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宮廷密謀
第八章 宮廷密謀
國王路易十三賜的四十個皮斯托爾用完之後,四個夥伴就陷入了經濟危機之中。先是阿多斯用自己的錢為這幾個人維持了一段時間的生計。而後是波爾多斯,一次大家已經習慣的失蹤后,波爾多斯又為大家提供了近半個月的生活開銷。最後輪到阿拉密斯負責這夥人的開銷了,他高興地擔起了這個責任,他說,他賣掉了他的神學書籍,最後弄到幾個皮斯托爾。
他們像以前一樣請德?特雷維爾先生給予接濟。德?特雷維爾先生同意先付給他們一部分軍餉;但他們靠預付的錢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因為三個火槍手每個人都有不少欠帳,而衛士又拿不到軍餉。當他們看到自己就要一無所有的時候,他們盡最後一次努力湊足了八九個皮斯托爾,讓波爾多斯去賭錢。但波爾多斯手氣不佳,本輸光了,又倒欠了二十五個皮斯托爾。
於是,四個人為了到朋友家裡混一頓飯,帶著他們的跟班,跑遍了一條條沿河街和一個個衛士隊。按阿拉密斯的說法,當一個人發達的時候,應向左鄰右舍施捨一些飯,到了倒霉那天就可以多少收穫幾頓。這種理論現在終於得到了實踐。在阿多斯的四次被邀請中,他次次都帶上幾個朋友和他們的跟班。波爾多斯在六次被邀請中也是這麼做的。阿拉密斯被邀請了八次。因此我們不難看出,他是一個少說話,多幹事的人。
達爾大尼央在京城裡一個人都不認識,只在一個同鄉教士家混了一頓早飯,在一衛隊掌旗官家混上了一頓晚飯。教士家裡兩個月的儲備品被他帶來的一隊人馬一頓早飯就吃光了。當他們到了掌旗官家裡時,掌旗官表現得非常慷慨;但就像普朗歇說的那樣,吃得再多也只能算一頓。達爾大尼央感到丟臉。他懷著滿腔的誠摯,忘了他曾經把這夥人養了足足一個月,他覺得自己被大伙兒養著,他那憂慮重重的大腦又開始積極思考了。再三考慮后,他認為這四個勇敢、精力充沛、富有進取心的年輕人應幹些什麼其它的事才對。
他正這麼想著,忽然有人來敲門。他叫醒普朗歇,叫他去開門。當時四點的鐘聲剛剛敲響。兩個鐘頭以前,普朗歇來向他的主人要飯吃,達爾大尼央回答說:「誰睡覺,誰就是在吃飯。」因此,普朗歇正以睡當飯呢!
一個穿著像一般市民的男人被帶了進來。普朗歇很想聽聽他的談話,以作為他飯後的點心。可這個市民明確表示,他要和達爾大尼央談一件很重要的事,因為十分機密,所以他要單獨和達爾大尼央談談。打發普朗歇走後,達爾大尼央請來客坐下來。沉默一會兒后,達爾大尼央點頭示意他在聽著。「聽說達爾大尼央先生十分勇敢,」市民說,「你完全有理由享有這樣的好名聲,這促使我決定把自己的一件秘密說給你聽。」
「先生,請說吧。」達爾大尼央本能地發覺會有什麼對他有利的事情。停頓了一下,那個市民繼續說:「我老婆,在王宮裡給王后管理內衣,她又聰明又漂亮。我們結婚就快三年啦。雖然她只有一點財產,但是,王后的持衣侍從,德?拉波爾特先生,她的教父,保護她……」「先生,接下來怎麼樣?」達爾大尼央問。
「接下來,」市民說,「先生,我的老婆昨天從她的工作間出來后,被人綁架了。」「是誰綁架你老婆的?」「先生,我不知道,但我懷疑一個人!」「誰?」「一個跟蹤她很長時間的男人。不過,先生,」市民接著說,「我懷疑這件事政治成分多於愛情成分。」「嗯?」達爾大尼央跟著問,「你懷疑什麼?」「我不知是不是應該把我懷疑的事情告訴你……」
「我提醒你,先生,我並沒有向你提出任何要求。是你自己找上門來的。那就隨便你吧,現在你要走還來得及。」「不,先生,不,我看你是個正直的年輕人,我信任你。我老婆被人綁架,我相信是因為一個比她高貴得多的夫人的戀情,而不是因為她自己的戀情。」「啊!啊!會不會是德?布瓦-特拉西夫人?」達爾大尼央說,他試圖讓市民相信他對宮廷里的事什麼都知道。「先生,比她高貴,比她還高貴。」「代吉榮夫人?」「還要高些。」「德?謝弗勒茲夫人?」「比她還高得多。」「那就是王……」達爾大尼央再也說不下去了。「先生,就是她。」市民回答,聲音低得快聽不見了。「她跟那位白金漢公爵……先生,這是從我老婆那聽來的。
她是從德?拉波爾特先生那兒知道的。嗯,德?拉波爾特先生把她安排在王後身邊,以便讓我們可憐的王後有一個可以相信的人。四天前,我老婆回來過。先生,她提出的工作條件之一就是一星期回來看我兩次。我老婆回來后,暗地告訴我,王后現在很害怕。紅衣主教現在對她的跟蹤比什麼時候都緊,他迫害她。因為跳薩拉班德舞的事,他不能原諒她。你知道那件事嗎?」「當然,當然知道!」達爾大尼央吹噓似地回答,事實上,他對此一無所知,但他希望自己裝成了如指掌的樣子。「所以,現在是報復了,而不只是仇恨。王后懷疑有人以她的名義給白金漢公爵寫信,目的是把他引進巴黎,然後使他進入一個布好的陷阱。」「見鬼!我親愛的先生,可你老婆怎麼會卷進去呢?」
「他們知道她忠於王后;他們想或者逼她離開王后,或者逼她說出秘密,或者逼她做王後身邊的密探。」「很有可能。」達爾大尼央說,「你認得綁架她的那個人嗎?」「我相信我認識他。」「他叫什麼名字?」「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紅衣主教的一個親信,一個忠實走狗。」「你見過他嗎?」「見過,前天,我老婆曾指給我看過。」「他相貌有什麼特徵?見了他你能認出來嗎?」「啊,當然,他是個傲慢的貴族,黑頭髮,黑臉膛,目光銳利,牙齒潔白,鬢角上有一道傷疤。」
「鬢角上有一道傷疤!」達爾大尼央喊起來,「牙齒雪白,目光銳利,黑黑的臉,黑頭髮,神態傲慢;我在默思遇上的那個人就是他!」「你說他是你遇到過的那個人?」「是,是,如果這個人就是我說的那個人,事情就簡單了,我一下子可以報兩仇。但是,到哪兒去找他?」
「我不知道。」「對於他的住所,你沒有一點線索?」「沒有。有一天我送老婆到羅浮宮,她進去時,他正好出來,她指給我看過。」「有問題,」達爾大尼央低聲說,「這一切都太不清楚了,你怎麼知道你老婆被人綁架了?」「德?拉波爾特先生告訴我的。」「他告訴你詳細情況了嗎?」「沒有。」「你沒有從別的地方了解什麼嗎?」「不,我接到過——」「什麼?」「但我不知道我該不該說出來。」「你又提這個了!不過,我警告你,這次你要後退已經晚了。」「不,我絕不後退!」市民大嚷起來,「我以博納希厄的人格發誓……」
「你叫博納希厄?」達爾大尼央問他,「我覺得這名字特別耳熟。」「先生,這有可能,我是你的房東。」「啊,啊,」達爾大尼央一邊彎腰行了禮,一邊說,「你就是我的房東?」「是的,先生。我想你一定正忙著重要的事,你來了三個月了卻沒有付過房租。我是說,你一定注意到了我的關懷。」
「那當然,親愛的博納希厄先生,」達爾大尼央說,「請相信我,對這樣的關懷我是感激不盡的;如果你有什麼事用得上我的話……」「先生,我相信你,我以博納希厄的人格發誓,我完全相信你。」「那就把你已開始說的話說完吧。」市民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交給達爾大尼央。「是封信!」年輕人說。「是今天早上剛收到的。」因為天色已晚,達爾大尼央拿著信走到窗前,市民跟在他後面。
「不要找你的老婆了,」達爾大尼央念道,「等不需要她了,會把她還給你的。如果你為找她採取任何行動,你就肯定完蛋了。說得很明白,」達爾大尼央說,「但畢竟只是一個威脅。」「是的,可這威脅讓我感到害怕,先生,我不是軍人,我對巴士底獄充滿恐怖。」「哼!」達爾大尼央說,「不過,我也不喜歡巴士底獄。要是只動動劍,那還可以。」「先生,可是我原來希望你幫我解決這件事呢。真的嗎?我時常看到有一些令人起敬的德?特雷維爾先生的火槍手,他們是紅衣主教的敵人,所以,我想你和你的朋友一定樂意插手幫助我們可憐的王后,給紅衣主教搞一個惡作劇。」
「當然。」「後來,我想起你還欠我三個月房錢,但我從未向你要過。」「是,我覺得你向我提出的這個理由挺不錯。」「我決定在你繼續住我的房子期間,絕不向你要房錢……」「那很好。」「另外,如果你需要的話,如果你現在手頭緊張的話,當然這根本不可能,我想送給你五十個皮斯托爾。」「那太妙了!我親愛的博納希厄先生。這麼說你非常有錢。」「先生,準確地說,我並不富裕。我靠做服飾用品生意攢錢,一年大概有兩三千埃居的進帳,尤其是在著名航海家讓?莫凱最近一次旅行中投了一筆資金。因此,先生,你也明白……啊!」市民喊起來。
「怎麼了?」達爾大尼央問。「你窗子對面那戶人家的門洞里,有一個披著披風的人。」「是他!」達爾大尼央和市民一起高叫起來,他倆認出了他們要找的人。「啊,這次,」達爾大尼央一邊叫著,一邊跳過去拿他的劍,「這次他再也跑不了啦。」他在樓梯上碰見了前來看他的阿多斯和波爾多斯,他們避在一邊,達爾大尼央飛速地從他們中間穿過去。「你到哪兒去?」兩個火槍手同聲問。「默思的那個人。」達爾大尼央答道,一下子無影無蹤了。
達爾大尼央經常對他的朋友們講他與那個陌生人的衝突,那個迷人的女旅客,那個陌生人那時很可能偷了他一封重要的信件。阿多斯認為達爾大尼央在鬥毆中丟了信:在他看來,一個貴族不可能會偷一封信,根據達爾大尼央對那人的描繪,他很有可能是一個貴族。波爾多斯則認為整個事件是一場約會,騎士與夫人的約會,結果達爾大尼央與他的黃馬把這個約會攪散了。阿拉密斯覺得這件事太神秘,最好不要深究。因此,從達爾大尼央說的那幾個字,他們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他們繼續往樓上去了。因為,他們認為不管達爾大尼央能不能追上他要找的那個人,他都會回到家裡來的。達爾大尼央的房間里沒有人;房東已溜走了,因為他認為年輕人與陌生人之間一定會發生衝突,他覺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