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病來如山倒
小芸姐姐不知道是何時進來的，她輕輕遞給煙翠一塊手帕，然後不說一句話。
煙翠接過帕子，擦拭掉眼角的淚水，終於嘶啞著嗓子，道：“小芸，我和他……一切都結束了……”
小芸隻是拍拍她的肩膀，靜靜的在她身邊坐下，道：“妹妹好好擦擦淚水，都過去了！你還記得嗎？像你曾經說的，你隻要做好自己的少夫人就好，其他的，該忘了還是忘了吧！”
煙翠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心裏麵微微有些寬慰。她在嘴角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然後道：“是啊，我隻要做好我的少夫人就好，隻是……這少夫人哪裏有這麽好當呢？”
小芸聽得懂她語調裏的悲苦，悠悠的歎了一口氣，道：“造化真是弄人，以前我不懂得，現在才知道，有時候我總感覺我們的命運像是在冥冥之中已經被注定好了一般，我們……都逃不開固有的宿命，隻有承受……”
煙翠何嚐不知道，隻是她總是不願意讓自己清醒，她多麽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夢醒後她還是和奶奶一起生活在柳家村，過著一日日貧苦但卻開心的生活。
但是一切都不是夢，所謂夢，隻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奶奶走了，永遠的離開了自己，還有這一切自己不願意相信卻不得不相信的事情，煙翠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和自己開玩笑，所以才讓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離開了自己，即使不是死，也是以另一種決絕的方式讓他離開，比如說……家輝……
而那個紮著兩個麻花辮的小女孩也漸漸從自己的身體裏消失，隻留下一個習慣微笑的空殼，穿著時髦的好看的衣服，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應對著不願意應對的人和事……眼神永遠淡漠而疏離……
罷罷罷！如果這一切都是天注定的，那麽自己還有什麽能力去推翻呢？煙翠認命的想著。她隻是一個未正經讀過幾年書的女孩子，又一直生活在底層，不知道如何推翻命運的枷鎖與桎梏。
她輕輕道：“小芸姐姐，我餓了……”
小芸忙不迭的為她準備吃的東西去了，臨走時還帶著一抹擔憂。煙翠隻是看著她，安靜的衝她微笑，那笑容隱藏在陰冷的天氣下，看得少了一份明朗，多了一份晦暗的悲傷。小芸走了許久，終於輕輕歎了一口氣……
煙翠撐起傘，往翠雲閣的方向走去。腳步無力，每一步都像是要摔倒一般，萍兒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看見的。她打著一把傘，腳步飛快的跑過來扶著煙翠，一邊道：“少夫人也不知道保重身體，這麽大雨的天氣也要出門……”
煙翠聽著她莽撞的話語，心裏麵卻是一暖，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樣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永遠心直口快，無拘無束，而現在的自己，雖然在年紀上沒有長大，但總歸是少了一份純真。
她溫柔的對萍兒笑著，然後道：“還要麻煩你過來扶我……”萍兒不滿的撇撇嘴，道：“少夫人隻知道和我客氣，莫不是忘了萍兒已經是你的貼身丫頭了。”煙翠一愣，半晌終於輕輕笑了起來，道：“萍兒真是伶牙俐齒呢！”
時間恍惚回到了自己才來顧府的日子，紫涵姐姐笑靨如花著道：“煙翠真是伶牙俐齒呢！將來不知道要找一個什麽樣會說話的才能配得上你……”她的一顰一笑還在自己的腦海中蕩漾著，如今卻也是再沒有了痕跡。
不小心踩到了水坑了，鞋子浸透了泥水，失去了鮮豔的色彩，連帶著棉衣棉褲上也濺起了一些稀泥，添了一份陳舊的感覺，萍兒緊張道：“少夫人，萍兒的錯，趕緊回去換鞋子，要不然生病了可怎麽辦才好？”
煙翠笑笑，道：“無妨！”仍然不緊不慢的一步步往翠雲閣走著，萍兒在一旁緊張的直跺腳，不小心自己也一腳踩進了泥水裏，她禁不住尖叫起來，惹得煙翠禁不住笑了起來。那一瞬間，萍兒隻覺得有陽光照拂在臉上，讓人心裏一陣暖意。
煙翠也是一怔，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這般開心的笑過了……
如此這般，兩人也是歡笑著回到了翠雲閣。如兩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任著雨水濺濕了衣角，卻渾然不知。
煙翠一回到翠雲閣，便被萍兒叫去換了衣服。煙翠不願，卻沒有辦法。看著萍兒一臉關切，她隻好棄械投降。乖乖的換了衣服鞋子，老實的坐在凳子上，任萍兒生起了炭火，暖著身子。
煙翠有一撥沒一撥的往火盆裏麵扔著橘子皮，屋子裏散發出一陣陣的清香。她手裏拿著一本西廂記，逐字逐句的讀著。
中午小芸端過來幾份飯菜，煙翠招呼著小芸和萍兒坐下一起吃了午飯，閑來沒事便取了繡籃開始繡起了花，繡著繡著竟然有點犯困。
小芸見她一直打瞌睡的模樣，便帶著萍兒告辭了，煙翠也不挽留，換了棉布睡衣便躺在床上沉沉睡了過去。
本來也不是多嚴重的事情，誰知道煙翠醒的時候便感覺自己頭有點重，眼睛看東西也看的不太清楚。喉嚨處也是有著嘶啞的疼痛，她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終於嘶啞著嗓子將萍兒叫了進來，萍兒一見她麵色有著不正常的潮紅，當場便急的哭了起來。她哭著道：“都是我不好！不該由著少夫人淋濕了衣服在雨裏玩，都是我的錯！”
煙翠嘶啞的喉嚨安慰她道：“這不是你的錯，我自己想著玩玩的，和你沒有關係。你去給我熬一碗薑水過來，應該沒什麽事的。”說完又覺得頭越發沉重起來，萍兒一離開她便又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頭上，那手冰涼，卻讓煙翠覺得很是舒適。她迷迷糊糊的，隻覺得自己被人抱起，模糊中又被灌了好幾碗苦苦的東西。煙翠抵觸的將那液體都吐了出去，然後又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恍惚中隻覺得自己渾身疲軟，使不上力氣來。隻是有一雙手一直撫在自己的額頭上，冰涼的讓人感覺很是舒服。煙翠輕輕喚一句：“家輝……”便又睡了過去，再沒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