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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冒險史24

  「『我想你不可能在睡著的時候吹口哨吧?』


  「『當然不會,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呢?』


  「『因為在這幾天的深夜裡,約清晨三點鐘左右,我總能聽到輕輕的但非常清晰的口哨聲。我是一個睡不沉的人,所以總是經常被吵醒。可是我卻判斷不出那聲音來自什麼地方,可能來自隔壁房間,也可能來自草坪。我當時是這麼想,所以想問一下你是否也聽到了。』


  「『沒有,我從沒聽到過,一定是種植園那些吉卜賽人吹的口哨。』


  「『很有可能。但如果那聲音是從草坪那兒傳來,可是為什麼你卻沒有聽到?』


  「『啊,是這樣,我一般睡得比你沉。』


  「『好了,這關係都不大。』她扭過頭對我笑了笑,接著幫我把房門關上了。過了一會,就傳來了她的鑰匙在門鎖里轉動的聲音。」


  「什麼?」福爾摩斯說,「難到夜裡把自己鎖在屋子裡,是你們的習慣?」


  「是的。」


  「為什麼?」


  「我曾跟你說過,我的繼父養了一隻印度獵豹和一隻狒狒。它們在繼父的土地上自由自在地來回奔跑,對於這些野獸如不把門鎖上,我們感到非常不安全。」


  「原來如此,請你接著說。」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有種大禍臨頭的模糊感覺縈繞在我心頭。我們姐兒倆是孿生姐妹,聯接這兩顆血肉相連的心的紐帶是多麼微妙。在那個暴風雨的夜晚,突然,在風雨嘈雜聲中,傳來一個女人驚恐的狂叫,我聽出那是我的姐姐。我從床上跳了起來,沖向過道。就在我打開房門的時候,我彷彿聽到一聲輕輕的口哨聲,稍停,又聽到哐啷一聲,彷彿是一塊金屬的東西摔落在地發出的聲音。就在我跑向過道的時候,我發現我姐姐的房門鎖已經開了,當時,房門正在慢慢地移動著。我當時嚇呆了,不知道會有什麼東西從門裡面出來,借著過道里的燈光,我看見我姐姐出現在房門口,雙手摸索著尋求援救,整個身體搖搖晃晃。


  她的臉色蒼白,四肢抽搐,我跑上前去,雙手抱住她。她倒在地上。起初我以為她並沒有認出我來,然而就當我俯身要抱她的時候,她突然發出凄慘的叫喊聲,那聲音我今生難忘。她喊道:『唉,海倫!天啊!就是那條帶子!那條帶斑點的帶子!』她似乎還很想說些什麼,但言猶未盡,手指向醫生的房間。當抽搐再次發作時,已說不出話來了。我疾步奔向我繼父的房間,大聲喊著我的繼父,他正穿著睡衣,急匆匆地從房間趕過來。當他趕到我姐姐身旁的時候,我姐姐已經不省人事了。儘管為她灌下了白蘭地,並請來了醫生,但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她已奄奄一息,在咽氣之前,再也沒有蘇醒過來。這就是我姐姐的悲慘結局。」


  「先等一下,」福爾摩斯說,「你敢肯定聽到那口哨聲和金屬物體的撞地聲了嗎?你能夠保證這一點嗎?」


  「在本郡驗屍官的調查中,也這樣問我。我確實聽到了,它留給我的印象極深。但在暴風聲和老房子嘎嘎吱吱的響聲中,可能也會聽錯。」


  「請問,你姐姐當時是穿著白天的衣服嗎?」


  「不,她穿著睡衣。在她的右手中發現了一根燒焦了的火柴棍,左手裡還有一個火柴盒。」


  「這樣說來,在聲音出現時,她曾劃過火柴,向四周看過,這一點很重要。驗屍官得出了什麼結論?」


  「他們十分認真地調查了這件案子。羅伊洛特醫生的品行早已臭名遠揚了,但是卻找不出什麼具有說服力的致死原因。我可以證明,房門總是由室內的門鎖鎖著,並且窗子也是由寬鐵杠的老式百葉窗擋著,而且每天晚上都關得嚴嚴實實的。牆壁仔細地敲過,發現四面都很堅固,而且地板也徹底檢查過了,結果仍是一樣。煙囪雖然很寬闊,但也是用了四個大鎖環閂上的。所以,可以肯定的是我姐姐遭到不幸時,只有她一人在房間里。另外,她身上沒有發現任何遭受暴力侵害的痕迹。」


  「難道是毒藥?」


  「醫生們也做了檢查,但沒查出什麼來。」


  「那麼,在你看來是什麼原因使你姐姐死亡的呢?」


  「雖然暫時我還無法想象是什麼東西嚇壞了她,但我相信使她致死的原因純粹是由於恐懼和震驚。」


  「請問當時在種植園裡有吉卜賽人嗎?」


  「有。」


  「啊,你從她提到的帶斑點的帶子,能推想出什麼?」


  「有時候,我認為那是精神錯亂時說的胡話,有時又覺得可能指的是某一幫人。或許指種植園裡那些吉卜賽人。他們當中有許多頭上戴著帶點子的頭巾,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指她所使用的那個形容詞。」


  福爾摩斯搖了一下頭。


  「這裡面肯定還大有文章,」他說,「請繼續往下講。」


  「兩年時間過去了,我的生活比以前更加孤單。可是,就在一個月前,有一位密友向我求婚,他叫阿米塔奇,是住在克蘭洛特?阿米塔奇的第二個兒子。我繼父對我這件婚事沒有表示過反對,我們決定春天結婚。兩天以前,這古老邸宅西邊的耳房要整修,因此我卧室的牆壁被鑽了一些洞,所以我只好搬到我姐姐住過的那間房裡住,並且還要睡她的那張床。昨天晚上,我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回想起她那可怕的遭遇。突然,我聽到那曾經預兆過她死亡的口哨聲,我當時被嚇成什麼樣子,你可想而知!我跳了起來,點起燈,卻在房間里什麼都沒發現。但是我確實非常害怕,再也不敢上床睡覺。於是,我穿上了衣服,天一亮就出來,坐車到了萊瑟黑德,又從那裡來到了你這兒。此行的惟一目的就是來拜訪你並且向你請教。」


  「能這樣做,你的確很聰明,」我的朋友說,「但是否一切你都如實說了?」


  「是的,全部。」


  「羅伊洛特小姐,你並沒有把事實如實向我彙報,你在偏袒你的繼父。」


  「你這是什麼意思?」


  為了回答她的話,福爾摩斯拉起了遮住那位女士放在膝蓋上的那隻手的袖口的褶邊。在她的手腕上,印有五小塊烏青的傷痕,那是一個拇指和四個手指的指痕。


  「你曾受過虐待。」福爾摩斯說。


  女士滿臉通紅,趕忙遮住那受傷的手腕說:「他是一個身體很強健的男人。」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福爾摩斯說:「這是一件十分複雜的案子,因此,在決定要採取什麼步驟以前,我希望了解的細節很多,但現在我們已經來不及了。假如今天我們到斯托爾蘭去,能否在你繼父不知道的情況下,查看一下這些房間呢?」


  「很幸運,他曾說過今天要進城來辦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很可能他一整天都不在家,這樣就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妨礙。現在我們還有一位女管家,但她已經年邁,我可以輕易將她支開。」


  「太好了,華生,還是讓我們一起走一趟吧?」


  「好,請問你自己有什麼要辦的事嗎?」


  「既然已經到了城裡,有一兩件小事,我想去辦一下,不過我將及時在那兒等候你們。」


  「你可以在午後不久等候我們,我還有些小事情要整理一下。」


  「我得走了,十分盼望在下午能夠再見到你們。」她拉下那厚厚的面紗蒙在臉上,退出了房間。


  「華生,你對這一切有什麼感想?」福爾摩斯問。


  「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十分陰險毒辣的陰謀。」


  「確實是。」


  「但是,如果確實像這位女士所說的,地板和牆壁沒有受到任何破壞,而且在門窗和煙囪無法鑽進人去的情況下,她姐姐死時,無疑是一個人在屋子裡的。」


  「但是,那深夜中的口哨聲究竟又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女人臨死時非常奇怪的話又如何解釋呢?」


  「我想不出來。」


  「深夜中的哨聲;同這位老醫生關係十分密切的一幫吉卜賽人的出現;我們有理由相信醫生企圖阻止他繼女結婚;那句臨死前關於帶子的話;最後還有斯托納小姐聽到的金屬碰撞聲(雖然那聲音可能是由一根扣緊百葉窗的金屬桿落回原處引起的)。當你把所有這些線索聯繫起來考慮時,我有充分理由認為:如果沿著這些線索走下去,就一定能夠解開這個謎了。」


  「然而那些吉卜賽人到底都幹了些什麼呢?」


  「我暫時還無法想象。」


  「但我認為任何這一類的推理都有許多漏洞。」


  「我也這樣認為。正是這樣,我們今天才要到斯托爾蘭去。我主要想看一看這些缺陷是無法彌補的呢,還是可以解釋得通的。可是,這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福爾摩斯的這突如其來的叫喊聲是因為我們的門被人突然撞開了。房門口站著一個大漢。他穿得很古怪:頭上戴著大禮帽,身上穿著一件長衣服,腳上卻穿著一雙有綁腿的高筒靴,而且手裡還揮動著一根獵鞭。他塊頭極大,幾乎把門的兩邊堵得嚴嚴實實。一會兒瞧瞧我,一會兒瞧瞧福爾摩斯。那雙深陷的眼睛和那細長的高鷹鉤鼻子,越發使他看起來像一頭猛禽。


  「你們誰是福爾摩斯?」這個怪物問。


  「先生,我就是,你是哪一位?」福爾摩斯平靜地問道。


  「我是斯托爾蘭的格里姆斯比?羅伊洛特醫生。」


  「噢,醫生,」福爾摩斯說,「請坐。」


  「用不著來這一套,我知道我的繼女曾來過,我早已跟蹤了她,她對你都說了些什麼?」


  「今年到了這個時候天氣還這麼冷,」福爾摩斯說。


  「她對你說了些什麼?」老頭吼叫著。


  「但我聽人說今年的番紅花開得很好,」我的夥伴笑著說。


  「哈!你是在搪塞我,」那個人向前跨上一大步,揮動著手中的獵鞭說,「我認識你,你這個無賴!你是福爾摩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


  福爾摩斯笑了笑。


  「福爾摩斯,一個愛管閑事的傢伙!」


  福爾摩斯顯得更加笑容可掬。


  「福爾摩斯,你這個蘇格蘭場的自命不凡的芝麻官!」


  福爾摩斯笑了起來。「這話真夠風趣,」他說,「你出去的時候請把門關上,因為有一股過堂風。」


  「我說完話就走,你竟敢來干預我們家裡的事情。我知道斯托納小姐來過這裡,我可不是好惹的!你瞧這個。」他向前走了幾步,抓起火鉗,用大手把它拗彎。


  「小心一點,不要讓我抓住你。」他咆哮著說,把扭彎的火鉗扔到壁爐旁,然後走出了房間。


  「他真像一個和藹可親的人,」福爾摩斯哈哈大笑著說,「我的塊頭雖然不如他,但是,我的手勁絕不比他的小。」說著,他拾起那條鋼火鉗,猛的一用勁,又把它重新彎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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