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囚禁的第一天
第五十二章 囚禁的第一天
米萊狄仍然處於那種絕望的境地,她生平第一次喪失了信心,第一次從心裡感到了害怕。
她認為她的一切不幸的遭遇全都是達爾大尼央所賜,堆積在她頭上的這麼多恥辱,都是他造成的。只有他才可能把命中注定了該由他一件件發現的所有秘密都轉告溫特勛爵。他認識她的小叔子,他可以寫信告訴他。
她渾身散發出仇恨!她在那兒一動不動,緊盯著空房的深處,低沉的怒吼不時迸發出來,與波濤聲十分合拍。在風暴般的狂怒中,她想出一個個對付博納希厄太太、白金漢,特別是對付達爾大尼央的宏偉的報復計劃!
為了報復,就必須先獲得自由。一個被囚禁的人為了獲得自由,必須鑿穿牆壁,拆除鐵柵欄,或者打通樓板,一個有耐心的身強體壯的男人,還有可能堅持干到底;但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處於急躁的憤怒狀態中的女人,肯定會有很大、很多挫折。她只有十到十二天時間。
「夠了!我簡直跟瘋子一樣,」她一邊照鏡子一邊說,「不應該暴躁,暴躁是軟弱的表現。」
好像是為了向自己證實自己能夠控制她的表情容貌似的,她同時做出各種表情,最後她對自己心滿意足了,小聲說:
「太好了,什麼也沒損失,我仍然是美麗的。」
這時大概是晚上八點。米萊狄想,休息幾小時不僅能使她的頭腦冷靜,而且能使她的氣色變得好。可是在睡下之前,她又有了更好的主意。剛才她聽人談起過晚餐。來到這間小屋裡已有一小時了,晚餐可能很快就送過來了。這個女囚犯不想浪費一點兒時間,她決定當晚就試探一下負責看管她的那些人的性格。
從門下漏入些許燈光,看守們回來了。米萊狄又坐在扶手椅上。
有人拉開門,房間里響起了腳步聲,而且由遠而近。
「放在這張桌子上,」女囚聽出說話的人是費爾頓,「你們送些蠟燭來,讓哨兵換崗。」
年輕的中尉朝人下的這雙重命令,表明侍候她的人和看守她的人一樣,都是些士兵。
費爾頓的命令在沉默中迅速得到執行。
費爾頓這次來還沒有看米萊狄一眼,直到最後他才轉過身來面向她。
「噢!她睡著了,很好,等她醒了以後再吃吧。」
他走了幾步,準備出去。
「可是中尉,」一個士兵說,「這個女人不是睡著了。」
「怎麼不是睡著了!」費爾頓說,「那她在幹什麼?」
「她昏過去了,我們聽了聽,沒聽到她的呼吸聲。」
「是的,」費爾頓沒有朝米萊狄走一步,只是從他站的地方看了看她,說,「去,通知溫特勛爵,他的女囚昏過去了,我不知道怎麼辦,這種情況事先沒有料到。」
士兵去執行長官的命令。費爾頓在房門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舉動。米萊狄隔著長長的睫毛觀察,而眼睛看上去卻閉著。她看見費爾頓背朝著她。她繼續觀察了差不多有十幾分鐘,在這期間,這個看守軍官一次也沒有轉過身來。
接著她想起溫特勛爵馬上就要到了,他的出現會給監獄看守新的力量,那她的第一個考驗就會不起作用了,因此她抬起頭,睜開眼,輕輕地嘆了口氣。
聽到這聲嘆息,費爾頓轉過身來。
「啊!您醒了,夫人!」他說,「沒我的事了!如果您需要什麼,請打鈴。」
「啊!天主,我好難受啊!」米萊狄低聲說,她聲音能迷住所有她想毀掉的人。
費爾頓站起來,說:「每天就這樣供應您三餐:早上九點,中午一點,晚上八點。如果您覺得不合適,您可以自定時間。」
「但是,我要一輩子待在這裡嗎?」米萊狄問。
「我已在附近找了女人,她明天就來城堡,隨時聽候您的吩咐。」
「太感謝您了,先生。」女囚謙恭地回答。
費爾頓鞠了鞠躬,向門口走去。在他跨出門檻的時候,溫特勛爵出現在走廊里,那個士兵跟在後面,手裡拿著一瓶嗅鹽。
「嗯?怎麼回事?」看到已醒過來的女囚和準備離開的軍官費爾頓,他問道,「我們的這個死人難道又復活了?見鬼,費爾頓,我的孩子,難道你沒看出別人在你面前演喜劇嗎?當然我們會高興地看完這幕喜劇。」
「我也看到了這一點,米羅爾,」費爾頓說,「但不管怎麼說,女囚犯畢竟是個女人。」
米萊狄不禁渾身發抖,費爾頓的這番話她感覺從頭涼到了腳。
「這麼說,」溫特勛爵笑著說,「這巧妙披散的頭髮、如雪的皮膚、懶洋洋的眼神,都還沒能把你勾上,真是鐵石心腸!」
「是的,米羅爾,」年輕人回答,「請相信我,女人的那些手段不能。」
「既然這樣,我的勇敢的中尉,讓米萊狄去構思別的東西吧,我們去吃晚飯。放心吧,她有豐富的想象力,喜劇的第二幕馬上就會開始。」
說著,溫特勛爵挽著費爾頓的胳膊走了。
「哼,我肯定能找到能腐蝕你的東西,」米萊狄低聲嘟囔,「放心,可憐的傢伙,你原本該出家當修士。」
「順便說一句,」溫特勛爵在門口停下來說,「米萊狄,千萬別影響你的胃口。嘗嘗這些小雞小魚吧,裡面肯定沒有毒藥。因為我的廚師不會繼承我的遺產,所以我非常信任他。再見,親愛的嫂子,等您再昏過去時再見。」
米萊狄雙手緊握椅子的扶手,牙齒咬得咯咯直響,突然她絕望地抓起刀,但刀身是柔韌的銀做的,尖端又是圓形的。
大笑聲從沒有關好的門後傳來,門又被打開了。
「哈哈!」溫特勛爵大笑起來,「你看見了吧,費爾頓軍官。你相信我的話了吧?她會殺死你,凡是妨礙她的人,她都要想方設法幹掉他。如果我聽了您的話,刀子是純鋼的,銳利的,那麼就不會再有費爾頓。她會殺死你,然後殺死所有的人。看,約翰,她拿刀的姿勢多在行呀!」
米萊狄鬆開手,沒了體力,沒了意志。刀子掉到了地上。
「您是正確的,米羅爾,」費爾頓說話時的語氣使米萊狄膽戰心驚,「的確我錯了。」
他們倆又出去了。
米萊狄豎起耳朵聽,聽見他們的腳步聲逐漸地遠去。
「我完了,」她想,「我現在任憑這些人擺布。他們對我了如指掌,能抵抗我的各種武器。可是結局絕不能讓他們來決定。」
她出自本能地恢復了希望,恐懼和那些脆弱的思想情感在她的內心不會長時間存在。米萊狄坐到桌前,吃了不少萊,喝了點葡萄酒,信心完全恢復了。
睡覺前,全面評價、分析了她的對話者,並反覆從各方面研究他們。最後她覺得,費爾頓是兩個人中較易於利用的一個。
女囚清楚地記著一句話:
「如果我聽了您的話。」這是溫特勛爵曾對費爾頓說的。
因此費爾頓肯定說過有利於她的話,但是溫特勛爵沒有聽從。
「這個人還有那麼一點憐憫之心,我一定要把這煽成一片大火,把他燒死。」
「而另一個人,他既了解我,又怕我,因此在他身上做什麼都是徒勞的。但費爾頓就不一樣了,他是個天真而幼稚的年輕人。」
米萊狄帶著微笑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