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新型桃花源
谷未素選擇相信桃花。
她不想跟原男再磨嘰下去了,繼續跟兩個長發男人聊天。過了一些時間,她再朝外看,原男已經不見了,就像一個幻影。
谷未素一心想去桃花源,其他都不再重要了。
這天夜裡,谷未素獨自睡一個牛皮帳篷。她睡得很安穩,做了很多夢。
她在夢裡又來到了智利,懸崖很高,她的身體被四周密匝匝的灌木颳得鮮血淋漓。
夢中沒有原男。
一隻鸚鵡飛過來了,谷未素記得它,它曾經給團隊帶來過不小的麻煩,此刻,它就落在離她最近的枝頭上。枝頭微微晃動著。
看起來它要比上次胖一些,羽毛好像更有光澤了,紅的更紅,綠的更綠,黃的更黃。夢是黑白的,包括谷未素自己,只有鸚鵡是彩色的。
鸚鵡一動不動地打量著谷未素,像個很老練的班主任。
谷未素朝著它招招手,說:「好久不見啊。」
鸚鵡說話了,聲音很尖很細,就像被掐住了嗓子,它問:「你在這裡幹什麼?」
谷未素的心裡湧上了無盡的悲傷,非常非常非常悲傷,她想告訴鸚鵡她要死了,忽然想起了一件大喜事,頓時興奮起來,說:「我馬上就要去桃花源了!」
鸚鵡問:「怎麼去?」
谷未素指了指懸崖下:「我從這裡跳下去就到了啊。」
鸚鵡很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像谷未素真是它的學生,而這個學生答錯題了,它更正道:「下面不是桃花源。」
谷未素說:「當然是!」
鸚鵡想了想,換了個角度:「你知道你現在在哪兒嗎?」
谷未素皺起了眉頭,說:「我在羅布泊……不不不,我在智利……」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有點不夠用了。
鸚鵡說:「你在夢裡!」
谷未素大為詫異:「我在做夢?」
鸚鵡說:「不,是我在做夢。」
谷未素說:「你在做夢,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鸚鵡說:「因為你跑到我的夢裡來了。」
谷未素說:「我為什麼會跑到你的夢裡來?」
鸚鵡說:「我讓你來的,我要告訴你一句話。」
谷未素問:「什麼話?」
鸚鵡撲棱了兩下翅膀,飛起來,說:「懸崖勒馬,懸崖勒馬……」接著就飛走了。
谷未素不懂它的意思,大聲問:「懸崖勒馬是什麼意思?」
鸚鵡回頭看了她一眼,不再說什麼,它飛過懸崖,沖著更高的天空飛走了。
谷未素朝它追過去,同時喊起來:「你把話說明白啊!」
話音剛落,整個人就失去了控制,一頭栽下了懸崖!
谷未素一下從夢中驚醒過來。
天已經微微亮了,谷未素髮現自己竟然出了一場大汗,無比輕鬆,她沒有吵醒那兩個長發男人,只是靜靜地躺在毛毯上,盯著帳篷頂,開始回想夢裡的場景。
她當然知道「懸崖勒馬」是什麼意思,她只是不知道鸚鵡對自己說「懸崖勒馬」是什麼意思。
她閉上眼睛,決定不再費腦筋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混亂了,她本來就不擅長辨別謊言,而眼下,她的身邊卻布滿了問號,她受夠了。
很快她又睡過去了。
天徹底亮了,另外那兩個男人走出來,很禮貌地叫醒了谷未素,三個人簡單吃了點東西,然後,那兩個男人開始收拾東西,他們把帳篷、木柴、食品袋、水袋等等重新埋在了沙子下。谷未素什麼都不管,她在四周轉了轉,在昨晚發現原男的那個沙丘旁邊,看到了零亂的腳印,原男確實回來過,也許是不放心谷未素吧。
谷未素四下望望,忽然有些傷感。
三個人繼續朝前走,在天氣熱起來之前,果真看到前面出現了一個帳篷!
兩個長發男人說,那就是他們的「營地」。
谷未素走近之後才發現,那不是帳篷,而是一輛車,被防塵布罩著,遠遠看上去,很像個低矮的帳篷。
土撥鼠上前拉開防塵布,露出一輛半新的吉普車,車裡還有些應急的物資……
谷未素從來沒想過,這一切更像安排好的——她和原男剛剛回到羅布泊就有人接走了他們,走著走著,大家餓了渴了,於是就出現了一個「供給點」。吃飽喝得了,繼續走,這時候需要一個交通工具了,於是就出現了一輛車……就像一場接力賽。
三個人上了車,土撥鼠開車,刀疤男坐在他旁邊,谷未素坐在車後座上。
谷未素還沒有注意到,這時候,兩個長發男人似乎已經不太想跟她交流什麼了,也沒人再背誦《桃花源記》,只剩下急火火地趕路了。
隨著時間的推進,羅布泊的溫度越來越高,車上有些悶。谷未素望著車窗外,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最初我們志同道合,都想找到桃花源……」
刀疤男回頭看了看她:「你說那個原男嗎?」
谷未素看了看他,說:「是啊,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就變節了。」
刀疤男深邃地笑了一下:「我不知他為何來此地,但我肯定他不是來找我們的。」
谷未素說:「你們昨天說,他會用光線隱藏自己?」
刀疤男坐正了身子,看向前方:「羅布泊上藏著很多你們不知道的人。」
谷未素說:「我知道,還有類人,我見過他們的屍體。」
刀疤男點點頭,說:「不錯,類人。」
谷未素說:「原男是類人嗎?」
刀疤男說:「除了類人,還有從前西域小國的後裔。」
谷未素趕緊扒住了土撥鼠的座位靠背:「當時西域總共三十六國啊,你說的是哪個小國?西夜?蒲犁?龜茲?」
刀疤男神秘地說:「這個西域小國,屬於西域三十七國。」
谷未素很自信地笑了,說:「不對!公元前138年,張騫奉命出使西域,考察了各個西域國家,西域只有三十六國,絕對沒有三十七國!」
刀疤男說:「當時的西域確實只有三十六國,但是,沒人知道還有個看不見的第三十七國。正因為看不見,所以它一直存在著,直到今天。」
谷未素聽得汗毛豎立。
過了好半天,她才低聲問:「那個多出來的第三十七國……叫什麼名字?」
刀疤男搖搖頭。
谷未素又問:「現在它在哪兒?」
刀疤男朝外面的沙漠指了指:「就在羅布泊,沙深不知處。」
谷未素的汗毛又豎立起來了,趕緊朝車窗外看了看。
刀疤男再次回過頭,用非常嚴肅的口吻說:「無論是類人,還是第三十七國,都和我們桃花源沒有關係,你要謹記,桃花源人避世,只要你加入了我們,不到逼不得已,就不能再跟外界有接觸了。」
谷未素馬上點了點頭:「你們放心,在我心裡早就和這個世界一刀兩斷了!」
停了停,她突然問:「羅布泊什麼都沒有,你們吃什麼?」
刀疤男和土撥鼠同時愣了愣,沒有回答她。
谷未素朝前探了探身子,又問:「你們吃什麼?」
刀疤男終於回過頭來,說:「我們有食物來源,不足為外人道也。」
谷未素趕緊點了點頭。
車子顛顛晃晃朝前開。到了正午,三個人停了車,補充了一些食物和水。
車子停在一個巨大沙丘的陰影下,谷未素嚼著干硬的饢,看向車窗外,一成不變的鹽鹼地和沙丘,貧瘠得如同火星……看著看著,她問刀疤男:「咱們還有多遠?」
刀疤男說:「天黑之前。你累了就睡一會兒。」
谷未素覺得刀疤男的眼神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具體哪裡不對勁,只覺得對方好像格外開心。
半個鐘頭之後,刀疤男和土撥鼠換了位置,刀疤男開車,土撥鼠坐在副駕座上,一句話不說,開始大睡。
谷未素不想打擾他,閉上嘴巴,躺在了後座上。不一會兒,她的眼皮就開始打架了。
半夢半醒間,她又聽到了鸚鵡的聲音,它好像被關在了車外,正用身體一下下撞擊著車窗,並不停地呼喊著:「懸崖勒馬,懸崖勒馬!」
谷未素睜開眼睛,車子還在繼續行駛,土撥鼠還在睡覺。
此時,車子位於一個峽谷里。
她正想說話,車子卻一個顛簸,停了下來。土撥鼠被顛醒了。
刀疤男試著打了幾下火,車子好像死了,刀疤男說:「下來推推吧。」
谷未素問:「這是什麼地方?」
刀疤男和土撥鼠相互看了一眼,刀疤男笑著說:「你夢中的地方。」
谷未素這才知道,已經接近目的地了,她趕緊下車,四下看了看,兩旁峭壁上怪石嶙峋,地上是奇怪的紅土,前方是一條長長的路,一塊巨大的石頭擋在了盡頭。羅布泊上的石頭和沙子看多了,難得看到泥土,她好奇地蹲下去,抓起一把,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她只知道,紅土裡缺乏鹼金屬和鹼土金屬,所以土質呈酸性。
她問:「這土怎麼是紅色的?」
刀疤男說:「羅布泊都是鹽殼地,難得有一片酸性土壤。」
谷未素又問:「這種土壤能長出莊稼嗎?」
刀疤男說:「很多植物喜歡酸性土壤,比如花生、馬鈴薯、恰瑪古、苦瓜、西紅柿……」
谷未素點點頭,站起身來,開始推車,終於著火了。
三個人上了車,開到了那塊巨大的石頭前,停下來。
他們下了車,谷未素第一眼就看見石頭上方伸出了一根樹枝,上面開著兩三朵桃花,她的心撲通撲通狂跳起來——果然到了!
接著,她又看見,前面這塊石頭的正中間,有一條筆直的裂紋,它其實是兩扇石門。
石門斜上方有個很小的觀測台,冒出一顆腦袋來,大聲說:「天下一家!」
刀疤男答道:「共享太平!」
這句對話,特別是「太平」二字,讓谷未素全身一顫!聯想到之前土撥鼠說的「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衣同穿,有錢同使,無處不均勻,天下大同」,谷未素終於想起來了——這是當年「太平天國」的口號!
上面的人又問:「幾頭?」
刀疤男答道:「一頭!」
刀疤男和土撥鼠原形畢露了,他們已經把谷未素夾在了中間。
谷未素終於徹底清醒了!這地方根本不是什麼桃花源!她想跑,兩條胳膊卻被抓住了。
石門緩緩敞開,那是某種機械力量。
谷未素大喊起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兩個長發男人根本不說話,粗魯地推著她,走向了石門。
谷未素罵起來:「流氓!騙子!人渣!」
就在這時候,一旁的峭壁上突然射下一束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