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冒險史12
「別胡說了。這裡到處是你向里拐的左腳的腳印。但在蘆葦邊不見了。如果那些人沒有在這池塘里破壞過,我來到這裡,問題將很明了。看門人領著這幫人從這邊走過來,腳印布滿了屍體六到八英尺的周圍。但是,這裡有一雙腳印出現了三次,而且與這些腳印不連在一起。」取出放大鏡,他開始自言自語:「這些都是小麥卡西的腳印。他來回走了兩次,腳板的印跡很深,表明有一次他跑得很快,因為他看見他父親倒在地上就迅速跑過來看,這是老麥卡西踱步的腳印。這些是小麥卡西站著聽父親說話時槍托頂端著地的印跡。那麼,這是什麼東西的痕迹呢?方頭的靴子,它走過來,走過去,又走過來……這是為了回來取大衣的腳印,但是,它是從什麼地方過來的呢?」他來回審視著,腳印一直可以追到樹林的邊緣。福爾摩斯沿著腳印繼續往前走,一直跟到那一邊,然後又一次趴在地上,得意的喊起來。很久,他翻動樹葉和一些枯枝,把一些像是泥土的東西放進信封,他仔細地檢查地面和樹皮。他發現在苔蘚中間有一塊呈鋸齒狀的石頭,他把它仔細地審查了一番,也裝進信封里。然後他沿著一條小路穿過樹林,一直到公路那邊,沒有發現任何蹤跡。
他笑著說:「這個案件太有意思了。我到門房和莫潤聊一會兒,然後給他做點記錄。之後我們就可以吃午飯了。你們先回到馬車那裡。」
福爾摩斯仍然拿著他在樹林里撿來的那塊石頭。我們一起回羅斯去。
在路上,他拿出那塊石頭對雷彌瑞德說:「老麥卡西是被這個兇器殺死的。」
「但是,標誌是什麼呢?」
「無任何跡象。」
「那,你憑什麼說它是兇器呢?」
「石頭下面的草依舊活著,說明這塊石頭是被人剛放到那兒的。況且這塊石頭的形狀與死者的傷痕完全一致。」
「那麼兇手是誰呢?」
「他應該是一個高個子的男子。左撇子,右腿有些瘸,穿一雙後跟很高的狩獵靴子,披一件灰色大衣;他用煙嘴抽一支印度雪茄煙,同時他裝著一把很鈍的小刀,我們依靠這些跡象已足夠了。」
雷彌瑞德說:「我對此仍不確信。」
福爾摩斯說:「我自有我的道理。也許晚上就要坐火車回倫敦。」
「你不計劃辦理你的案子嗎?」
「不,案子已經十分清楚了。」
「可是,那些可疑之處呢?」
「我已經解開了。」
「那麼誰是兇手?」
「我所描述的那位男人。」
雷彌瑞德說:「我不能到處亂跑去尋找這位先生。否則我會被人家嘲笑的。」
福爾摩斯看著他說:「我是讓你有機會破案的。我會留個紙條給你的。」
和雷彌瑞德分手后,我們回到了旅館。午餐已經準備好了。福爾摩斯吃飯時沉默不語,不斷地思索。
吃完飯後,他對我說:「華生,讓我們聊一會兒吧。我有一些疑問,想聽聽你的看法。先談談我的想法。」
「你說吧。」
「在小麥卡西的供詞中,有兩點情況同時引起了我的注意,第一點是:據他的供詞,他的父親見到他之前就叫了聲『庫伊』。第二點是:死者臨死說了幾個詞,但小麥卡西只聽到『拉特』這個詞。讓我們分析吧。」
「『庫伊』是什麼意思呢?」
「我覺得這個詞不是喊給他兒子的,因為他以為他的兒子不在家。他只為了想引起他約見人的注意。『庫伊』只在澳大利亞人之間通用的一種叫法。因此,我推測,麥卡西在池塘約定的那個人可能也去過澳大利亞。」
「那麼,『拉特』又作何解釋呢?」
拿出一張地圖後福爾摩斯對我說:「這是張維多利亞殖民地地圖。」他指出地圖上的一處,讓我念一下地點,我說:「巴勒拉特。」
「巴勒拉特。」
「這就對了,老麥卡西想叫的是『巴勒拉特』,但他的兒子只聽清最後兩個音節。老麥卡西是想告訴他兒子兇手是巴勒拉特的某某人。」
我不禁欽佩地說:「太棒了。」
「這一切都顯而易見。我已把兇手的範圍大大縮小了。如果小麥卡西所說的是真話,那麼此人一定有一件灰色的大衣。既然這個人有一件灰色大衣,又去過澳大利亞的巴勒拉特,那麼我們模糊的思維可以清晰了。」
「確實這樣。」
「他對這個地方一定了如指掌,因為要到池塘必須經過哈瑟利農場或特納莊園,而陌生人是無法進入這個地方的。
「我們到達現場就是為了弄情案情的細節,同時我已經把誰是兇手告訴了愚蠢的雷彌瑞德。」
「你是如何查覺到那些細節的?」
「靠對細小的事情仔細地體察。」
「我你或許從邁步的大小來判明他的大概身高。通過他的腳印判明他的靴子。」
「那是一雙特殊的靴子。」
「那麼你怎樣斷定他是個瘸子呢?」
「他的右腳印明顯沒有左腳印那麼清楚。可見右腳使的勁沒有左腳大。」
「你如何判斷他是一個左撇子?」
「那一擊是以緊挨著他的背後從左側打過來,如果他不常用左手,又怎麼會打在左側呢?當老麥卡西父子倆談話時,這個人一直躲在樹後面抽煙。因為地上有雪茄灰,據我對雪茄灰研究,他抽的是印度雪茄。我曾對煙有過深入研究,發現了煙灰,我又在苔蘚里找到了印度雪茄的煙頭。」
「那麼,煙嘴在何處呢?」
「我發現他並沒有用嘴叼煙頭,可見他是用煙嘴的。雪茄煙末端是用刀切開。但從不規則的切口可以看出,他肯定是用一把很鈍的小刀切開的。」
我說:「福爾摩斯,案情確實已經很明了,你為小麥卡西洗脫了罪名,就如同你砍斷了套在他脖子上的絞索一樣。這案件有了希望。但是,兇手是誰呢……」。
「約翰?特納先生來拜訪福爾摩斯先生,」一位客人被旅館侍者引到了我們的房間。
來人是個生面孔,但令人過目不忘:佝僂著背兩腿一瘸一拐,由於他走路很慢,但他給人尊貴的感覺,他的鬍鬚彎曲,輕輕下垂的頭髮和銀灰眉毛,都表明他的身份和地位與普通人不同。但是,他是一個患了重病、將死的人,他臉色灰白,嘴唇和鼻端呈深紫藍色。
福爾摩斯站起來,說道:「請坐下,我相信你已見到我的便條了。」
「不錯,是看門人拿來的,你說,為了避免別人說閑話,你邀我到旅館來。」
「我覺得如果我去你的莊園拜訪你,會招致閑話的。」
「你為什麼找我來呢?」他看著福爾摩斯。眼中充滿了絕望,防佛他的問題已得到回答。
福爾摩斯說;「你應該來。與其說是在回答他的問題,倒不如說是回答他的目光更合適。」
這個老人痛苦地叫道:「原諒我吧上帝!我不會讓這個年輕人替我頂罪的。我發誓,如果他被宣判有罪,我會為他爭辯的。」
「我很高興你能如此,」福爾摩斯看著他。
「我之所以這麼晚才說出來,是怕我的女兒難過——當她知道我是殺人兇手時,她一定會很傷心的。」
福爾摩斯說:「也許法庭未必會逮捕你。」
「你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不是官方偵探。我是替你女兒辦案的,但是我們必須為小麥卡西開脫罪名。」
特納先生說:「我身患糖尿病多年,恐怕活不過一個月了。但是,我寧可在家裡死而不是在監獄。」福爾摩斯拿起紙和筆,說:「只要你說出事實,我把它寫 下來,然後你署名證明,華生先生可以作證。除非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否則我不會用它。我用我的人格向你擔保。」
那老人說:「我答應你。我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我能否活到巡迴審判的時候,還是個問題呢?所以這對我到沒有多大關係。只是不想讓艾麗斯知道。我不想讓她太震驚。現在聽我給你講述這一故事。這事已經籌劃好長時間了,可說起來倒不會太久。」
「老麥卡西是邪惡的化身。我被他折磨了二十年,他毀掉了我的一生。他抓住了我的把柄。我先跟你們說說,我是怎麼被這個魔鬼抓住的。
「那是十九世紀六十年代初,我在殖民地開礦。在開礦失敗以後,我和一夥壞人勾結做了強盜。我們以搶劫車站和攔截馬車為生。當時我用的名字是巴勒拉特?黑傑克。
「有一次,我們在路邊襲擊了一個從巴勒拉特開往墨爾本的黃金運輸隊,從而搞到了錢。但是,我沒有殺死馬車夫——老麥卡西。這就埋下了我一生痛苦的禍根。我放了他。這批黃金使我們發財了,在英國,我們分手了,我也下決心再不當賊匪,過點乾淨的生活。當時我的莊園正在標價出售,於是,我買了下來,我還同一個年輕的姑娘結了婚,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也就是小艾麗斯。她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因此我更加安分守己地過日子。我以做好事來彌補以往的過錯,本來我的生活很幸福,可我遇到了可怕的麥卡西。
「我當時是到城裡去辦事,在街上碰到了他。他那時是個可憐的乞丐。
「他見了我,乞求我說:『傑克,我們是老朋友了。你把我和我惟一的兒子帶到你家去吧。否則,我會把你的所做所為說出去的,英國是個法制的社會,警察隨時都會出現。
「於是我被迫帶他們到了我的土地。從此,他纏上了我。我把最好的土地租給了他,但不收分文。他老是提醒著我是一個強盜,當我的女兒長大后,事情就更糟糕。因為他抓住了我的弱點,我不願意讓小艾麗斯了解我的過去,他無休止地提條件,而且屢之應驗。只要我能辦到的,我都給他,土地、金錢、房子,但當他提出要我可愛的女兒時,我忍無可忍。
「他的兒子娶艾麗斯,然後得到我整個財產,對他來說是一個無本萬利的事。我不能容忍這件事,老麥卡西經常威脅我。我回答他說,即使他把全部說出來,我也不在乎了。最後,我們決定在那個池塘會面以商談解決的辦法。
「我到那裡的時候他正在和兒子說話,我只好躲在一棵樹後面抽煙,等到他獨自一人的時候再說。可我一聽他和兒子談話的內容,我內心深處的邪念就佔了上風。他在催他兒子跟我女兒結婚,絲毫不考慮她會怎麼想,就好像我女兒是街邊的妓女似的。一想到自己和最心愛的女兒竟然遭到他這種惡棍的隨意擺布,我快氣得發瘋了。就不能擺脫嗎?我是個快死的人了,所以無所顧忌;儘管我頭腦還清醒,四肢也還強壯,可我知道自己這一輩子算是完蛋了。可我還有財產和女兒!我知道只要堵上那張臭嘴,就什麼都得救了。所以我付諸行動了,福爾摩斯先生,我真想再干一次。我罪孽深重,而且一輩子為之飽經磨難。可要讓我女兒也落入那張逼我就範的網,我可不能忍受。我一下就把他打翻在地,就像在打一頭窮凶極惡的野獸。他兒子聽到他的嚎叫就趕了回來,可那時我已經在樹林里隱藏起來了。不過後來我不得不跑回去,把我慌裡慌張逃跑的時候抖落的披風撿回來。先生,這就是整個事件的真相。」
那老人在供詞上籤了名。福爾摩斯對他說:「審判你不是我的權利。」
「你將怎麼做呢?」
「考慮到您身體欠佳的情況,我不想做什麼,但是,您自己也應該清楚,不久的將來你將會受到更高一級的法院審判。我會替你保守秘密。但是如果無法讓小麥卡西證明清白,我就不得不公開它。否則,無論你生死我都為你保密。」
特納先生說:「再見了,福爾摩斯先生。當你臨死時,想起曾經為我保守秘密而讓我安息,您會更加欣慰的,你會平靜地進入天堂的。」這個老人從容地離開了。
福爾摩斯冥思了一會兒,說:「我每次碰到類似案件,都經常想起巴克斯特的話,對自己說:完全是靠上帝的保佑,歇洛克·福爾摩斯才破了此案。為什麼命運總是捉弄這些可憐的、無助的芸芸眾生呢?」
由於福爾摩斯的幫助,辯護律師的辯解詞非常有力,所以詹姆斯·麥卡西被宣布無罪釋放。在案件結束以後,老特納還活了七個月,才離開了人世。我們可以設想這樣的前景:小麥卡西和艾麗斯終於生活到一起,生活的很幸福。他們也許永遠不會知曉,在他們相聚之前,有那麼多悲劇故事,辛酸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