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麻煩是甜還是咸
有時候他不想告訴你,並不一定是不坦白,可能僅僅因為「怕麻煩」。
第一對夫妻
某日,他們一起開車出行。
抵達目的地后,停車時卻出了點兒問題。
當時車位已滿,他們卻發現有一輛車違規停靠,大搖大擺佔了兩個車位,十分霸道無理。
丈夫很生氣,堅持要把車停在這輛車的前面,認為是對方的錯誤,哪怕對方因此誤事也是活該。
「必須打擊一下這種沒素質的人,出一口惡氣。」丈夫說。
妻子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平靜地開口:「親愛的,你這樣停車也是不合規矩的啊。如果我們被罰怎麼辦?」
「無所謂!我寧可交罰款!」丈夫一揮手,氣勢十足。
「如果他出來后發現你占路,拿東西惡意擦花我們的車,怎麼辦?」
「他敢!」丈夫嚷了一聲,停了停,「我就跟他打官司!要他賠!」
「如果他跑掉了呢?」
「……我們的車有保險,不怕。」
老公的底氣明顯有些不足,卻依然梗著脖子。
「何必呢?」妻子說,「無論是交罰款,還是打官司,或者走保險修車……與現在的小麻煩相比,都算是大麻煩啊。」
她柔柔地笑起來:「小麻煩和大麻煩相比,你要哪個?」
丈夫急劇起伏的胸部慢慢平靜下來。
正巧前方有車子離開,妻子笑了笑,指了指那邊,丈夫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過去,停進了空車位。
他們下車,妻子走過去,拉住丈夫的手。
「現在,天大的麻煩也和我們沒關係了。」
第二對夫妻
他們的房子進了小偷。
恰好妻子提前下班回家,與抱著財物的小偷正走了個對面。
小偷一愣,欲跑。妻子二話沒說,衝到走廊里一把扯出公共滅火器,拔下保險銷,握緊噴管捏緊壓把,沖著小偷一頓狂噴。小偷徹底被白色的乾粉糊了個滿頭滿臉,當即摔倒失去了行動能力。
妻子拿出繩子綁住小偷,及時報警,絲毫沒有損失。
後來丈夫問妻子怎麼想到使用滅火器的。妻子答得理所當然:怕麻煩啊!
她說我旁邊就是廚房,進去就有菜刀,但是真拿刀追砍的話,萬一砍死砍傷,我算防衛過當,也有責任,那多麻煩。就用這個東西最好,連輕微傷都留不下。
第三對夫妻
這位妻子是理論物理學的博士生,成績優異,畢業后在某大學任教。丈夫則是一家報紙的社會新聞編輯。任誰來看,兩人的事業和愛好都是風馬牛不相及。
起初我們都以為他們沒有任何共同話題,相處起來會困難重重。
然而近10年過去,他們依然婚姻幸福,琴瑟和諧,不由得讓人生出一絲好奇。
一次我去他們家中拜訪,進了門才驚訝地發現,客廳里到處貼著畫著圖型的紙張,亂糟糟的。
丈夫一邊坐在地毯上吃著蘋果,一邊津津有味地觀看著那些圖畫,看上去愜意極了。
我問妻子這是什麼,妻子熱情地給我介紹:「這個是我畫的飛機星形發動機;那個是船艦彈藥裝填系統;還有用於控制時鐘秒針運動的馬爾他十字機芯;對了,這個橢圓規也很好玩……」
「你們夫妻倆在家就看這個?」我難以置信。
「對啊。」妻子笑起來,「男人不是都喜歡飛機船艦鐘錶之類的嗎,我就選一些他感興趣的部分,用比較有趣的畫法畫出來,再講講原理。他喜歡死了。」
「你可真不怕麻煩!」我想象那畫面都忍不住齜牙咧嘴起來。
她笑道:「我是最怕麻煩的人。可是仔細想想,是畫這些畫麻煩?還是夫妻關係冷淡后努力修復更麻煩?」
我似有所悟。
再看著牆上那些作品,哪裡是「隨便畫畫」?每一張都色彩均勻,細緻又生動,顯然是用了心下了功夫的。
她請我坐下,又跑過去挽住丈夫的胳膊,親親熱熱:「老公,周末你喜歡在家裡,還是去酒吧喝酒?」
丈夫不假思索:「當然是在家裡,和你聊天多舒服,一天感覺像過了一小時,好快。在酒吧里待一小時,吵得頭都疼,感覺像過了一天。」
妻子笑眯了眼睛:「老公,你是個天才,這就是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啊。」
我們大笑起來。
第四對夫妻
妻子給他們的兒子打電話,問:「在哪裡?」
兒子答:「在吃飯。」
「好。」她放下電話。
丈夫抱怨:「這小子,你問他在哪裡,他說在吃飯,又不說清楚是在哪裡,跟誰吃,明明是把我們當外人。」
她點頭:「很正常啊,如果他這麼答,說明吃飯的對象不方便告訴我們。」
「能有什麼不方便。」丈夫哼哼幾聲,「無非是交了女朋友不好意思說罷了。」
她笑:「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不過,即使是普通朋友,我問了對方是誰,他勢必要解釋很久:名字、年齡、做什麼的、怎麼認識的、為什麼要吃這頓飯……大概得說上十幾分鐘甚至更久。對方就坐在他面前,這樣的介紹實在太煩瑣也太丟面子了。」
她拍拍還在糾結的丈夫:「放鬆點兒,有時候他不想告訴你,並不一定是不坦白,可能僅僅因為『怕麻煩』。」
沒有麻煩不惹麻煩,有了麻煩解決麻煩,這些都是本事。
但是能理解別人的麻煩,能調整自己的麻煩,從一團亂麻中也可以輕易脫身,變得愜意快樂起來。這樣的「麻煩大師」,無論在愛情里還是生活中,都堪稱最高段位的情商。
在成長中見慣憂慮和糾結,漸漸學會脫身與解決,是值得珍惜的過程。
不必太緊張。生活本來就是一個麻煩的調味罐啊。
至於它是甜還是咸,只看你是加糖還是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