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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情深只換來惆悵(5)

  「盛夏活的這輩子,沒有父母的愛,沒有丈夫的愛,就連她自己都不愛惜自己,她說希望孩子可以像是糖一樣的甜蜜一輩子,故取名叫糖糖。」


  「這些若是我今天不說,恐怕你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葉以寧握著傘的手略微的顫抖著,盛夏這些年有多苦,她不說,那就由自己替她說。


  「所以我一點都不同情你,你們兩人走到今天這步,盛夏固然是有責任的,可你又付出了多少?你現在所承受的痛苦,還不及盛夏的萬分之一!」


  葉以寧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要離開,大雨砸在傘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謝謝你。」黯啞語調里的深沉竟令葉以寧的腳步頓了下,那語調卻又像是痛苦的低喃。


  最終,她卻是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沉默的推開了木門,淡淡潮濕的雨味在房間內傳遞著,將還滴著水的傘抵在門旁,轉過身的瞬間卻在看到床上躺著的林盛夏睜開眼睛時動作一滯!

  林盛夏姣美的表情很平靜,她沉默的睜著眼睛看著木質的房梁,纖長的睫毛扇動著。


  這土坯房的隔音效果自然是不好的,葉以寧不知道自己剛才與顧澤愷的對話林盛夏到底聽見了多少,呼吸有些急促,櫻唇也微微顫抖了起來。


  「盛夏……我……」葉以寧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能尷尬的站在那裡。


  「睡吧以寧,明天還要上課呢。」林盛夏淡淡的聲音傳來,眼神並未看向窗外一眼。


  隨後又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閉上了眼睛。


  顧家老宅內。


  顧澤愷與顧允兒搬了出去,唐淮南也有屬於自己的別墅,整棟建築物里現如今只住了顧弘文謝青鴿與一干傭人而已,更何況現如今的謝青鴿一心向佛,就連吃飯都與顧弘文分開。


  曾經的一代豪門,竟落得現如今凄冷的局面,實在讓人唏噓不已。


  可今日,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謝青鴿竟然在吃飯的點下了樓來,群青色的旗袍將滿頭華髮映襯的更為明顯,容媽低頭沉默的攙扶著她的手臂,佛珠碰撞在一起的聲音清脆。


  見謝青鴿下來,顧弘文自然是高興不已的。


  自從將淮南認回來開始他們兩個人便沒有在一起吃過飯,更何況後來發生的事情……


  顧弘文這樣的想著,趕忙站起來轉過身去迎接謝青鴿,遍布著皺紋的臉上難得的浮現出喜悅的情緒,小心翼翼著。


  「你讓容媽叫我下來,有什麼事情要對我說?」謝青鴿的表情冷淡,曾經的圍棋對弈相互扶持早已經不見了蹤跡,不知何時兩位老人彼此也越行越遠。


  顧弘文先是夾了些素菜放到謝青鴿面前的瓷盤內,似乎是在斟酌著應該如何開口。


  「糖糖的事情已經過去八個月了,我知道你心裡還是不好受。」顧弘文終於還是開了口,謝青鴿夾菜的動作一頓,憑著多年同床共枕的相處,她知道顧弘文說這句話絕對有另外更深層的含義。


  絕對不會如表面這麼簡單!


  「糖糖出了這樣的事情,我的心裡也不好受,好在橘生肚子里的這個也快要生了,我們也算是有些盼頭,但是……」


  謝青鴿放下筷子,轉動著手中的佛珠,臉上的表情清凈無波,看不出情緒。


  「我剛知道原來蘇暖那個五歲的男孩,叫軒軒的,竟然是她同淮南生的,淮南前陣子對我說想要等到橘生肚子里的這個孩子生下來之後,將軒軒接過來一同照顧……」


  顧弘文的話還沒說完,卻見謝青鴿啪的一聲將佛珠重重的拍在結實的桌面上。


  「接過來照顧?你這話說的輕巧,你讓那個孩子用什麼身份進顧家?你將我的臉面橘生的臉面放到什麼地方?我看唐淮南是被蘇暖下了蠱了!」


  顧弘文沒想到謝青鴿會反對成這樣,原本他也是看在孩子的面上……


  「顧家到底和姓蘇的有什麼孽緣,當年的你和蘇紫,現在的唐淮南和蘇暖!我告訴你顧弘文,只要我還活著的一天,我就絕對不會讓蘇暖的孩子進顧家的門!」


  蘇紫這個名字,儘管時隔這麼久再被提起,卻依舊令顧弘文……


  煞白了臉色!

  夜裡的暴雨過後,空氣顯得格外的清新。


  晨縷透過被雨水沖刷乾淨的窗棱照射了進來,落入到林盛夏漆黑的瞳孔內,蒙上了淡淡的光澤,精緻雪白的小臉光滑細膩,細微的絨毛都被陽光照得清清楚楚。


  昨夜或許是以寧擔心自己心裡會不會有什麼想法,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不然現在也不可能還沒醒。


  林盛夏緩慢的起身,將外套披在身上,平日里都是以寧幫她打井水來洗漱,所幸水井就在不遠處,她也不用走多遠就能到,雖然現在身子不方便,但打些水來還是沒問題的。


  昨夜的疾風驟雨令校舍內開滿的油菜花歪斜的倒在地上,有一種頹然的美麗,從林盛夏這個角度望去,操場上空無一人。


  將昨夜以寧擱在門口的傘移開,林盛夏動作盡量放的很慢,生怕驚擾到還在睡夢當中的葉以寧。


  木質的門栓抽出,門從裡面被打開,林盛夏走的很小心翼翼,用纖細的手指撐著腰身艱難的提著木桶向外面走去,大雨過後地面還有些濕滑。


  林盛夏剛一走出門口,便感覺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眉頭微微蹙起,剛想要回頭,只聽到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手中的木桶很快便被一雙手心粗糲的大掌給接了過去。


  林盛夏的視線恰好與顧澤愷的在空氣中相互對視著,那張原本面無表情的俊臉上沒有半分一夜未睡的疲倦,儘管下巴上新長出來的鬍渣湛清著,卻絲毫未損他的俊美。


  見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涔薄的唇角勾著討好的笑,幽深闃黑的瞳孔泛著見到林盛夏的喜悅。


  「我一直在等你出來。」深沉低韻的聲音響在林盛夏的耳畔,凌晨四點的時候瓢潑大雨便停了,顧澤愷怕林盛夏見到早上自己還站在操場上她不出來,索性坐在了窗棱下的石階上等待著她起身。


  「怎麼只穿了這麼少的衣服,早晨這裡還很冷,我把我的……」外套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顧澤愷有些尷尬的發現淋了一夜的雨,自己的西裝外套也是濕噠噠的。


  林盛夏靜靜的凝視著顧澤愷的臉,昨夜大雨砸在玻璃上的聲音太大,其實她並沒有怎麼聽清楚以寧對顧澤愷說了些什麼,可她太了解以寧的脾氣了,所以隱約已經猜到了所有的內容。


  收回自己的視線,林盛夏任由顧澤愷拿著木桶,倒不是因為她的妥協,只是因為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可能搶過他,索性隨他去了。


  「顧太太,跟我回去吧,算算日子你的預產期就要到了,糖糖的出生我……」顧澤愷在說到糖糖兩個字的時候,喉結上下的滾動了下,嗓音瞬間乾澀起來。


  林盛夏姣美臉龐上的表情越發的冷了起來,甚至連眸光的波動都不在有了。


  「我不是個好爸爸,糖糖的出生我就那麼錯過了,可是這個孩子不一樣,我會付出我的所有來照顧你們兩個人的。」


  涔薄的唇瓣張開著,顧澤愷自己覺得從未有過的羞愧,在面對著林盛夏時,在想到糖糖時……


  林盛夏沒有絲毫笑意的清眸里透著幽深的譏諷,就這樣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顧澤愷,想到八個月前如同噩夢般糾纏著自己的畫面,她茫然無措的打電話給顧澤愷而他冷酷無情的掛斷自己的電話,甚至接著便將手機關機的情景,她便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顫抖著。


  可就算是如此,林盛夏卻依舊將自己的情緒藏得很深,不容許顧澤愷窺視分毫。


  「你的承諾,說的總是那麼好聽。」極為冷淡的一句話從林盛夏的口中說出的瞬間,原本應是幽怨凄楚的一句話,卻因著平靜的語調更為令顧澤愷撕心裂肺。


  「我信了一次又一次,最終還是我一個人,有你沒你,有區別嗎?」豈料顧澤愷還未曾從剛才撕裂劇痛之中回過神來,卻緊接著聽到從林盛夏口中說出的話語,宛如利刃般穿透他的心臟。


  可即便是說著這樣凄涼話語的林盛夏,卻依舊面無表情到了極致,只是擺弄著自己纖細的手指,聲音淡涼如水。


  哐當一聲……顧澤愷手中原本緊握著的木桶落在地上。


  他知她說這話是故意的,她平靜的讓自己害怕,他寧願林盛夏打她罵他就算是要他的性命自己都是願意給的,可她偏偏只是用著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自己,往日里的情深意重消融成過眼雲煙,林盛夏就像是已經走出去了,可顧澤愷卻執拗的還站在那個圈內打轉。


  顧澤愷害怕極了這樣的感覺,求而不得的痛苦與得到了再失去的痛苦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林盛夏卻是看也不看他的表情,只是艱難的彎下腰來將木桶拾起緊握在手中,與她再平靜不過的外表形成最強烈反比的卻是她手骨骨節因著用力泛白的森色。


  將木桶攥在手裡,她沉默著轉過身向著水井的方向走去,可顧澤愷冰涼的大掌驀然緊緊的攥在她的手腕處,還摻雜著些許的顫抖。


  「顧太太,我愛你……」這話此時此刻聽起來是那般的渴求回應,從前吝嗇於說出口的愛意現如今卻應景的將這凄涼的氛圍推上最頂點。


  八個月前,顧澤愷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告白,竟就這樣脫口而出。


  沒有想象中的紅玫瑰,沒有燭光沒有音樂,有的只是內心的不安凄惶,與顧太太的冷漠為伴。


  林盛夏就那麼沉默的站在原處,一動不動,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顧澤愷說出這三個字的情景,或許她會哭會笑會激動會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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