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冒險史31
「做礦業,幾年前他還是個窮光蛋,有一天他挖到金礦,便投資、發展,就此成就了事業。」
「你能談談對你的妻子的性格的印象嗎?」
這位勛爵盯著爐火說道:「你知道,福爾摩斯先生,」我妻子在她父親飛黃騰達前,已經20歲了。這期間,她在礦鎮上自由自在,只是在樹林中或山野里四處遊盪,所以她受到的教育,也只是大自然所賜。可以說,她屬於那種英國所說的頑皮的一類,她性格狂放、粗野、潑辣,還有些任性。她從不遵從任何成規,她有些性急,可以輕易做出決定,做起事來無所顧忌。另一方面,若不是考慮到她是一位高貴的女人,」他咳了一聲,「我是決不會讓她享受我所享受的高貴稱號的。我堅信,她對名譽很珍惜,痛惡一切傷及名譽的勾當,甚至有時會做出必要的犧牲。」
「你有她的照片嗎?」
「我隨身都帶著。」他打開錶鏈上的小金盒,讓我們看到了一位非常迷人的女人的整個面孔。不是照片,而是一尊象牙袖珍像。福爾摩斯長時間仔細端詳這畫像,然後合上金盒,還給勛爵。
「那麼,是不是在這位小姐來倫敦后,你們便重歸舊好了?」
「可以這麼說。她的父親帶她參加這次倫敦年底的社交活動,我和她見過幾次面,最終決定結婚。現在,我們已經結了婚。」
「聽說她帶來了很多嫁妝?」
「嫁妝是豐厚的,和我們家族通常的習慣差不多。」
「既然已經舉行過婚禮,那麼這份嫁妝就歸你所有了?」
「我確實沒有去問過這件事。」
「這是很自然的。婚禮前一天你見過多蘭小姐嗎?」
「見過。」
「心情怎樣,愉快嗎?」
「非常愉快,她一直跟我講以後我們應該做些什麼。」
「真的!那麼在婚禮當天的早上呢?」
「她高興極了,至少在舉行典禮時是這樣。」
「以後你注意到她的情緒是否有什麼變化嗎?」
「啊,說實話,我曾見過以前從沒發現的一個小跡象,她有些急躁。不過在我看來是微不足道的根本不可能與她的失蹤有關係。」
「你還是講一講吧。」
「唉,其實就是孩子氣。那天早晨我們去教堂的洗禮堂時,她手中的花束掉了。過了一小會兒,前排的一位先生幫她撿起,並遞了過來。我看到那束花依然完好無損,可當我問起她這件事時,她始終沒好氣。在回去的馬車上,她還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好像為此而心煩意亂。」
「是嗎?你說過在前排座位里的一位先生,那麼當時也有觀禮的群眾了?」
「是的,教堂開門,你不可能阻止他們進教堂。」
「這位先生是你妻子的朋友嗎?或許你不認識?」
「不會的。他是個很平常的人,我幾乎沒注意到他的長相。但是我想,我們似乎已經扯遠了。」
「你的夫人婚禮結束時遠沒有去時心情愉快。那麼,你們回到新娘父親的寓所時,她都做了些什麼?」
「我注意到她和女傭談過話。」
「女佣人叫什麼名字?是什麼人?」
「叫艾麗絲,是個美國人,是和她一起從加州來的。」
「是貼身傭人了?」
「這麼說也許有點過分!但在我看來,她們主僕二人相互都很隨便,不拘禮節。」
「她和艾麗絲談了多久?」
「大約有幾分鐘。」
「你聽到沒有他們說話的內容?」
「我的夫人曾說起『強佔別人土地』之類的話,她總是習慣於說這類俚語,我不懂她們指的是什麼。」
「美國俚語有時是很直觀、形象化的,你夫人和女傭談過之後又做了什麼事?」
「走進早餐的房間。」
「是你親自陪她進去的嗎?」
「是她一個人,進餐后大約十幾分鐘,她便說了幾句道歉的話,此後就離開了房間。情況就這樣,我再也沒見著她。」
「可是,據我了解,那個女傭證實說,女主人在回到自己房間后,外面罩了件長外套,戴一頂無邊軟帽,就出去了。」
「確實如此,過後,有人看到她和弗洛拉?米勒一起走進海德公園,弗洛拉?米勒就是現在被拘捕的女人。當天早晨,她還在多蘭的寓所內發生過糾紛。」
「啊,是的。關於這位年輕女人,我想多知道些,當然,還有你們之間的關係。」
聖西蒙勛爵聳了聳肩,揚了揚眉,「我們相交多年,可以說關係密切,她過去在阿利格羅。我對她並不吝嗇,她也不該有什麼報怨。但是,福爾摩斯先生,您也知道女人是什麼。弗洛拉確實很可愛,但也是個性急的人,而且對我也很是迷戀,當她聽說我要結婚,曾經寫信威脅過我。說實話,我悄悄結婚的原因,也是怕萬一當眾出醜。可她恰恰在我們回去時來到多蘭寓所的門口。她用惡毒的話罵我的妻子,甚至還把我也給罵了。好在我預先估計到可能會有此類情況發生,事先安排了兩個便衣警察。他們幫我把她趕了出去,當時她明白吵架沒用,也就安靜了下來。」
「你的妻子聽到這些事了嗎?」
「沒有。」
「那後來正是她和你的妻子走在一起?」
「是的。這也正是蘇格蘭場的雷彌瑞德警官為何把這事看得很嚴重的原因。據他推測,是弗洛拉把我妻子騙出去,並且對她設下了某種圈套。」
「噢,這確實是一種可以成立的推測。」
「你也這樣認為嗎?」
「我並沒說過,但是你自己是否認為這種猜測也是可能的?」
「我相信弗洛拉是連一隻蒼蠅都害不得的人。」
「可是,妒忌的力量很大,甚至可以改變人格。請你說說看,對於此案,你有什麼分析?」
「哦,我可是為了尋找答案而來的,並不是提自己看法來的。我已經告訴了你全部真相。既然你問我,我不妨也說說。在我看來,可能是結婚對她的刺激以及她對自己突然獲得提高的地位的反應,從而導致她的精神有些錯亂。」
「簡單說,是她精神錯亂了?」
「哦,我認為是這樣。我不想說是她拋棄我,但是她拋棄了許多女人想得到而又得不到的。」
「當然,這也是一種解釋。」福爾摩斯先生微笑著,「現在,勛爵先生,我認為我基本上已經掌握了全部材料。我再向你提問最後一個問題,你們吃早餐時能看到窗外的情況嗎?」
「我們可以看到街的另一邊,還有公園。」
「就這樣,我想再也沒必要耽擱你了,以後我會和你取得聯繫。」
「祝願你能解決這個問題。」勛爵先生站了起來。
「問題我已經解決了。」
「是嗎?怎麼回事?」
「我是說我已破案了。」
「那麼,我的妻子在哪裡?」
「我很快就可以告訴你的。」
聖西蒙勛爵搖了搖頭,「我不明白,恐怕需要一個比我更聰明的腦袋才行。」說著,他離去了。
「承蒙聖西蒙勛爵將我的腦袋和他的腦袋相提並論,真是不勝榮幸。」福爾摩斯說著,微笑起來。「問了這麼長時間,我可得來杯蘇打威士忌和雪茄煙了。其實在我們的委託人進門前,我就已經做出了這個案子的結論。」
「老兄,你可真行!」
「我有好幾宗案件記錄,只是都沒這個乾脆。我的全部調查將會有助於把推測證實一下,旁證是很有用的。」
「可是,我聽到的和你一樣啊!」
「但是,你缺少的是對過去相似案件的認識,這很重要。幾年前的阿伯丁有個類似的案子。普法戰爭后一年,在慕尼黑也有一個與此極其相似的案例。但是……喂,雷彌瑞德來了!你好,雷彌瑞德先生!」這位官廳偵探手裡拎著一隻黑色帆布包,寒喧幾句就坐了下來。
「出了什麼亂子?嗯?」福爾摩斯問,「看上去你很不高興。」
「的確如此。就是聖西蒙勛爵這件案子,我感覺毫無頭緒。」
「真的嗎?這真令人吃驚。」
「誰聽說過這樣亂的案子?我整日整夜都在跑這件事!」
「你怎麼渾身都濕透了?」福爾摩斯問。
「是的,我在塞彭廷湖裡打撈過。」
「天哪,為什麼?」
「在那裡尋找聖西蒙夫人的屍體。」
福爾摩斯大笑起來。
「你沒有也在特拉德爾加廣場的噴水池裡搜尋過吧?」他問。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這兩處找到這位夫人的可能性一樣大。」
雷彌瑞德氣得白了他一眼,「你好像什麼都知道似的。」
「噢,我剛搞清楚事情的經過,不過我已經做出了我的結論。」
「唔,是嗎,也就是說,塞彭廷湖與此案無關?」
「我認為這兩者之間不存在任何關係。」
「那麼,你給我解釋一下,我們在湖裡找到的這些東西是怎麼回事?」說著,他打開提包,倒出一堆亂糟糟的東西。這些東西包括:一件波紋綢婚禮服,一雙白緞子鞋,一頂新娘花冠及面紗。「還有,」他說著,把一隻嶄新的結婚戒指放在這堆東西上,「這可是你需要解開的謎題啊,福爾摩斯先生。」
「噢,是真的嗎?」福爾摩斯說,「這些東西是你從塞彭廷湖中找到的?」
「不是,是一個園丁發現在湖濱飄浮著。既然是她的衣服,想必屍體肯定在附近。」
「以此推斷,每個人的屍體都會從他的衣櫃旁邊找到。請問,您可以由此得到什麼推論?」
「已找到弗洛拉?米勒與失蹤有牽連的證據。」
「這恐怕你很難辦到。」
「目前,你果真這樣認為嗎?」雷彌瑞德生氣地說,「福爾摩斯先生,恐怕你的演繹法和推理並不很實用,在兩分鐘內,你已犯了兩次錯誤,這些衣服確實與弗洛拉?米勒小姐有牽連。」
「什麼意思?」福爾摩斯帶著不以為然的神情問道。
衣服上有個口袋,口袋裡有個名片盒,盒裡有一張便條。」雷彌瑞德說著把便條扔到福爾摩斯面前的桌子上,「你聽我讀一下,看都寫了些什麼。」
『一切都安排好之後,你會看到我的,到時馬上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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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終認為聖西蒙夫人是被弗洛拉?米勒誘騙出去的。很顯然,她和她的同夥應對這個失蹤的後果負責。那張用她名子的開頭字母簽的便條在這兒,顯然這是在門口悄悄塞給這位夫人的,誘使她落入他們的圈套。」
「太棒了,雷彌瑞德,」福爾摩斯說著笑了起來,「你真不一般,讓我看看。」他漫不經心地拿起那張紙條,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住了,他滿意地說,「這確實很重要。」
「哈,你也發現是這麼一回事了?」
「太重要了,祝賀你。」
雷彌瑞德得意地站了起來,又低頭去看了一眼。「這是怎麼了?」他失聲大叫,「你看反了!」
「沒錯,這才是正面。」
「什麼,你瘋了?這面才是用鉛筆寫的便條。」
「哦,這兒有一張旅館的帳單,這帳單讓我很感興趣。」
「那沒什麼,我看過了。」雷彌瑞德說。
「10月4日,房間8先令,早飯2先令6便士,雞尾酒一先令,乾飯2先令6便士,葡萄酒8便士。」
「我看不出它能說明什麼問題。」
「你可能看不出什麼,但它確實特別關鍵,便條可能也很重要,也就是說,至少這些起首字母的簽字是很重要的,因此我還得再次祝賀你。」
「我已經在你這裡浪費了太多的時間,」雷彌瑞德站了起來,「我不相信在壁爐前編造理論會有什麼用,我寧願進行艱苦的工作。再見,福爾摩斯先生,看到底是誰能夠最終讓案子真相大白。」他把衣服收拾好,塞進提包,向門口走去。
「給你點提示吧,雷彌瑞德,」在他走出門之前,福爾摩斯說,「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的真正答案:聖西蒙夫人是個神話式的人物,從來就不曾有過這樣一個人。」
雷彌瑞德看了福爾摩斯一眼,回過頭來看了看我,走了。
他剛一關上房門,福爾摩斯就站了起來,穿上外衣,「這傢伙說的有道理,要想最後破案必須進行戶外工作。」他說,「所以我覺得我得離開你一會兒。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