷疑,「你是真心想親近你家大王?不是在說笑話?」
紅袖斂了笑,頗有些不悅地瞪我一眼,「公主這是說的什麼話?大王天神一般的人物,俊美無雙,無人能比,誰人不想親近?」
黃袍怪俊美無雙、無人能比?
想我堂堂奇葩公主,跟在母後身邊一十六載,什麼樣的俊男美女不曾瞧見過?別的暫且不說,就我親爹聖武皇帝,那就是大夏朝有名的美男子,更別提趙王府里我那位長得禍國殃民,走到哪都能惹下情債的三堂兄!
就黃袍怪這模樣還天神一般的人物,你當我眼瞎么?
我無意與紅袖爭論,只以手扶額默了一默,決定換一個話題,「呃,你家大王昨夜裡一直不曾回來?」
紅袖許是會錯了意,聞言忙道:「公主莫怪咱家大王,昨夜裡谷中賓客眾多,又都是為了賀大王喜事而來,大王少不得要陪著多飲幾杯,醉了也屬正常。」
「喝醉了?」我又問。
「絕對地都喝醉了!」紅袖拍著胸口,信誓旦旦,「就咱們大王還算好的呢,您是沒瞧著那些人。柳仙和白仙拼酒,逼得白仙連衫子都脫了!棗樹精醉得更厲害,直抱著桃花仙喊著要與她接個枝,也好等來年結一茬大果,氣得桃花仙拔劍要殺他,足足追了他大半個山谷,最後還是白骨夫人出面說和,這才了了此事!」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我聽得頗有些無語,想了一想,又問紅袖道:「那我父王和母后呢?可曾被妥善送回朝去了?」
「回去啦,回去啦!」
「誰人送的?」我又問。
紅袖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大王醉酒之前就送陛下和王後娘娘回去了,回來后才和人飲得酒,公主放心就好啦!」
確定寶象國國王和王后已經安全還朝,我心中這才稍定,既然如此,想必那寫了血字的帕子也已被王后帶了回去,待王后醒來,便是不記得昨夜之事,只瞧見那帕子,想來也會仔細查訪詢問的。
我得救之日可盼矣!
這般一想,頓時覺得外面天色都亮了不少!待由紅袖伺候著穿好衣衫,又吃過些飯食,我便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與紅袖說道:「我吃得多了些,要出去消一消食,你可要跟著我?」
紅袖眼神還盯在盤子里那隻燒雞上,可憐巴巴地說道:「奴家還餓著肚子呢!」
「那我自己先出去轉上一轉,你吃完飯後再來尋我就是了。」
我說完便就轉身朝屋外走,就聽得紅袖在後叫道:「公主可莫要出那波月洞,只在谷中轉轉就是了。」
「不出去,不出去!」我口中答著,腳下卻不停歇,出了門胡亂尋了條路,只往谷中轉去。
實話講,我還真就打算著在這山谷里轉上一轉,不求別的,只求先熟悉了此處的地形,萬一日後寶象國大軍來救,我便是做不得內應,也能有個暫時藏身之地,省得大軍還未打進來呢,我這裡卻先叫眾妖給生吃了。
山谷內鬱鬱蔥蔥,鳥語花香,半點不顯秋之蕭瑟,風光倒是極好。唯一不好便是道路太繞,明明瞧著我昨日待過的那個觀景台就在眼前不遠,可轉悠了半天,它竟然還是在「眼前不遠」!也幸虧我早年曾跟著父親母后各處跑過,練就了一雙好腿腳,這才沒累趴在半道上。
只這一路行來,「驚喜」實在連連。
先是一不留意在小徑上踩到了條青蛇,我這裡尚未驚叫出聲,那條蛇卻先從地上彈了起來,再落地便就變成了個青衣男子。他本向著我怒目而視,待看清我的模樣,態度頓時大變,連連向我作揖賠禮,只道:「不小心驚擾公主,抱歉抱歉!」
我驚得轉身便跑,沒幾步,又一腳踢飛了個帶刺的「白球」,就聽得蛇妖在後面大聲疾呼道:「公主小心,那是醉大發了的白仙。」
我顧不上腳痛,只慌亂向那「白球」施了一禮,道歉道:「意外,意外,純屬意外。」
說完,也不敢去看那仍還原形著的白仙,匆匆擇了條小路,狼狽而走。
這樣一番折騰下來,等我心神稍定,早已是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那本要去的高亭連看都已看不到了。隱約聽得耳邊有流水之聲,想來此處離溪流必然不遠,又因剛才踢到了刺蝟,腳尖還在隱隱作痛,我索性也不再去找什麼高亭,只沿著小路往溪流處找去。
果然,走不多遠便就瞧見了潺潺溪水,那溪不寬,水卻是極為清澈,望之可一眼見底。更妙的是溪邊還散落著許多大大小小的青石,可坐可卧,倒是個戲水的好地方。
我瘸著腿腳走過去,揀了塊乾淨平整的青石坐下來,除下鞋襪細細檢查腳上傷處。也幸好今日想著要在谷中多轉一轉,特意穿了便於行走的軟靴,比繡花鞋厚實不少,靴面雖被那刺蝟的尖刺扎穿了,腳趾尖上卻只落了幾個小小的紅點,不曾見血。
我這才放了心,乾脆把另只腳上的鞋襪也除下,兩隻腳都放入了溪水中。溪水微涼,激得我不禁打了個寒戰,可那腳上的痛感卻也消散了許多,我忍不住輕舒了口氣出來,一邊泡著腳,一面抬頭去瞧四下里的景物。
不想這一瞧,卻是又驚了我一跳。
就在離我幾丈遠之處,一塊大如磨盤的青石上,竟是卧著一個人,遠遠望去,除卻衣衫邊角偶爾隨風稍稍輕擺,那人竟是動也不動一下,好似睡死了一般。
難不成,這又是某一隻醉了酒的妖怪?
我一時好奇心起,提了裙角悄悄涉水過去。剛一靠近,便就聞到了濃郁的酒氣,想來又是個醉倒在此處的妖怪,待到近處,瞧清那人模樣,卻叫我頗感意外,就見他身上只穿著白色中衣,身材頎長,面容俊美,竟是個頗有姿容的青年男子!
紅袖曾說過,一般妖怪醉了酒大都會顯露原形,便是道行高深的能保持人樣,也多少要露出些破綻來。
我遲疑片刻,特意繞到那人身後瞧了瞧,不見尾巴,再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身前來看,一張俊面稜角分明,頗具陽剛之氣,其上五官鮮明深刻,如若描畫,就連兩隻耳朵也絲毫不見異樣,瞧不出半點妖氣。
如此看來,這竟是個人了,真是稀罕!
我這裡正驚訝著,不想他卻突然睜開了眼。
他這一睜眼,我才發覺這人長得實在是好,尤其是那雙修眉俊目,實難描畫,便是與我那禍國殃民的三堂兄比起來,也幾乎毫不遜色。我一時看得入神,竟忘了言語,直等他挑了挑眉梢,這才意識到與他距離太近,忙就往後退了半步,結結巴巴地問他道:「你醒啦?」
話一出口才覺出傻,當真是句廢話,他都睜開眼了,若不是醒,難不成還是夢遊不成?
那人未答,撐著手臂從青石上緩緩坐起身來,微微皺了皺眉頭,也不理會我,只抬了手去捏兩側額角。
「您也是昨日來谷中觀禮的賓客?」我又問。
他聞言動作一頓,先轉頭瞥了一眼水中倒影,這才抬眼看我,目光從頭一直打量到我踩在溪水中的雙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