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放血與吸血
「啥？」龐萬雄一時沒聽懂這句話。
王哲臉上依然帶著笑，右手用兩根手指捏著金錠。
接著他的手指驟然發力，金錠就在龐萬雄的注視下快速變形。
「絲～～」龐萬雄吸了一口氣，目光直直地看著金錠。
王哲把金錠再次交給他，龐萬雄仔細查看沒有任何作假的可能……王哲就是憑著自己的指力，硬生生把這塊金子給捏扁了！
金子雖然說是軟金屬，但王哲這一手也絕對是驚世駭俗。
等龐萬雄稍微緩過氣來，王哲才取回金錠嘆息道：「晚輩一年前曾有些奇遇，練成了一身還算過得去的武功，於是就去草原上找了一下突戎人的麻煩。後來我一直隱居深山修鍊，沒想到出來的時候師父竟然被抄家了。」
「這一切都是朝廷的意旨，龐伯伯我也是沒有辦法啊！」龐萬雄擦著腦門上的汗。
王哲又搖頭嘆了一口氣，龐萬雄頓時心領神會地說：「蘇指揮一家無端失蹤，估計是受到了什麼人的脅迫綁架。這件事我會上奏朝廷，立刻撤銷對蘇指揮的通緝，併發令各地全力追查營救！」
「如此最好了。」王哲這才點頭。
朝廷對蘇鴻劍一家從「通緝」變成「營救」，也只有再大張旗鼓一番才能夠洗刷之前的污名。
龐萬雄能想出這種處理方法，真不愧是在官場打磨多年的統帥。
至於朝廷會不會答應，這根本就是不用考慮的事情。
不用其他的理由，只要「中原神俠」這四個字就足夠了。
這並不是說王哲襲擾突戎人有大功，而是以他的能耐要是用來對付朝廷，用不了一年這大周朝就該亡國了！
對王哲這樣的強力之人，朝廷、皇帝的權威就是個屁。
市井小民或許會覺得皇權大如天，那是因為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能夠看到的永遠是皇權「無敵」的一面，這其實是朝廷有意無意塑造出來的形象，以便對人們實現恫嚇、馴服的目的，而皇權脆弱的一面則被很好的隱藏了起來。
但龐萬雄這種本身就在朝廷中，而且讀過不少史書的人卻清楚朝廷的脆弱之處。
假如皇權真的不可違抗，那歷史上為什麼那麼多被殺的皇帝？
實際上史書中記載的皇帝裡面，至少有四五成是被殺或者自殺的，那時候他們的命也不比一條狗高貴多少。
大周朝雖然立國百年人心穩固，可也絕對經不起中原神俠的一番折騰。
為蘇鴻劍洗脫這樣的小事，朝廷怎麼可能會不答應？
王哲既然實現目的，也就準備告辭離開。
這時龐萬雄呵呵一笑，拉著他的手顯得很關心地說：「賢侄接下來有何打算？」
「我只想找個地方練武，其他的事情沒有什麼興趣。」王哲回答。
龐萬雄目光微微閃動，依舊笑容滿面地說：「蘇府現在已經空置，我準備交由賢侄代為打理，等找到了蘇指揮再另行安排如何？另外我可以找一些丫頭奴僕供你使喚，也讓你可以更安心地練武。」
「蘇府理應交還給我們，但使喚的丫頭奴僕就算了。」王哲說。
他不想被安插人手在身邊，龐萬雄考慮了片刻又說道：「我在城外的小燕山有一處莊園，那裡地處僻靜環境也非常不錯，不如就送給賢侄作為閑暇散心之所。」
「這怎麼好意思？」
「你可是中原神俠，區區一個莊園又有什麼！」龐萬雄佯怒道。
王哲稍微沉吟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接受對方的饋贈：「那好吧！」
龐萬雄作為陽關城的主官，在許多事情上面確實能夠提供方便，而王哲也完全配得起他的殷勤。
有了蘇鴻劍被通緝這件事，如果王哲不接受這些殷勤，那龐萬雄才真的不能安心了。
「不過我這個中原神俠的身份，還請龐伯伯不要過於宣揚。」王哲說。
「這是自然！」
兩個人繼續談論了一會兒，主要是王哲向龐萬雄詢問近來的局勢。
作為陽關城的軍鎮主官，龐萬雄知道的比張大海多得多。
這次涼州各地出現的「免稅免役令」，以及隨之而來針對基層小吏的刺殺行動，目前已經查明是一個叫「降神教」的組織所為。
傳聞降神教的教主，在十幾年前得到了未知的奇遇。
之後他秘密建立教派，向弟子們傳授一種叫「神打」的法門。
這種法門除了需要打熬筋骨之外，還要在平日常常虔誠敬神。到了與人打鬥的時候，他們只要高喊「請祖師爺上身」，就會變得力大無窮而且無所畏懼。
很顯然王哲之前在蘇府，遇到的灰衣青年就是降神教弟子。
他那種神打或許是一種自我催眠，進入某種程度的瘋魔狀態從而爆發潛能。
但是其副作用也非常明顯，那就是「請神上身」之後可能會失去理智，這也是灰衣青年會自己把自己弄死的原因。
「那忠義盟又是什麼？」王哲向龐萬雄問。
「是另一些有過特殊奇遇，從而練成了內家武功的江湖人。之前他們一直隱藏民間，這一次看到降神教行大逆不道之事，於是義不容辭站出來為朝廷效力。皇上為了嘉獎他們，親自題詞設立了『忠義盟』。」龐萬雄說。
「忠義盟得到的獎賞不少吧？」
「這是自然的！你在草原上對付過突戎人，當知道武者高手不與軍隊正面交戰，各種襲擾行動根本防不勝防，而且隱匿逃遁之後也幾乎無法追拿。只有高官厚祿拉攏收買其他武者高手，才能對付得了這些人。」
只有高手才能對付高手啊？王哲想起在武原大陸，是只有宗師才能對付宗師……然後宗師成為了世界的頂層主宰者。
「就算有了忠義盟，要對付降神教也沒那麼容易吧？」他說。
「確實如此！降神教的高手行蹤詭異，要抓他們中一個人忠義盟往往需要動用十幾個甚至更多高手，有時候還會遭遇對方的埋伏反擊。」
龐萬雄說著，試探著加了一句：「如果王賢侄願意加入的話，忠義盟的差事可就好辦多了。」
以王哲剛剛表現出來的力量，已經足以碾壓降神教的所有高手了。
「此事看看再說吧！」王哲當然不會答應。
有了在蘇府看到的一幕，他怎麼會不知道所謂的「忠義盟」，根本就已經跟降神教勾結在一起，甚至很可能就是在降神教的控制之下？
當然就算兩者沒有勾結，朝廷以高官厚祿收買高手對付其他高手，本身也是飲鴆止渴的選擇。
忠義盟的出現讓人產生一種幻覺，那就是朝廷依舊是最強大的存在，只要許下「高官厚祿」就不愁沒有人賣命。
然而只要從忠義盟本身的角度思考一下，就知道這種幻覺是多麼的可笑。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忠誠，忠義盟為朝廷效力說白了就是利益驅動。
而只要降神教越猖獗、越強大，忠義盟得到的「高官厚祿」就越多。相反如果降神教被剿滅了，那忠義盟反而失去了利用價值。
這種情況下期待忠義盟不養賊自重，反而盡心儘力對付降神教有可能嗎？
朝廷要忠義盟滅掉降神教，但忠義盟卻必然要「養」著降神教，從而不斷獲取朝廷的豐厚賞賜。也許有少數武者出於某些原因，真的全心全意充當皇族的忠狗，但這種損害整個武者階層利益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肯定會被降神教和忠義盟聯合絞殺。
朝廷和忠義盟看似聯合，在利益上卻是對立的。
而忠義盟和降神教看似對立，在利益上卻是聯合的。
這就像某些道士會暗中裝神弄鬼，然後再以世外高人的身份出現捉鬼驅邪，輕而易舉就得到大量的錢財一樣。
捉鬼的道士與被捉的惡鬼，本就是天然的盟友！
如果沒有更強大的力量介入，事情最終的演變結果就是降神教怎麼都剿殺不了，而忠義盟則是在朝廷的供養下不斷發展壯大。
朝廷一邊被降神教放血，一邊被忠義盟吸血，最終財政崩潰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