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謁見 (2)
第三章 謁見 (2)
達爾大尼央露出了微笑。德?特雷維爾先生從這個微笑中知道跟自己打交道的人很聰明。所以,他一改話題,直奔主題了。
「過去,我十分喜歡你父親,」他說,「我能為他的兒子做些什麼呢?」
「先生,」達爾大尼央說,「我想要一件火槍手的上衣,以作為你沒有忘記友誼的證明。可是,兩個小時以來我親眼目睹了這兒的一切,我知道這個恩典太重,我怕自己配不上這種恩典。」
「年輕人,這確實是個恩典,」德?特雷維爾說,「但對你來說,這並不那麼高不可攀。但是,國王曾對這件事作過決定,所以,我很遺憾地告訴你,任何人都必須經過考驗才能成為火槍手:參加了幾場戰爭,立過什麼卓越功勛,或者是其它條件,比如在我們的軍隊里服過兩年役。」達爾大尼央鞠了一躬,一句話也沒說。在知道當火槍手那麼困難后,他更想做一名火槍手了。
「然而,」德?特雷維爾繼續說,「考慮到你的父親是我的老朋友,年輕人,我願為你做些什麼。我相信我的貝亞思子弟一般都不富有。你身上帶的錢未必能夠維持你的生活。」達爾大尼央挺直腰,那高傲的態度表明他不向任何人請求施捨。「年輕人,很好!」特雷維爾先生接著說,「我明白你這種態度,當初我懷揣四個埃居來巴黎時,如果有人說我買不起羅浮宮,我會跟他決鬥。」
達爾大尼央比特雷維爾先生當年還多四個埃居,所以,他的腰板挺得越發直了。特雷維爾先生接著說,「但是,在我們的目的地,不管你有多少錢,你可能需要把你的錢存好。你可能還需要在適合貴族子弟的訓練中提高自己。我今天給里家學院院長寫封信,明天他將負責接納你。請一定收下這小小的禮物。有那些出身最好,家產最多的貴族子弟唯恐還得不到呢!你應學劍術、馬術和跳舞。在那裡,你可以結識一些有用的人,還可以不時地來看看我,說說你的情況,看我能為你做什麼。」
雖然對宮廷的客套一無所知,達爾大尼央還是看出了這次接待很冷淡。「唉,先生,」他說,「我覺得今天我可能缺少我父親讓我給你的那封信啊!」
「確實是這樣,」德?特雷維爾說,「我覺得很驚訝,這樣的長途跋涉,你也不帶件旅行必備品,這是我們這些貝亞思人的惟一希望。」
「先生,我有過,而且寫得符合規定格式,」達爾大尼央說道,「不過,有個不懷好心的人把它偷走了。」
接下來,他把在默思發生的事講了一遍,又仔細地描繪了那個不認識的貴族。他生動而真誠的講述讓特雷維爾先生一邊想一邊說,「這樣說來,你曾大聲地提到過我?」
「是,先生,我確實幹出了這種冒失事,沒辦法!像你這樣的人應成為我的護身符。」當時,溜須拍馬的話很時髦,和國王或紅衣主教一樣,德?特雷維爾先生也喜歡聽,所以他不禁露出滿意的微笑,但馬上他又把話題引到了默思那件事上。
「告訴我,」他接著說,「那個貴族的鬢角上是否有一個不太明顯的傷疤?」
「是,有一個好像是被子彈擦傷的疤。」
「他長得相貌堂堂?」
「是!」
「身材高大?」
「是。」
「棕色的頭髮,蒼白的臉?」
「是,是,你怎麼認識這個人?啊,我會找到他,我發誓,哪怕在地獄……」
「他是在等一個女人嗎?」特雷維爾先生接著問,
「和他等的那個女人說了一會兒話才走。」
「你知道他們說什麼了嗎?」
「他給她一個盒子,說是什麼人給的指示,並要她到倫敦后再打開。」
「是個英國女人嗎?」
「他叫她米萊狄。」
「就是她!」特雷維爾先生小聲說,「是她,我以為她還在布魯泰爾呢!」
「啊,如果你認識他,先生,」達爾大尼央大喊起來,「請告訴我他是誰,住哪兒。然後,我就不再求你什麼了,甚至不求你把我招進火槍隊,因為我要報仇。」
「年輕人,千萬別這樣,」特雷維爾叫道,「如果你見到他,趕緊躲開!別碰這塊岩石,不然,你會像玻璃杯一樣被碰得粉身碎骨。」「即使這樣,」達爾大尼央說,「只要我能找到他……」
「現在,」特雷維爾說,「我還是建議你不要去找他。」特雷維爾突然疑心起來,不再說了。年輕人說這個人偷了他父親的信件,這聽起來似乎不可能。他有什麼陰險毒辣的用心呢?是紅衣主教派他來的嗎?是不是給他設的圈套?這個自稱達爾大尼央的人是不是紅衣主教的暗探?有人想到他家卧底,騙取他的信任后再幹掉他,這種事常有。他更加聚精會神地望著達爾大尼央,當他看到達爾大尼央臉上近於狡詐的機智和虛偽的謙卑時,他不太放心。「他是個加斯科尼人,」他想,「既然這樣,他能為我效力,也能為紅衣主教效力。好,就讓我來考驗考驗他。」
「我的朋友,」他說,「我想像對我的老朋友的兒子那樣待你,因為我相信丟信的故事是真的。並且,為了補償開始的冷淡,我想把我的一些政治秘密告訴你。國王與紅衣主教是最要好的朋友,表面上的那些爭執只是哄騙那些傻瓜的。我不希望我的老鄉,被這些表面的事情所欺騙,像傻瓜那樣上當。我所採取的重大行動的惟一目的就是為國王和紅衣主教效力,我忠於這兩個全能的主人。紅衣主教是法蘭西的一個最優秀的天才。年輕人,你現在就把這個作為你為人處世的依據;假如由於家庭關係,朋友關係或本能的關係、你對紅衣主教懷有敵意,那你就對我說再見,我們從此就不來往了。以後,我可以幫你,但不能留你在這裡。到現在為止,你是惟一的一個聽我這番話的年輕人,因此,我希望我的坦率能使你成為我的好朋友。」
特雷維爾心想:「如果是紅衣主教派這個年輕人到我這兒來的,他知道我非常恨他,他一定會教他的密探,討好我的最好辦法就是說他的壞話。因此,這個狡猾的傢伙肯定會對我說他非常討厭紅衣主教。」恰恰相反,達爾大尼央直率地說:「先生,我正是抱著與你一樣的目的來到巴黎的。我父親告訴我,除非冒犯來自國王、紅衣主教和你,否則任何對我的冒犯都不能容忍。他認為這三位是現在的法國要人。」
達爾大尼央在國王和主教后加上特雷維爾,他覺得這樣不會有什麼壞處。「因此,我極其崇拜紅衣主教,」他繼續說,「非常敬重他的所作所為。先生,如果你真像你說的那樣坦率地與我交談,那真是讓我感到高興。反之,如果你對我心存戒備,我剛才的真話無疑是自我毀滅。但是,無論如何,你仍器重我,這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
德?特雷維爾先生十分驚訝,儘管達爾大尼央敏銳的眼光、坦誠的態度使他油然而生欽佩之情,但他的疑慮仍未完全消失。握住達爾大尼央的手,他說:「你是個正直的年輕人,但是我現在能做的只有我剛才給你說的事。我會永遠歡迎你到我這兒來,最終你也許會得到你所希望的。」
「先生,」達爾大尼央說,「你等著有一天我配得上得到它。請放心吧,」他又輕鬆而隨便地說,「你不會等太久的。」
他行了一個禮,準備出去,好像從此以後其它的事就他一個人就夠了。「請等等,」特雷維爾攔住他說,「我的年輕貴族,你是不是自尊心太強了,不願意接受我的小禮物,我已答應你給學院院長寫封信。」
「先生,不,」達爾大尼央說,「我向你保證絕不會出上次那種事了,我要好好保存這封信,我發誓,我一定把它交給收信人,如果有人想從我這兒搶走,就活該他倒霉。」聽了他的這番吹牛,德?特雷維爾笑了,然後走到桌子前寫信。
寫完信,蓋了章后,特雷維爾先生走向年輕人,準備把信給他。但就在這時,德?特雷維爾先生吃驚地發現他的被保護人突然跳起來,滿臉通紅,衝出書房,嘴裡叫著:「啊,他媽的,這次他逃不掉了。」
「誰?」德?特雷維爾先生問。「他,那個小偷!」達爾大尼央答道,「混蛋!」接著他就跑走了。
「該死的瘋子!」德?特雷維爾先生嘟噥著說,「莫非這是巧妙的脫身之計,」他又說,「因為他看到自己的目的已無法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