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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阿拉密斯的論文 (2)

  第二十六章 阿拉密斯的論文 (2)

  阿拉密斯接著說,「當然,這個題目非常不錯。可是,它對於我來說,份量太重了。我另外已經選好了一個題目:『稍稍留戀世俗並不妨礙侍奉天主。』親愛的達爾大尼央,請告訴我,您認為怎麼樣?」「不要再說了!」耶穌會教士叫了起來,「這個題目有點接近異端邪說,異端邪說的鼻祖詹森(詹森(1585-1638):荷蘭天主教反正統派神學家,被稱為詹森主義創始人。一六二年開始撰寫《奧古斯丁書》,該書在他死後由其友人於一六四0年出版,被當時教皇烏爾班八世列入禁書目錄。他的教派後來被教皇判為異端。)寫的《奧古斯丁書》中,就有一種和您一樣的說法。您要把自己毀掉的!我年輕的朋友!」教堂神父也痛苦地搖著頭說,「您要把自己毀掉的!它是具有潛在危險的礁石。」「但是,我敬佩的神父……」阿拉密斯一時間不知怎麼說才好。「您怎麼去證明,」耶穌會教士不等他說完就搶了話頭,「人在侍奉天主時應該留戀世俗?請聽聽下面的兩個推理吧:天主是天主,世俗是魔鬼。我的結論是:留戀世俗就是留戀魔鬼。」「這也是我的結論。」教堂神父說。「發發慈悲吧……」阿拉密斯接著說。「不幸的人啊,你留戀魔鬼。


  !」耶穌會教士說。「啊,我年輕的朋友,他留戀魔鬼!」教堂神父嘆著氣說,「我求您了,請不要留戀魔鬼!」達爾大尼央覺得自己似乎進了一家瘋人院,他自己也快變成瘋子了。他聽不懂他們所講的話,只好保持沉默。「可是聽我說啊,」阿拉密斯有點兒不耐煩了,但他仍然十分有禮貌地說,「我沒有說我留戀世俗!但只是將自己完全厭棄的東西奉獻給天主,太不應該了。我說得對不對,達爾大尼央?」「對極了。」達爾大尼央說。這時,耶穌會教士和教堂神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阿拉密斯繼續說:「下面是我的出發點,它是遵循的三段論法:世俗雖具吸引力,我還是離開了世俗。因此說,我作出了奉獻。而且,《聖經》上的確說過:向天主作出奉獻。」「這倒是真的。」兩位對手答道。阿拉密斯接著說,「而且,我還為此作了一首迴旋詩。」「一首迴旋詩!」耶穌會教士輕蔑地說。「一首迴旋詩!」教堂神父也隨著重複了一番。「你就念出來吧。」達爾大尼央叫了起來,「這會改變一下氣氛。」「不會的。它只是一首宗教小詩,是詩體的神學。」阿拉密斯回答道。「見鬼!」達爾大尼央嘟囔著。阿拉密斯用一種謙遜中夾雜點虛假的語氣朗誦起來:お

  哭泣的你呀,哀悼著滿懷魅力的過去,

  不幸中你苦苦地捱著時日,

  如果將你的眼淚只奉獻給天主,

  你所有的不幸就會煙消雲散,


  哭泣的你呀!お

  達爾大尼央和教堂神父聽了,有點兒高興。耶穌會教士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神學作品的文體中尤其不要出現世俗的趣味。聖奧古斯丁怎麼說的?神職人員的說教應該嚴肅。」「是的,說教應該明白清晰!」教堂神父道。耶穌會教士聽到他的追隨者將意思弄錯了,連忙打斷他的話,說,「但是,那些貴婦人是會很高興看到您的論文的。但只不過如此罷了,它會得到辯護詞那樣的成功。」「如果真的這樣就好了!」阿拉密斯興奮地說。「您看,」耶穌會教士叫起來,「世俗這東西還在你的心中大聲說話呢。」「我尊敬的神父,我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心啊。」「那麼是說,您堅持繼續寫您的那篇論文?」「我感到我受到了召喚,我會堅持將它寫完的。我也會根據你們的提議修改這篇文章。我希望,明天您們會滿意於我的修改的。」「那你就慢慢地寫吧。」教堂神父說,「我們會將您留在最佳的精神狀態中。」達爾大尼央感到自己已經精疲力盡了。「現在就再見吧,我的兒子,」教堂神父告辭,「再見。」「魯莽的年輕人,再見。」耶穌會教士說。」


  兩個穿黑袍的人站了起來,向阿拉密斯和達爾大尼央行了個禮,然後就走向門口。一直站在門口的巴贊,懷著無比虔誠的愉快心情聽完了這場辯論。這時他急忙迎上前去,畢恭畢敬地給他們引路。阿拉密斯把他們送到樓下,然後立即上樓,回到還身陷沉思的達爾大尼央身旁。


  現在,屋子裡只有這兩個人了。兩個朋友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尷尬,誰也沒有講話。「啊,」阿拉密斯首先講話了,「我又回到以前的那個想法上來了。」「那時我以為您只是開個玩笑罷了。」「啊!達爾大尼央!我怎能拿這樣的事開玩笑!」「是啊!可人不是常以死開玩笑嗎?」「達爾大尼央,那是不對的,死是將人引向永罰或永福的門戶。」「我同意。阿拉密斯,不過請您原諒,我們不要再說什麼神學了。我快要餓死了。從今天早晨十點鐘起,我就沒有吃過東西了。」「我親愛的朋友,我們立刻就吃。但您要知道今天是星期五,我在這樣的日子裡,既不能看見肉,更不能吃到肉。我只有燒熟的番杏和水果。」「您說的番杏指的是什麼東西?」達爾大尼央擔心地問。「是菠菜,」阿拉密斯接著說,「不過,我另外給您添幾個雞蛋吧。可是雞蛋能孵出小雞,它也是肉。我這樣做已經嚴重違背教規了。」「這樣的筵席實在沒有什麼味道,不過沒關係。為了和您在一起,我也就不說什麼了。


  」「謝謝您肯為我做出這樣的犧牲,」阿拉密斯說,「但是,即使這對於您的身體沒有什麼裨益,但請相信,這有利於您的靈魂。」「阿拉密斯,您一定是要加入教會了。我們的朋友們會怎麼想呢?德?特雷維爾先生會怎麼說呢?他們會認為您開小差了。」「我是重回教會。從九歲起,我就進了修道院。當我再有三天滿二十歲時,我就要成為神父了。那天晚上,我到一戶我常去的人家,有一個軍官沒經通報就闖了進來。他是一個總是用嫉妒的眼光看著我,把聖徒的傳記念給女主人聽的軍官。那天晚上,我碰巧翻譯了一段小故事,剛將譯好的詩朗誦給那個女主人,她就百般讚揚我,並俯在我肩上和我一起念。因此,那個軍官的自尊心被深深刺痛了。當我出門之後,他從後面趕上了我。『教士先生,』他說,『您想挨幾棍子嗎?如果您回到我們今晚到的那戶人家,我就敢打您。』我臉色變得煞白,覺得自己快站不住了。我想回答他,可是我不知道說什麼,只有保持沉默。


  那個軍官一直在等我回話,見我一直沒有開口,他就放聲大笑,轉身走向那個人家了。我出身於名門貴族,對於我來講,這種侮辱是嚴重的。於是,我向我的院長說,對於我被授任神職一事,我還沒有做好充分準備。院長就根據我的要求,延遲了一年我的聖職授任禮。接著,我就去找巴黎最好的劍術老師。一年之後,我穿上金騎士服裝,參加了一個貴夫人舉行的舞會。我知道我那個軍官也會去。果然,那個軍官也在那兒。我走近他,發現他正含情脈脈地望著一個女人,同時唱著一首情歌。我打斷了他。『先生,』我對他說,『您是不是討厭我回到那所房子里去?我如果想回到那所房子里去,您還想打我幾棍子嗎?』那軍官驚訝地望著我,然後說,『先生,我並不認識您,您想幹什麼?』『我是,』我回答道,『念聖徒的傳記和將猶滴的故事翻譯成詩的小教士。』『啊,我想起來了。』那軍官用嘲笑的口吻說,『您想幹什麼?』『我希望您有空出去和我散散步。』『那我們就出去吧。


  』那軍官說,『請各位夫人放心,我只需一點兒時間就能把這位先生宰了,然後回來唱完最後一段。』我們就出去了。那天晚上月光很好。我們倆人拔劍就開始了,我向前一個衝刺,就把他殺死了。」「見鬼!」達爾大尼央說。「但是,」阿拉密斯接著說,「後來有人發現他被刺死。所以,就有人想到是我乾的。迫於形勢,我不得不暫時脫下教士服。就在那個時候,我認識了阿多斯。波爾多斯是我在上劍術課時認識的,教了我幾下絕招。他們兩個促使我下定決心加入了火槍隊。因為我的父親是戰死的,國王十分喜歡他。於是國王便批准了我的請求。由此您就可以明白,今天是我回到教會的時候了。這道傷口是上天對我的警告。」「這算傷口?算了吧。它已經快痊癒了,並不是這道傷口令您今天倍感痛苦。阿拉密斯,您心上有一道傷口,被一個女人刺傷的傷口。」阿拉密斯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啊!」他抑制著內心的激動,「請不要談這些事情了;我,我怎麼會在乎這些事情?會因為失戀而傷心?我為了誰呢?不是這樣的!」「阿拉密斯,阿拉密斯!」達爾大尼央懷疑地看著他的朋友,喊了起來。阿拉密斯還是繼續說:「我是塵土,我本應回到塵土中去。人生充滿著痛苦,人生的幸福本由線穿起來,現在一根根地斷了,尤其是那些金線。啊,我親愛的達爾大尼央,」阿拉密斯說,他的神色變得十分憂鬱。「請相信我的話,如果你心靈有了創傷,一定要把它好好地掩藏起來。對於不幸的人來說,沉默是他最後的快樂。」「唉,我親愛的阿拉密斯,」達爾大尼央嘆道:「您剛才說到的也是我的經歷。我心愛的、我崇拜的一個女人,剛被人綁架了。我不知道她怎麼樣了,她在哪兒。或許她被囚禁著,或許她已經死了。」「但至少,您也可以有一個安慰。她並不是自願離開您的。而……」「而什麼?…」「沒有什麼,」阿拉密斯接著說,「沒有什麼。」「這麼說,您已經打定主意永遠離開塵世,不再改變這個決定了?」「永遠告別了。塵世,只不過是一座墳墓。」「見鬼!您說得太悲慘了。」「我又有什麼辦法?我的天職在召喚我,它要我脫離塵俗。


  可是,當我依然身在塵俗的時候,我想和您談談您和我們的朋友。」「我呢,」達爾大尼央介面道,「我本來打算和您一起談談您。可看到您對什麼都不在意了。那我們就不要談了吧,」達爾大尼央說,「我們燒了這封信吧,這封信一定會告訴您一些信息,一些關於您的縫衣女工或女佣人對您不忠實的消息。它是您離家之後送到您家裡的信。有人交給了我,讓我把它交給您。也許是德?謝弗勒茲夫人的使女寫來的信吧。她必須隨同她的女主人回到圖爾去了。她為了故作風雅,還使用了帶香味的信紙,並在封蠟上面蓋上了公爵夫人的紋章的印模。


  壞了,我也許把那封信給弄丟了!」達爾大尼央狡猾地說,同時假裝四處搜尋那封信,「幸好塵世是墳墓,女人也是墳墓,是影子。愛情也不過是一種被您唾棄的情感。」「啊,達爾大尼央,達爾大尼央!」阿拉密斯叫了起來,「您可要了我的命了。」「唉!終於找到了!」達爾大尼央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了那封信。阿拉密斯一把抓走了那封信,急切地打開看了起來。看著看著,喜色爬上了他的面龐。「看來那個女佣人的文采很好。」達爾大尼央陰陽怪氣地說。阿拉密斯則高興地喊了起來,「謝謝你,達爾大尼央!她是沒有辦法才回到圖爾去的。她始終愛著我。我幸福得透不過氣了!」


  兩個朋友跳起舞來。論文掉到了地上,被他們踩在腳下。這時候,巴贊端著菠菜和炒雞蛋進來了。「滾開,你這個倒霉蛋!」阿拉密斯摘下無邊圓帽,向巴贊的臉上扔了過去,「把這些噁心的蔬菜和討厭的炒雞蛋趕快端走!去要一盆野兔肉、一隻肥閹雞、一盆大蒜煨羊腿和四瓶陳年葡萄酒。」巴贊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的主人,他悲傷極了,聽任手裡的菜滑到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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