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隊長的會客廳 (1)
第二章 隊長的會客廳 (1)
德?特雷維爾先生剛開始的時候,確實像達爾大尼央現在一樣,身無分文,然而他有膽量、智慧和判斷力。他的非凡的勇氣和他異乎尋常的運氣使他爬上了那座難以登上的梯子的頂端,這被人們稱為宮廷恩寵。
他是國王的朋友。大家都知道,國王一直懷著十分尊敬的心情追念著自己的父親亨利四世。德?特雷維爾的父親忠心耿耿地效力於亨利四世,以至於亨利四世由於沒有錢,就用精神鼓勵來償還他欠下的人情。巴黎投降以後,亨利四世由於沒有錢,就讓老德?特雷維爾先生用一隻在紅直紋底子上行走著的金獅做紋章,這紋章上還有一句題銘:「忠誠與堅強。」就榮譽來說這是相當了不起的,但就生活來說卻沒什麼大用處。因此,當偉大的亨利國王的這位傑出的夥伴逝世后,他留給他的兒子的只有那把劍和紋章上的題銘。靠著這兩件遺產和那毫無污點的姓氏,德?特雷維爾被錄用到年輕王子的侍從隊伍中去了。他用他的劍為王室效勞,而且忠於他的紋章上的題銘。所以,王國的擊劍好手之一的路易十三總是說,如果有朋友要參加決鬥,他會建議朋友把特雷維爾先生請去當副手,有時甚至會建議朋友先請特雷維爾。
因此,路易十三對特雷維爾懷有一種真正的喜愛之情。這是因為在那個動蕩不安的時代,誰都會力圖在自己的身邊聚集一些像特雷維爾那樣堅強的人。許多人都把他的題銘「堅強」作為自己的座右銘。但是「忠誠」在貴族中只有很少的人有資格得到。特雷維爾就屬於這一種人。他們有看家狗一般忠誠的天性,盲目的勇猛,銳利的眼光,敏捷的身手。他們的眼睛只是為了看國王對誰感到不滿;他們的手只是為了打擊某個國王討厭的人。總之,當時,特雷維爾缺乏的只是機會。但他一直在等待著機會,並下定決心,一旦有機會,他絕不會放過,所以,路易十三讓特雷維爾當他的火槍隊隊長。
這些火槍手對路易十三的忠誠,是常備衛隊對亨利三世,蘇格蘭衛隊對路易十一的忠誠和崇拜所無法相比的。在這方面,紅衣主教並不遜色於國王。這位法國的第二國王,更準確地說,這位法國的第一國王,看見路易十三身邊這支精銳部隊,也想有自己的衛隊。所以,跟路易十三一樣,他也擁有自己的火槍手。這兩個相互競爭的統治者在國內各省,甚至在國外挑選劍術高超的名人為他們效忠。所以,黎塞留與路易十三在晚上下棋時也經常因為各自侍衛隊員的品質發生爭執,都誇自己手下儀錶堂堂和勇敢。一方面,他們公開反對決鬥和鬥毆,一方面又私下裡唆使自己手下的人使用武力,對自己人的失敗感到真正的悲傷,對自己人的勝利感到異常興奮。
特雷維爾正是靠了這種機靈的手段才得到一位國王的長期不變的支持的,雖然這位國王並沒留下忠於友誼的名譽。他抓住了他的主人的弱點。他讓他的火槍手像接受檢閱一樣從紅衣主教面前列隊走過,臉上露出的嘲笑把紅衣主教氣得灰色小鬍子直翹。特雷維爾通曉那個年代的戰爭;在那個年代,不靠敵人就得靠自己的同胞養活自己;因此,他的士兵成了一個魔鬼軍團,只服從特雷維爾一個人。
國王的火槍手,或者說,德?特雷維爾的火槍手總是衣冠不整,一副醉醺醺的樣子,身上帶著傷痕,在酒吧、散步場、遊樂場里遊盪。他們摸著小鬍子,身上的劍叮☆酹W饗歟碰上紅衣主教的衛士,就故意上去碰撞。在大街上,他們拿著劍,說著笑話;有時候,也有人殺死他們,不過,遇上這種事,他們深信有人會哀悼他們,替他們報仇;一般是他們把別人殺死,他們深信不會在監牢里待得太久,因為只要有德?特雷維爾在,他會把他們要出來的。因此,這些人對特雷維爾極盡阿諛奉承。雖然這些人都凶神惡煞,但他們敬畏他,對他言聽計從。為了不受到特雷維爾的責備,他們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
德?特雷維爾運用這個強有力的工具的目的,首先是為了國王和國王的朋友,其次是為他自己和自己的朋友。但是,在那麼多留下來的回憶錄里,從來看不到對這位貴族的指責,甚至連敵人對他的指責都沒有過。他策劃陰謀的天賦很罕見,能和最高明的陰謀家媲美,可是,他仍然是一個正直的人。除此之外,他還是那個時代經常參加內室沙龍的最風流的人物之一,最優雅的貴族子弟之一,最善於溜須拍馬的大行家,儘管執劍猛刺會扭傷腰,艱苦演練會累得精疲力盡。特雷維爾在情場上交的那些好運也令人驚嘆,所以他受到欽佩,愛戴和敬畏。
路易十四的光輝使宮廷里的所有小星星變得黯淡無光;但他的父親卻是太陽,他使每個親信都有自己的榮耀,使每個朝臣都有自己的價值。
特雷維爾的府邸在老鴿籠街。夏天從六點鐘開始,冬天從八點鐘開始,府邸的院子就像兵營一樣。五六十個火槍手在院子里輪流值班,他們全副武裝,走來走去,準備應付一切情況。沿著寬大樓梯上上下下的人數量眾多,形形色色:有遇上麻煩來請求照顧的巴黎人,有渴望被招募進來的外省貴族,也有替主人給特雷維爾送信的。會客廳里,沿牆排著那些挑選出來接受召見的人。嗡嗡的說話聲會從早晨持續到晚上;特雷維爾在和這間會客廳相鄰的書房裡接受拜訪,聽取申訴,發布命令,只要站在窗口,他就可以像國王站在羅浮宮一樣,檢閱自己的士兵和他們的武器。
達爾大尼央到來的那天,那種場面顯得非常陰森可怕,實際上,只要踏進那笨重的大門就會馬上走入一群軍人中。他們在院子里著走來走去,互相招呼,一會兒爭吵,一會兒又一起玩耍。除非是軍客、貴人或漂亮女人,否則別想在這些洶湧的波濤中給自己開出一條通路。
所以,達爾大尼央在這擁擠而混亂的人群中前進時,心怦怦直跳,他的長劍緊貼著他的瘦腿,一隻手舉到氈帽邊,臉上雖然不安卻試圖表現得泰然自若,似笑非笑。走過一群人後,他可以較平穩地呼吸了;但他知道人們在回頭看他。達爾大尼央到這天為止一直自我感覺很好,現在,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可笑。
樓梯口那邊的情況更糟:四個火槍手在頭幾級階梯上練習劍法,他們的十一二個同胞弟兄正在樓梯平台上等著參加比賽。
四人中的一個正在上面一階上,手握長劍努力阻止另外三個人上樓。另三個人揮舞著劍對付他。達爾大尼央開始以為這些劍是專供訓練用的鐵頭花劍。但從一些劃破的傷痕,他很快便發覺這些武器都已儘可能地磨得又尖又快;每當劃出一道傷痕時,旁觀的人和比劍的人都會發出狂笑。
站在上面的那人這時已成功地擋住了那三個對手。大家圍住他們,按規矩,被刺中的人都應退出比賽,把謁見德?特雷維爾的機會讓給刺中他的人。五分鐘之內,有三個人被樓梯保衛者刺成輕傷;樓梯保衛者自己沒被刺中;按規定,憑著他靈巧的劍法他有三次謁見的機會。
這種消遣使我們的年輕人感到驚奇了。在他的家鄉,人們雖然易於發怒,但要有稍多一點的理由;而且,他直到那時,甚至在加斯科尼也沒聽到像這四個比賽者的那些最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吹自擂。他以為自己被送到了巨人國;他並沒走到頭,前面還有樓梯平台和會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