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迷局
時間似乎永遠不會因為人的悲傷而減慢流逝的速度，煙翠靜靜的坐在鏡子前，然後顫抖著手輕輕的用黛色描著自己的眉毛，終於看見自己的眉腳彎成一個讓人滿意的弧度。
幾日下來，她原先已經消瘦的身體更加消瘦下來，小巧的臉上下巴顯得突兀的尖細，讓人一看便隻覺憔悴不堪。眼窩因為幾日的失眠而深陷，呈現出一種黑色，眼睛裏麵平靜的如一江死水，仿佛不會起一絲漣漪，臉色是一種沒有生氣的蒼白。
她看著自己的幹癟的嘴唇，輕輕的用手指撫過，卻隻感覺一陣粗糙的觸感，原來已經起了一層幹皮。她苦澀的對著鏡中的自己露出一個笑容，自言自語道：“你明天就要出嫁了，你不高興麽？”
她顫抖著為自己的臉上塗上一層胭脂，是一種淡淡的粉紅色，為蒼白的臉頰添上了一層生氣，她低垂著頭，拿過梳妝台上的口脂，然後輕輕放在嘴唇間，輕輕一抿。那幹癟的嘴唇上頃刻便出現了一抹殷紅，像是鮮血一般的紅色，觸目驚心。
煙翠冷冷一笑，然後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碧色的旗袍像是朦朧著一層水氣，隻是那旗袍已經微微有了一種陳舊的顏色，沒有了剛開始那般柔潤，那般有光澤，是啊！什麽不會變呢？
什麽都會變的…就像自己和家輝，由陌生人變成了朋友，再由朋友變成了情人，而現在，卻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永遠隔著高高的院牆，還隔著兩顆受傷的心，帶著永遠不會愈合的傷口，在秋日的風中微微顫抖。
煙翠穩了穩身子，然後朝自己露出一個微笑，便往朱葉閣的方向一步一步走過去，與其說走，還不如說是踱著步子。
因為幾日以來的消瘦，那碧色的旗袍像是一口大鍾罩在煙翠的身上，隻顯得煙翠更加瘦弱，一陣微風吹過，煙翠的步伐多少有些踉蹌，於是那旗袍便更顯得她的無力，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散一般。
煙翠毫不在意的苦笑，徑直往老夫人的朱葉閣走去。
老夫人大清早便讓素素來找自己，說讓自己梳洗過後去見她，煙翠突然就想到了那天老夫人的眼神以及話語，不由得在心裏生出一絲畏懼來。她哂笑，心想老夫人又不會吃了自己，何必如此害怕呢？
煙翠終於踉蹌著走到了朱葉閣，那邊素素看見她走得極慢，禁不住過來扶住她，煙翠朝她感激的笑笑，道：“麻煩素素了…”素素的表情埋藏在灰色裏，看不清具體的神情。半晌她才輕輕道：“姑娘說的什麽話？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聲音裏竟然透著一絲淡淡的憂愁。
煙翠故作輕鬆的笑笑，輕輕道：“怎麽？素素不開心麽？”素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掙紮了好久終於輕輕道：“本來有些事不是我這樣的下人能隨便說的，隻是看著姑娘這樣憔悴的模樣，我實在心裏難受。”
煙翠道：“素素有什麽話想說便說就是，我自不會怪素素的，也不會有人怪你的…”素素神色緊張的看著朱葉閣的方向，然後低頭輕輕道：“此地說話不太方便，姑娘一會兒有時間的話，我會在外麵等你，然後和姑娘討論一下明天姑娘穿什麽樣子花色的衣服好看些。”
煙翠知道她這是在躲著老夫人了，會意的笑笑，揚聲道：“原來是這樣啊！以前就聽小芸姐姐說過素素對穿著這一方麵頗有研究，今日才知道原來是真的呢！那呆會兒一定要找素素好好聊聊。畢竟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素素便也不再說話，隻是扶著她進了朱葉閣。煙翠進得臥室，便見老夫人斜躺在朱紅色的床上，床上呈現一種暗紅色調，溫暖而又不失肅穆，配著老夫人現在的臉色便顯得更加嚴肅。
煙翠心中一緊，便輕輕俯身，然後道：“煙翠見過夫人。”老夫人這才滿意的笑笑，道：“都快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多禮呢？素素，還不快給煙翠找個座位。”素素應了一聲，忙找來一個凳子，扶著煙翠在床邊坐下。
煙翠的腦海中還回蕩著老夫人的那句“都快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多禮呢？…”多麽可悲的一件事啊…前不久，自己還和家輝說著快成一家人了，甚至談到了嫁娶的事情。而現在，自己卻即將成為顧府的少夫人，多麽諷刺…
煙翠還陷在回憶裏，卻被素素的手似乎不經意的碰了一下，煙翠立刻清醒過來，她抬頭看向老夫人，隻見老夫人神色複雜的看著自己。煙翠反倒平靜了，笑著道：“夫人的氣色越發好了，這幾日也沒來看您，您不會生我的氣吧？”
老夫人淡淡一笑的，道：“怎麽會生氣呢？你能答應嫁給遠征，我很高興，女人嘛…出嫁前為自己的婚禮多做一些準備是應該的。我自然也是希望你能風風光光的嫁到顧府，雖然隻是從你現在住的地方搬到翠雲閣，但是畢竟還是要走一遭的…”
煙翠笑笑，心裏隻留下一陣苦澀。她卻笑著道：“謝謝夫人關心，我不會丟了顧府的臉的…”老夫人道：“我知道，自然不會委屈了你，隻是顧府現在的光景，你也是知道的…”煙翠忙點點頭，道：“老夫人放心吧！我不會亂花一分錢的，但是也不能失了分寸…”
老夫人道：“那是自然…”然後仿佛心不在焉的問道：“方才你沒來時聽你和素素聊得很是投機，不知道在聊些什麽呢…”煙翠看著她的眼底浮現一絲冷意，忙到：“哦！是這樣的，素素一直對梳妝打扮頗有些心得，我們正在說明天該穿什麽樣的禮服呢…”
老夫人狐疑道：“禮服？你們的結婚禮服不是前些天都已經訂做好了麽？一切都按照古禮來，顧府是一個大府邸，必須都要做到位，裏子的事情別人無需知道別人隻看著麵子，我必會讓你嫁的風風光光的…”
老夫人的眼神似乎透過煙翠，看著遠方，煙翠隻覺得那眼神是那麽的悠遠，仿佛自己永遠也看不透一般…風風光光？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即使風風光光又怎麽樣呢？這一世，煙翠不過想找一個真心待自己的人，然後好好過日子…
老夫人又道：“遠征今日早上就去接你的娘親去了，你娘親的事情他但也都已經告訴我了。往日她住在白記診所，也確實是麻煩白家輝啦！人家雖然不說，但是我們也不能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些時間你便那些錢去謝了他吧！”
錢？煙翠忍住苦笑的衝動，看著老夫人深邃的眼神，不動神色的道：“是！”什麽答謝，不過是想讓自己和白家輝斷絕往來罷了，老夫人真是好深的用心呀。心裏這樣想著，但是嘴上卻道：“多謝夫人，讓我和娘親可以團聚。”
老夫人和氣的道：“怎麽說這樣的話？從今往後你娘親便也是遠征的嶽母，也是我的親家，何必再說謝字？”煙翠絲毫不敢懈怠，道：“這是夫人的一片好意，隻是我還是很是感激，謝謝夫人…”
然後又道：“夫人要是沒什麽事情我便先走了，府裏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打理。”老夫人道：“這些日子難為你了，你也好好照顧身體，可不要和我一樣，顧府可以沒有我，但是不能沒有你。”煙翠忙道：“夫人嚴重了，煙翠隻是鬧著玩的，哪裏談得上必不可少呢？倒是夫人一定要養好身體，顧府還等待著你來打理呢！”
老夫人似乎很是滿意煙翠的回答，道：“你很知道怎麽做人，不錯，你會是顧府的好媳婦的！你下去吧。”然後道：“素素，你去送少夫人一程，隻是別太晚了。早些回來！隻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