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最後的歌聲
煙翠頹拉著身子往外走去，對著顧遠征道：“少爺，姐姐讓你進去…”扭過頭，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顧遠征傻傻的像是被抽去靈魂的木偶，沒有任何生機的應了一句，然後轉身往裏走去，明明隻有二十幾歲的人，煙翠卻突然覺得他的背影有些佝僂。心裏更是說不出的酸澀。
煙翠不禁歎了一口氣，眼淚又不可遏止的流了下來，這是一個花一般的生命，還有一個沒有來得及看看這個世界的孩子，為什麽，為什麽突然就要離開人世呢？這裏麵一定有陰謀，一定有陰謀。
煙翠想，我一定要找出這個下毒的人，一定要找出來。煙翠狠狠的咬著嘴唇，卻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渾身充滿了戾氣。
白家輝突然過來把她一把抱在懷裏，顫抖著聲音道：“沒事，煙翠，你還有我，我會幫你找出來那個凶手的，但是你要答應我，絕對不要做傻事…”煙翠靜靜道：“我沒事…”但是卻還是流下淚來，煙翠想，我這究竟是怎麽了？難道是因為眼睛被風吹了嗎？
突然一陣歌聲傳過來，這歌聲沒了往日的婉轉，隻有一些嘶啞的顫音，煙翠知道，這是李白的長相思，曾經那麽多次，煙翠還天真的覺得姐姐唱不出來那種離別的憂愁，可是現在的歌聲卻處處充滿著離愁別恨，煙翠知道姐姐是在用最後的生命來唱歌，唱出一首生命的挽歌。
聲音斷斷續續的傳過來，像是穿過了千山萬壑，被一道又一道的屏障隔絕得像是斷弦的琴彈奏出來的，沒有生命的氣息，卻又如泣如訴。
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
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
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地遠魂飛苦，
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日色欲盡花含煙，月明欲素愁不眠。
趙瑟初停鳳凰柱，蜀琴欲奏鴛鴦弦。
此曲有意無人傳，願隨春風寄燕然。
憶君迢迢隔青天，
昔日橫波目，今作流淚泉。
不信妾斷腸，歸來看取明鏡前。
伴隨著姐姐的歌聲，少爺的抽泣聲也跟著傳了過來，隻聽他大喊：“紫涵，不要再唱了，你不要走，你要是走了，我也不想活了。你答應我。活著好不好？我什麽都不要，隻要你活著。”說完又是抽泣聲。
姐姐的聲音聽不真切，像是隨時都有可能隨風消逝一般,煙翠的心裏愈發不安起來，煙翠知道，所以人都知道，姐姐，怕是就要離開了，去一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果然不一會兒，便聽見臥室裏少爺的一聲大喝：“紫涵…”聲音尖嘯的像是要發瘋一般，煙翠隻覺得自己心目中的那個待自己一直如姐妹的人突然就倒塌了，那個一直給與自己勇氣和溫暖的笑靨如花的姐姐就此離開了，沒有帶走任何東西，即使是離開，還是想著要成全自己。
煙翠羞愧的跌跌撞撞的往裏麵走去，剛好撞到趕來的謝老爺和謝夫人的身上，煙翠一個踉蹌便往後倒去，白家輝趕緊扶住她，煙翠一抬頭，便看見姨娘赤紅著一雙眼，神情悲戚的看著自己。
煙翠一驚，邊聽姨娘質問自己：“你姐姐怎麽養了？”煙翠咬著嘴唇，臉色蒼白的搖搖頭，眼淚順著她的眼角一顆一顆落了下來，這時一個嘶啞的聲音傳過來：“紫涵她…去了…”煙翠猛地一驚，雖然心裏麵隱約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真的聽到了還是難免會更加難受。
卻不料姨娘一聽這話，便猛地往後一仰，辛虧謝老爺在她身後，一把扶住了她，隻是姨娘卻沒有醒，煙翠知道姨娘這時暈過去了，中年喪女，還是唯一的一個女兒，煙翠知道她的心痛。但是姨娘，誰又願意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謝老爺突然質問道：“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顧遠征，當初是你口口聲聲說你會照顧好紫涵，我才答應讓她嫁給你，而你呢？就是這麽照顧她的麽？”口氣嚴肅，煙翠看著他，隻覺得他手上的青筋暴起，好像隨時都會要爆發。
謝老爺又道：“紫涵是我和蘇環的心肝寶貝，當初嫁給你作小我們都不答應，要不是她一味堅持，你也口口聲聲說會好好愛她，會永遠不讓她受委屈，上次別人給她下紅花粉的事情我也不再跟你追究了，可是這次又怎麽會出現這種狀況？你這個一家之主又是怎麽當的？”
一聲又一聲的斥責如暴風雨般襲向顧遠征，煙翠看著他，卻見他深色木然，半晌才猛地跪下，然後狠命的甩給自己一個又一個耳光，劈啪作響，一邊道：“嶽父，都是我的錯，我一定會找出凶手的，讓凶手繩之以法…”眸子裏戾氣突現，煙翠卻隻覺得心疼。
卻聽謝老爺一字一句緩緩道：“就算這樣，你能還回我的紫涵嗎？我們要的隻是你能許給她的一生一世，而現在，你卻連她和孩子的命都保障不了，你讓我和你嶽母情何以堪？又該如何麵對這樣沉重的喪女之痛？”
說完，竟是連謝老爺也是哽咽著聲音，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煙翠看著自責的少爺，又看了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姨娘和姨父，隻覺得心裏一痛。卻又說不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話來。
姨娘不知道何時已經清醒過來，她隻是整個人愣在那裏，半晌道：“遠征，你帶我去看看紫涵，我好久沒看她了…”謝老爺扶著她一步一步往裏麵走去。煙翠看著他們佝僂的背影，能做的隻有難過的流下淚來。
白家輝扶著煙翠，一言不發的跟著進了臥室，隻見姨娘姨父一起趴在床邊，姨娘一聲聲的喚著：“紫涵，紫涵，我苦命的兒啊….”姨父摟著她的背，道：“別哭了，讓紫涵安靜的走吧…”姨娘仿佛想收回自己的哭泣聲，但是無奈沒有辦法，隻好掩著自己的嘴，那抽泣聲斷斷續續，惹得人更加心疼不已。
煙翠看著少爺慘白著一張臉，神色木然的站在那裏，仿佛已經遊離於世界之外了，煙翠突然感到害怕，便禁不住一聲大喊：“少爺，你可不能有事啊！姐姐還等著你為她報仇呢？”顧遠征似乎這才回過神來，呢喃著道：“我還要替紫涵報酬，為什麽？為什麽死去的不是我…”說完“啊”的一聲大吼。
“蒼天啊！為什麽你許我希望卻又無情的打碎了一切，你讓紫涵走了，我可如何獨活啊？”煙翠看著他這樣，心裏麵更不是滋味，隻得站在那裏，不說一句話。
姨娘抽泣道：“遠征，這也不能怪你，你對紫涵怎麽樣我們都看得清清楚楚，我不怪你，隻是要求你為我們，也是為紫涵做最後一件事，那就是找出凶手，還我紫涵一個公道。”
顧遠征恨恨著道：“我自會找出來，就算是挖地三尺，我也要找出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不要命了!”聲音冷戾的讓煙翠的心也隨之一寒，但是還能說些什麽呢？煙翠想，換做是我，我也隻會這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