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烙在心口的傷
煙翠躺在熱水裏，滿身的酸痛頃刻間將自己包圍，她輕輕的用水洗著自己的身子，似乎這樣就能將自己洗幹淨一般。她一遍又一遍麵無表情的用澡巾擦洗著自己的身子，然後起身，穿好衣服。
煙翠看著鏡中的自己，依舊是白皙的皮膚，碧色的旗袍將自己包裹的亭亭玉立，嘴唇依舊飽滿，小小的鼻子依舊堅挺，但是杏花眸裏卻失去了往日的生機，仿佛找不到焦距一般，再沒有了眼波流轉的嫵媚動人。
煙翠一直往下看，赫然看見自己脖子上一個猙獰的紫紅色的印跡，煙翠想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但是那印跡卻告訴她，一切都已經發生，一切都回不去從前，而自己生活的軌道，卻一切都要改變。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有無數個這樣的印跡，但是她寧願裝作什麽也沒有看見，就當是自己在做一個夢吧，夢醒了，就什麽都好了。她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什麽時候，自己也開始自欺欺人起來。在這一刻，她突然寧願自己沒有喜歡上家輝，這樣便也不會這樣痛苦，要是那樣，至少她把自己給了她一直喜歡的人。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畢竟她已經喜歡上了家輝，而自己，對他來說何嚐不是一種背叛？自己是這麽的髒，髒到讓自己都覺得惡心。煙翠想起曾經和他一起暢想過的以後的日子，大片大片的竹子，籬笆旁種上各種各樣的瓜果，如今看來，無異於一場春秋大夢，而現在，她醒了，夢…也醒了。
她終於拖著疲憊的身子，無力的往床上走去，然後靜靜的躺下，然後無力的看著天花板，小芸姐姐將她的洗澡水倒掉，然後在她身邊躺下。輕輕的摟著煙翠，道：“今晚，姐姐陪你睡好不好？”煙翠回抱住她，點點頭。
小芸抱著她，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聲音夾雜著一絲哽咽。煙翠輕輕道：“姐姐…什麽都知道了麽？”小芸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道：“煙翠，姐姐知道你心裏難過，難過你就哭出來吧！不要再這樣憋著了。你這樣，讓姐姐好擔心好擔心…”
煙翠苦笑，道：“哭有什麽用呢？哭能改變什麽呢？終究，一切都是回不去了。我和家輝，和少爺，都回不去了。”小芸聽她這樣說，終於什麽都沒再說。煙翠頓了半晌，才道：“姐姐，我累了。我們睡吧！”小芸輕輕的拍拍煙翠的肩膀，道：“睡吧！累了…就睡吧！”
煙翠將頭埋進小芸姐姐的懷裏，她的懷裏有著一種淡淡的灶火的味道，一如小時候奶奶懷裏的味道，煙翠沒來由的覺得心安。一切就這樣過去吧。煙翠想，明天的事情。便等到明天再說吧！
這一夜睡的很不安穩，煙翠先是夢見奶奶，奶奶對她說：“煙翠，我不放心你。你一個人在世上我不放心。你跟我一起走吧。”煙翠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但是卻還是睜不開。
畫麵一轉，煙翠看到家輝看著自己，他痛苦著吼道：“煙翠，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你為什麽這樣對我？你這樣，讓我…情何以堪？你忘了嗎？你答應過我要嫁給我的，你說忙完了顧府的事情就嫁給我的，可現在，這些誓言還在耳邊，你怎麽…”他終於說不出話來。
“家輝，家輝！”煙翠猛地驚醒。然後便看到大片大片的亮光照滿了屋子，太陽早已高高掛起了。煙翠看著那耀眼的光芒，隻覺得眼睛一陣刺痛。小芸見狀忙拉上窗簾，道：“你醒了？姐姐給你準備了點吃的，你先吃點吧。”
煙翠搖搖頭，道：“姐姐，你放著吧。我實在是沒有胃口。浪費你一片好心了。”小芸姐姐卻神色複雜的看著她，然後道：“你還是吃了吧！隻有吃飽了，才有力氣…”煙翠看著她，道：“姐姐有什麽事情瞞著我麽？”
小芸歎了一口氣，道：“姐姐不想瞞著你，老夫人已經知道昨晚的事情了。我不知道是誰多嘴說的。老夫人大清早便派人過來，說你醒了，就去見她。”煙翠苦笑，道：“看來老夫人真是關心我的一舉一動啊！”
然後道：“不要緊，該來的總會來的。我還怕什麽呢？都已經是這個樣子了，還有什麽好怕的？”說完自嘲的笑笑。
煙翠靜靜的坐在鏡子前，衝著鏡中的自己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她顫抖著手然後將自己的頭發梳理好，再輕輕的用一些脂粉掩去自己眼角的疲憊，隻是臉色卻是蒼白的。煙翠看著鏡中的自己，輕輕道：“姐姐，我的臉色怎麽這樣白呢？”
小芸姐姐看著她，道：“姐姐給你找胭脂去，煙翠這麽好看，塗上胭脂肯定更加好看了。”說完連忙背過身，煙翠聽著她輕輕抽泣的聲音，道：“姐姐，沒什麽的，都過去了，就像你說的，都已經過去了…”說完，竟是連自己也以為這一切真的都過去了…
小芸輕輕的為煙翠抹上一層淡淡的胭脂，終於顯得臉上有了一些血色。她輕輕道：“煙翠，是姐姐不懂事，姐姐不該哭的。你去見老夫人，把一切都說清楚，不行我們一起離開。姐姐陪著你，不管到哪裏…”
煙翠感激得輕輕握住她的手，道：“姐姐，你的心思，我懂得。隻是哪有那麽簡單的事情呢？你還是有家人等著你去接濟，我也有娘親等著我去孝敬，哪能一走了之呢？”
然後又輕輕道：“況且，我還想再看看他，我沒什麽奢求，隻要能遠遠看著他就好，看著他幸福的娶妻，生子，我就心滿意足了。隻要他好好的，便勝過一切，至於我們能不能在一起，又算得了什麽呢？…”說到這裏，煙翠終於哽咽住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芸道：“那你。你怎麽辦呢？”煙翠苦笑一聲，道：“我的命運還由得了自己選擇麽？便走一步是一步吧！”說完便整理自己的衣服，她的眼睛終於落在了脖子上那一個紫紅的的印記上麵，然後道：“姐姐，你去幫我把那件高領的旗袍拿給我好不好？”
小芸怎會不知，她悲戚著聲音道：“你等一會兒，我去給你取。”然後便往衣櫃旁走去。不一會兒便回來了，手上托著一件高領的翠色旗袍，煙翠拿著旗袍去簾子後麵哆哆嗦嗦的換上，終於再也看不到脖子上的痕跡。那高高的衣領將脖子整個的裹住了，壓抑的讓煙翠透不過氣來。
煙翠看著鏡中的自己，和昨天的自己並沒有什麽兩樣。但是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衣服能遮蓋住身上的疤痕，但是烙在心上的傷痕，卻是這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