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幻象
第三十九章 幻象
下午四點鐘到了,四位朋友又在阿多斯家見面了。他們已經完全沒有了對裝備的擔心,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憂慮。
普朗歇送來兩封寫給達爾大尼央的信。
其中一封是一張折成精緻的長方形的短箋。上面蓋著漂亮的綠色封印,封印是一隻鴿子。
另外一封是一個四方形的大信封,上面印著紅衣主教公爵的印章。
一看到那封精巧的信,達爾大尼央就認出了上面的筆跡。
他馬上撕開封印,信上寫著:お
本周三晚上六七點鐘,請到通往夏約的那條大路上散步,並請仔細觀察過往的四輪馬車裡的人。然而,如果您把您自己及愛您的人的性命看得很重要的話,希望您千萬別聲張,別讓人以為您已認出了那個不顧一切危險想看您一眼的女人。お
信末沒有簽名。
「這肯定是個圈套,」阿多斯說,「達爾大尼央。」
「然而,」達爾大尼央說,「信上的筆跡我好像認識。」
「筆跡有可能是模仿的,現在這個季節,通往夏約的大路到晚上六七點鐘時十分荒涼。」
「如果我們全都去呢?」達爾大尼央說,「見鬼!他們總不會把我們四個全都吃了吧?況且還有四個隨從,還有馬匹和武器。」
「這正是炫耀我們的裝備的好機會。」波爾多斯說。
「不過假設這封信是一個女人寫的,」阿拉密斯說,「又假設這個女人不想被人看見,達爾大尼央,您會損害她的名譽的,而一個貴族不應該這樣做。」
「我們在後面跟著,」波爾多斯說,「讓他一個人在前面走。」
「恐怕一顆子彈很快就會從飛馳的四輪馬車裡射出來。」
「噢,」達爾大尼央說,「子彈是打不著我的。我們可以追上四輪馬車,把車裡的人殺了。」
「他說得對,」波爾多斯說,「打一架吧,也該試試我們的武器了。」
「那我們就去取取樂吧。」阿拉密斯冷漠地說。
「隨各位的便吧。」阿多斯說。
「各位,」達爾大尼央發話了,「現在四點半了,剛好來得及六點鐘趕到去夏約的大道上。」
「如果我們出發得太晚的話,」波爾多斯說,「別人就會看不到我們,這就太遺憾了,趕快動身吧,先生們。」
「還有第二封信呢,」阿多斯說,「我覺得它還是值得拆開一看的。至於我嘛,親愛的達爾大尼央,我對這封信的擔心程度遠遠超過您剛才輕輕塞進胸前的那封信。」
達爾大尼央臉紅了。
「那就讓我們看看紅衣主教有何吩咐吧!」年輕人說。
達爾大尼央撕開信念道:お
國王衛隊德?艾薩爾部下的達爾大尼央先生,請於今晚八時來紅衣主教府候見。
衛隊隊長拉烏迪尼埃爾お
「見鬼!」阿多斯說,「這是一個更讓人不放心的約會。」
「我先赴第一個約會,然後再赴第二個約會,」達爾大尼央說,「第一個約會是七點鐘,第二個約會是八點,來得及。」
「要是我的話,我是不會去的。」阿拉密斯說,「一個騎士當然不會錯過一位貴婦人的約會;一位謹慎的貴族可以借故不去見紅衣主教。」
「阿拉密斯說的對。」波爾多斯說。
「先生們,」達爾大尼央回答,「以前我曾從德?卡伏瓦先生那兒得到過紅衣主教類似的邀請,當然我沒當回事,可第二天我就遭到了報應:康斯坦絲不見了!所以這次無論如何我都要去。」
「如果主意已定,」阿多斯說,「您就去吧。」
「萬一被關進巴士底獄怎麼辦?」阿拉密斯問道。
「我相信你們會把我救出來的。」達爾大尼央說。
「那當然,」阿拉密斯和波爾多斯同時說,他們的神情安詳,「我們當然會把您救出來,不過後天大家就要上前線了,您最好別去冒那個險。」
「我們盡量把事情辦妥。」阿多斯說,「今晚我們不要離開他,每個人帶三個火槍手在後面跟著,各自分別看住主教府邸的一扇門。如看到一輛可疑的車子從府中出來,我們便撲上去。我們已經好長時間好久沒有同紅衣主教的衛士們較量了,德?特雷維爾一定以為我們全死光了。」
「阿多斯,」阿拉密斯感慨道,「您簡直就是個大將軍,各位,你們覺得這個計劃怎麼樣?」
「太好了!」大家異口同聲地說。
「好吧!」波爾多斯說,「我回隊里去通知我的兄弟們,讓他們在八點鐘以前準備好,集合地點定在紅衣主教府邸前的廣場上。你們在這段時間裡,叫你們各自的跟班備馬吧。」
「遺憾的是我沒有馬。」達爾大尼央說,「不過我可以派人到德?特雷維爾先生那裡借一匹。」
「不用,」阿拉密斯說,「我可以借一匹給您。」
「您有多少匹馬?」達爾大尼央問道。
「三匹。」阿拉密斯微笑著回答。
「親愛的阿拉密斯,我真搞不懂您買三匹馬乾什麼?」
「不是的,今天清晨一個僕人送來了第三匹馬,他不肯說出他的主人的身份,只是說遵照主人的吩咐……」
「或許是奉了女主人的命令。」達爾大尼央開玩笑道。
「這無關緊要,」阿拉密斯臉紅了,「他是照女主人的吩咐給我送馬的,卻不肯對我說出他是誰派來的。」
「這種事情只有詩人才會遇到。」阿多斯一本正經地說。
「好吧!我們盡量把事情辦得漂亮些,」達爾大尼央說,「您準備騎哪一匹?」
「當然騎別人送的那一匹;達爾大尼央,我不能得罪……」
「送馬的陌生女人。」達爾大尼央說。
「或者說是那個送馬的神秘女人。」阿多斯接著說。
「您買的匹馬花了多少錢,賣給我吧?」
「八百利弗爾。」
「給,四十個皮斯托爾。」達爾大尼央邊說邊掏出錢。
「您現在很有錢嗎?」
「是的,多極了,親愛的!」
達爾大尼央邊說邊把口袋裡的皮斯托爾弄得叮☆酹V畢臁*
「把您的馬鞍送到火槍隊去,有人會把咱們倆的馬一塊兒送到這兒來的。」
「太好了,五點馬上就到了,我們必須儘快行動。」
一刻鐘后,波爾多斯騎著一匹西班牙馬出現在費魯街頭,穆斯格東也騎著一匹馬走在後面。波爾多斯興高采烈,眉飛色舞。
阿拉密斯騎著一匹英國馬出現在費魯街的另一端,巴贊騎著一匹雜色毛片的馬跟著,手裡還牽著達爾大尼央的坐騎:一匹德國馬。
兩個火槍手在門口相遇:阿多斯和達爾大尼央從窗口看見了他們。
「見鬼!」阿拉密斯說,「這匹馬真是棒極了,我親愛的波爾多斯。」
「謝謝,」波爾多斯回答道,「這匹馬是有人一開始就準備送來的禮物,但被她的丈夫掉了包,不過後來我的要求得到了滿足。」
普朗歇和格里莫也來了,手裡牽著他們各自主人的馬;達爾大尼央和阿多斯下樓來騎上馬,於是四人出發了。跟班們尾隨其後。
四位騎士在羅浮宮附近遇上了德?特雷維爾先生,他截住他們,大大讚美了一番騎士們的裝備,招來了幾萬人的圍觀。
達爾大尼央趁機對德?特雷維爾先生讀了那封蓋著朱紅大印的信,當然,他沒有提另一封信。
德?特雷維爾先生贊同達爾大尼央的決定,並許諾說如果第二天他失蹤了,他肯定能找回他來。
六點的鐘聲敲響了,四騎士說有約會,便向德?特雷維爾先生告辭了。他們一路策馬狂奔,來到了通往夏約的道上,達爾大尼央睜大眼睛打量每輛過往的車輛,但沒有看見他的熟人。
夜幕降臨了,有一輛馬車飛奔而來,達爾大尼央覺得這輛車上載著那個寫信約會他的人。年輕的騎士的心突然狂跳起來,一個婦人的頭從車窗里伸出來,她的手指壓在嘴唇上,像是叫達爾大尼央別聲張,也像送給他一個飛吻。達爾大尼央不禁輕輕叫出聲來,那個女人正是博納希厄太太;馬車飛快地一閃而過,那個女人更像是個幻象。
儘管沒有忘記信上的威脅,達爾大尼央還是不由自主地策馬追去,不一會兒便追上馬車,然而此時車窗的玻璃已完全關閉,幻象已消失了。
達爾大尼央又記起信上的囑咐:「如果您把自己及愛您的人的性命看得很重要的話,那麼就不要輕舉妄動,就當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他立即停下來,為車上的那個女人擔心。為了約見他,那個女人肯定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那輛馬車朝巴黎城飛奔而去,很快就消逝得無影無蹤了。
達爾大尼央呆立在原地。
三個同伴來到他身旁。他們三人也都清楚地看到了一個女人的頭從車窗里伸出來過。可三個中除了阿多斯外都不認識博納希厄太太。據阿多斯說,那個女人肯定是博納希厄太太,不過他看到了另一個坐在馬車裡的男人的臉。
「果真如此的話,」達爾大尼央說,「他們肯定是在為她轉移監獄。他們到底想把這個可憐的女人怎麼樣?我究竟怎樣才能見到她?」
「朋友,」阿多斯嚴肅地說,「請記住,只有死人才不會被世人遇見。如果您的情婦沒有死,如果我們剛才看到的就是她,那麼您一定會同她見面的。這一時刻很可能比您預計的要早些到來。」
七點半鐘了,那輛馬車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二十分鐘。達爾大尼央的朋友們提醒他還有一次拜訪,同時告訴他,如果他現在想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然而達爾大尼央是個很好奇的人。他早就想到紅衣主教府走一遭,想知道一下紅衣主教大人想對他說些什麼。
他們到達了紅衣主教府前的廣場上,看見那十二名被邀請來的火槍手正在等他們。這時他們才向這些火槍手說明請他們來的原因。
在忠於國王的火槍隊里,達爾大尼央的名聲很大,大家都願意幫助他。而且,這是一件十之八九要給紅衣主教及其部下來一個惡作劇的事情。對這樣的活動,這些貴族們一向是樂意參加的。
阿多斯把火槍手們分成三組,分別埋伏在一扇大門口對面,然後達爾大尼央從正門走了進去。
雖然知道自己有強大的後盾,年輕的騎士仍有些忐忑不安。對付米萊狄的行徑當然算不上什麼背叛,但他懷疑這個女人和紅衣主教之間有著某種政治聯繫。而且那個被他整得很難堪的德?瓦爾德又是紅衣主教先生忠心耿耿的部下。達爾大尼央知道,紅衣主教對他的敵人來說非常可怕,對他的朋友卻相當照顧。
「德?瓦爾德把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告訴了紅衣主教,那麼我似乎應該把自己當作一個罪人來對待。」達爾大尼央搖頭晃腦地自言自語道,「可他為什麼一直要等到今天才動手呢?其實很簡單,米萊狄的控訴,使紅衣主教再也忍不下去了。」
「幸運的是,我那些好朋友全在下面,他們不會聽任我被帶走而不採取行動的。然而德?特雷維爾先生的火槍隊單獨跟紅衣主教開戰是自取滅亡。在紅衣主教面前,王后沒有權威,國王也缺乏意志。達爾大尼央,你是勇敢的,然而你將斷送在這個壞女人手裡!」達爾大尼央不斷地自語。
他把那封信交給了值班的掌門官。掌門官領他到了候見廳后,自己又向府邸深處走去。
候見廳里呆著五六個紅衣主教的衛士,他們認出來人是曾刺傷朱薩克的達爾大尼央,都瞅著他。
這對達爾大尼央來說是個不祥之兆,但這位加斯科尼人是不易被嚇倒的。所以達爾大尼央故意趾高氣揚地站在他們面前,一隻手撐著腰,保持著一種莊嚴的神態。
掌門官回來了,讓達爾大尼央跟他走。離開時,達爾大尼央覺得那些衛士在小聲議論著。他們走過一條走廊后,穿過一間大廳,然後走到一間圖書室,來到一個坐在一張書桌前寫字的人的面前。
掌門官退出了。達爾大尼央站著沒動,仔細打量面前的這個人。
起初達爾大尼央以為他要和一個司法官員打交道,然而他發現坐在他面前的人在寫詩。過了一段時間,詩人合上他的手稿,他抬起頭來。達爾大尼央這才認出他就是紅衣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