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返回 (1)
第二十八章 返回 (1)
阿多斯的那些知心話使達爾大尼央非常震驚。但是,這件事情,只是揭露出了一半真相,很多情況達爾大尼央還不知道。第二天,當達爾大尼央醒來時,他仍然把阿多斯的話記得一清二楚。依然存有的懷疑使達爾大尼央更有一種願望,他要把阿多斯所講的故事搞清楚。他走進了阿多斯的房間,想繼續他們的話題。但是,他看到阿多斯已經冷靜下來了,又恢復了以前那種精明的神態。而且,阿多斯跟達爾大尼央握過手之後,搶先談起了他的朋友想進一步談的事。
「我昨天醉得非常厲害,親愛的達爾大尼央,」阿多斯說道,「我昨天一定講了許多亂七八糟的話。」阿多斯直盯盯地看著他的朋友,這使對方十分不自在。「沒有呀,」達爾大尼央說。「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您不過只是說了一些十分平常的事。」「啊!您讓我覺得驚訝!我還以為給您講了一個凄慘的故事。」阿多斯接著就死死盯著達爾大尼央,好像要看清對方的想法,「說真的!」達爾大尼央說。「我昨天晚上醉得比您還厲害,什麼也記不起來了。」阿多斯接著說:「我親愛的朋友,您應該注意到,每個人醉后的表現都不一樣,有的悲傷,有的高興。而我則是屬於前一種類型的。每當我喝醉了的時候,我就會說出我那些傷心的事情,把它們講給別人聽。這是我的怪癖,也是我的缺點,但是,除此之外,我的酒品還是不錯的。」阿多斯講這番話時,態度是如此自然。達爾大尼央的信心有些動搖了。「噢,是的,」達爾大尼央說道,他又想引誘對方繼續把那個故事講下去,「的確是這樣的,我記起來了,我們說到了吊死人的事。」
「看!你知道了吧!」阿多斯的臉變得蒼白,但是,他還是試圖露出笑容。「我可以斷定的是,一做惡夢我就會夢到自己看見了吊死鬼。」
「是這樣的,」達爾大尼央接著說,「我現在想起來了,似乎……請等一下……似乎說的是一個女人……」
「您看,」阿多斯的臉色差不多青了,「就是那個金髮女人的故事,每當我談到這個故事的時候,也就說明我醉得太厲害了。」
「對,就是這個故事,」達爾大尼央說,「金髮女人,高個子,藍眼睛,非常美麗。」
「是的。可是,她被吊死了。」阿多斯說。
「是被她的丈夫吊死了,而她的丈夫是您認識的一位領主,一位貴族。」達爾大尼央死死地盯著阿多斯說。
「嗯!當一個人不怎麼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的時候,他經常會在無意間損害別人。」阿多斯聳了聳肩膀說。「我以後不能再喝醉了。達爾大尼央,喝醉酒是一種不好的習慣。」
達爾大尼央沒有吭聲。
阿多斯突然轉變了話題,「噢!謝謝您為我帶來的那匹馬。」
「您喜歡它嗎?」達爾大尼央問。
「很滿意,但是,它並不是一匹經得起勞累的馬。」
「您錯了。我騎著它不到一個半小時就趕了十法里路。而它卻非常輕鬆。」
「是這樣嗎?那您的話就會使我非常後悔了。」
「怎麼回事呢?」
「今天早晨,我醒來時,您還在酣睡。我不知道該做點兒什麼事情。我昨天喝多了酒,腦袋昏昏乎乎的。所以,我就走到下面的店堂里,我看到了昨天的那兩個英國人中的一個。他正在和一馬販子討價還價,因為他的馬昨天晚上中風死掉了。我走過去,看到他為一匹深栗色的馬出價出到了一百皮斯托爾。於是我對他講:『先生,正好我也要賣掉一匹馬』。
「『而且是一匹非常漂亮的馬,』他說:『我昨天看見您那位朋友的跟班牽著那匹馬。』
「『您看它值不值一百個皮斯托爾?』
「『值。你願意用這個價錢賣給我嗎?』
「『不。我想拿它來和您賭一把。』
「『您想和我就它來賭?』
「『是的。』
「『用什麼賭?』
「『用骰子。』
「結果,我就把馬給輸掉了。但是,」阿多斯繼續說,「我贏回一件馬衣。」
達爾大尼央臉上露出了不高興的神色。
「我這樣做使你感到不高興嗎?」阿多斯問。
「是的,」達爾大尼央說,「本來這匹馬可以讓我們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它是一件紀念品,阿多斯,您錯了。」
「噢,我親愛的朋友,請您在我的立場上為我想一想吧,」那位火槍手說,「我真的不喜歡英國馬。好,如果我們只是為了出風頭,馬鞍就夠了。馬鞍是非常不錯的。至於馬,我還可以找到失去它的理由。任何一匹馬都會死掉的。」
達爾大尼央還是鬱鬱不樂。
「您看上去十分關心那些牲畜,」阿多斯接著說,「我感到很遺憾,我還沒有把故事講完呢。」
「您又做了些什麼事情?」
「我想到了您的那匹馬,想用它作籌碼,再去賭。」
「是嗎?我希望這僅僅是個想法。」
「不是的,我馬上就採取了行動。」
「啊,糟糕。」達爾大尼央擔心地喊了起來。「阿多斯,我可以發誓,您的大腦不太理智。」
「親愛的朋友,我又輸了。我已經輸掉了馬以及所有的鞍轡裝備。」
「太可怕了!」
「等一等,您根本就不明白。如果我不一意孤行的話,我本來可以做一個高明的賭徒。」
「現在您沒有什麼可以賭了!」
「有,有。我昨天就注意到您那枚鑽戒了。」
「這枚鑽戒!」達爾大尼央喊了起來,趕緊用手捂住了那枚戒指。
「這種東西,我是個行家。我覺得它值一千皮斯托爾。」
「我希望,」達爾大尼央莊嚴地說,「您沒有提到過我的鑽戒吧。」
「當然提到了,親愛的朋友;這枚鑽戒是我們現在惟一的財產。有了它,我就可以把一切贏回來,還可以贏點錢來做旅費。」
「阿多斯,您真讓我感到不寒而慄!」達爾大尼央叫道。
「我對我那位賭友談到了您的鑽戒,他也注意到了。」
「我親愛的朋友,快講下去!」達爾大尼央說,「我真要被你這種不急不慌的模樣急死了!」
「我們把這枚鑽戒分成十份,每份是一百皮斯托爾。」
「啊!您這是在開個玩笑,想考驗我吧?」達爾大尼央說,憤怒的火焰衝上了他的心頭。
「不,我沒有開玩笑!我真是想看看您會有什麼反應。十五天了,我整天和酒瓶子打交道,我都有點兒獃頭獃腦了。」
「您的這些話絕不是把我的鑽戒拿去賭的原因。」達爾大尼央說,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聽我繼續說。這枚鑽戒共分為十份,每份一百皮斯托爾,賭十次,輸光了就不能再賭……」
「他媽的!」達爾大尼央喊了起來,從桌子前站了起來,現在他忘記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耐心一點兒。」阿多斯說,「我當時就想起了一個計劃。那個英國人有點兒古里古怪的,他想要格里莫去做他的跟班。於是我就和那個英國人打賭,把格里莫也分為十份。」
「啊!太奇特了!真的是難以置信!」達爾大尼央說,他禁不住大笑起來。
「您聽明白了,!就是格里莫!格里莫整個人也值不了一個杜卡頓。(杜卡頓:古代銀幣,有威尼斯鑄造的和荷蘭鑄造的兩種,相當於半個杜卡頓金幣。)我還是把他分成了十份,於是,我就用格里莫贏回了鑽戒。一意孤行不是一個美德嗎?」
「是啊,這件事也太可笑了!」放下心來的達爾大尼央高聲說,他笑得前仰後合。
「我的運氣回來了。所以,我又用你的鑽戒去賭。」
「啊,活見鬼!」達爾大尼央的臉色又陰沉了下來。
「我贏回了您的鞍轡,接著贏回了您的馬,接著,又把我的鞍轡和我的馬贏回來了。後來呢,我又把它們重新輸掉了。但後來,我重新贏回了您和我的兩匹馬的鞍轡。這一次我賭得非常不錯,因此我就不再賭了。這就是我們目前所處的情況。」
達爾大尼央鬆了一口氣。「我的鑽戒還在?」他怯生生地問道。
「我親愛的朋友,整個都在!還有您那兩副鞍轡。」
「可是,我們光有鞍轡沒有馬又怎麼辦呢?」
「我倒有個想法。」
「阿多斯,您太讓我膽戰心驚了。」
「聽著,達爾大尼央,您已經好久沒有去賭了,是不是?」
「我根本就不想賭。」
「您的運氣肯定特別好。」
「那又怎麼樣?」
「那兩個英國人還在店裡。他們十分喜歡咱們的那兩副鞍轡。但您呢,您好像又非常愛惜您那匹馬。要是我,我就用您的鞍轡做賭注,去賭你的馬。」
「但他不會只是想要一副鞍轡的。」
「那就兩副唄,我可不會像您那樣自私。」
達爾大尼央開始有點拿不定主意了。阿多斯的信心不知不覺影響著他。「可是,我們已經沒有馬,我只想保住我們的鞍轡。」
「那您就用您的鑽戒做賭注吧!」
「不,我永遠也不會用它作賭注。」
「見鬼!」阿多斯說,「本來,我可以建議您用普朗歇去賭的。但是,英國人可能不肯了。」
「親愛的阿多斯,我寧願什麼也不賭。」達爾大尼央說。
「真是太遺憾了,」阿多斯冷冷地說,「英國人口袋裡裝的全是皮斯托爾。啊,天主啊!就擲一次吧!很快就結束了。」
「好吧,我就去擲一下吧。」達爾大尼央說。
阿多斯來到馬廄里,發現那個英國人正羨慕地看著那兩副鞍轡。阿多斯就向那一個英國人講明條件,兩副鞍轡賭一匹馬或者是一百個皮斯托爾。由那個英國人決定哪一種方式。那個英國人同意了這個賭注。
達爾大尼央渾身都在顫抖。他擲出了骰子,擲了個三點。他的臉色立刻蒼白了,這把阿多斯也嚇壞了。阿多斯只得說:「我親愛的朋友,您這一下子擲得糟透了。」
那英國人洋洋得意,連搖也懶得搖一下,就扔出去了。達爾大尼央把頭扭了過去,以免別人看到他那副難受樣。
「看呀,看呀,」阿多斯冷靜地說,「我一生中只見過四次兩個點!」
英國人不由得目瞪口呆,達爾大尼央看了,頓時高興得心花怒放。
「這麼說,先生是想要收回馬了?」英國人說。
「那當然。」達爾大尼央道。
「先生,那您就讓您的跟班把馬牽走吧。」
「等等,」阿多斯說,「先生,讓我和我的朋友說幾句話。」
阿多斯把達爾大尼央拉到了一邊。
「怎麼了?」達爾大尼央說:「您還要讓我幹嘛?您又要我再賭下去嗎?您又要刺激我了?」
「不是的,我是希望您再斟酌斟酌。」
「斟酌什麼?」
「要是我,我寧願要那一百個皮斯托爾。您要知道這個賭約:用兩副鞍轡賭一匹馬或者是一百個皮斯托爾,您來決定選擇哪一種。」
「可是我要收回馬。」
「您錯了。我們兩個人要一匹馬乾什麼呢?我不會騎在您的馬的后屁股上。您也不能在我身邊騎著這匹駿馬,這對我來說是侮辱。要是我呀,肯定會拿去那一百個皮斯托爾。我們回巴黎的路上,很需要這些錢。」
「阿多斯,我還是想要匹馬。」
「我的朋友,您錯了。一匹馬會扭傷,會摔跤,會膝關節受傷的。因此說,您要了一匹馬,還不如說是白白丟了一百個皮斯托爾。」
「可是,我們靠什麼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