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是母親
雖然佟小喬不知道來者是誰，而且這聲音還如此冷漠，但也足以令佟小喬竊喜了。
她可以斷定，這聲音所稱的「鎖兒，肯定就是自己。
所謂雙拳難敵四手，自己一張嘴，是說不過對面這一堆人的。
而現在，終於有人向著她的了！
她連忙順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個長相極美，神色卻冷淡且肅穆，著暗紅色綉牡丹長裙，頭上梳著斜髻的婦人，並一個圓圓臉、笑眯眯的富態婦人，也從山石后的小路上，走了過來。
那一直在審視著佟小喬的老太太，立刻用很惡意、很鄙夷的目光，犀利地瞪著那冷清婦人。
至於那些僕從，忙不整齊地蹲身施禮，稀稀疏疏地說道：「大夫人安。」
這位是大夫人，大約是自己這身體的親娘了。
佟小喬在心中記住了婦人的模樣，繼而用灼灼目光，看著這位大夫人。
而那位絕美婦人在大夫人到來之時，便偷偷站在了老夫人的身後，盛裝婦人則撇著嘴，翻著白眼道：
「瞧大嫂子這話說的，難道我們二丫頭就活該挨打不成？」
大夫人並沒有走到佟小喬身邊，只是站在山石拐角處，漠然道：「可是鎖兒說她沒動手。」
佟小喬更加確定這位大夫人就是自己的親娘了，心中高興。
但周圍的人聽見這話，可就不開心了。
「娘，您瞧大嫂子。」盛裝婦人眼神一轉，立時紅了眼眶，拉著老太太的手撒嬌。
暗中，她還用手指杵了一下二小姐。
本在發獃的二小姐回過神來，忙將一雙手捂住了眼睛，嗚嗚地假哭了起來。
「是大姐姐打我的，是大姐姐打我的！」
佟小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大夫人依舊端莊地站在那兒，重複了一句方才的話：「鎖兒說了，不是她打的，況且這孩子獃性兒，養在老太太處這麼年，幾時不是讓著妹妹們？幾時聽說她還打人？」
不知怎的，佟小喬卻覺得場面微妙地奇怪了起來。
這位大夫人到此，不見半點兒對自己的親切，甚至沒拿正眼看自己，但是說的話，卻都是在維護自己。
人群中年紀最長的老太太，聽見這婦人說起自己，依舊不說話，只咬牙切齒地看著她，甚至那握著拐杖的手都已經青筋暴起，布滿皺紋的臉上，此刻也扭曲了起來。
大夫人同樣寸步不讓，下頜微微仰著，看向那老太太。
佟小喬終於看明白了這場景：婆媳不和呀！
就在佟小喬因著這詭異的氣氛，而拿不準該不該過去叫聲娘，也學著二丫頭的模樣撲在她懷中撒嬌的時候，圓臉婦人已經出來打圓場了。
「親家老祖宗安，親家二太太安，親家二小姐安。」圓臉婦人對著眾人，笑意柔和地，壓手屈膝，施了一圈的禮。
動作行雲流水，語調不高不低，一看就是很有教養的那種大家太太。
看來這圓臉婦人，該是本主外祖家的人。
佟小喬推測了圓臉婦人的身份之後，忙又將她剛才的動作記在心裡。
這肯定就是貴族太太小姐們施禮的方式了，自然要牢記。
圓臉婦人施禮完畢，又推了推大太太笑道：「妹妹也莫要著急了，慢慢說，親家老祖宗一貫是最公正的，不會委屈了鎖兒。」
說著，又對佟小喬招招手道：「鎖兒快來舅母這兒，瞧把這孩子驚的，怎麼頭髮都亂成這樣了？」
圓臉舅母將最後一句話，刻意加重了說。
在理清了關係之後，佟小喬果斷抓住時機，發揮演技，帶著兩滴眼淚，飛身撲在大夫人的懷中，萬分委屈地小聲說了句：「娘……」
眼淚來得時機恰當、飛奔動作急切、聲音顫抖得剋制而委屈、只說了一個字就戛然而止。
太完美了！
佟小喬在內心深處給自己點了贊。
不過，她卻沒有等到想象中，母親回應給她的擁抱和安慰。
並且周圍，再次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靜。
……
佟小喬喊著眼淚，抬頭看了一眼大夫人，只見這位大夫人冷清的臉上，竟然也帶了不可思議。
四周的所有人，更是像見了鬼一樣地看著她。
佟小喬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好吧，有誰能告訴她，她又做錯了什麼？
幸好有圓臉舅母在。
只見她不過是愣了片刻，便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開口對大夫人笑道：「到底是親生的女兒，妹妹就莫再生氣了。」
說著，又對佟小喬做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點著她的鼻子道：
「這丫頭，如今委屈了知道同娘哭，那前兒怎麼能說那樣不敬的話？可不許再那樣了。」
呃，原來本主剛和這冷清娘生氣嗎？
沒有記憶的她，還真是說一句，錯一句。
不過只要不是叫錯了人，那都不是事兒！
佟小喬鬆了一口氣，拚命將頭埋在大夫人的懷中，打定主意暫時少說話，將一切交給這位大夫人發落。
但是她的動作，卻給了周圍人以錯覺。
尤其是這位大夫人，感受著女兒在自己懷中的依偎，饒是心硬如鐵，此刻也終於軟化
前些日子，她確實是被本主傷了心，甚至打定了主意，只當沒生過這孩子。
可就在剛才，丫頭匆匆來說「大小姐出事了」的時候，她卻立刻焦急極了，卻但又想硬著心腸不管。
矛盾至極。
而在一旁的娘家嫂子知道她心中煎熬，便勸她說：「鎖兒出生便沒有養在你的身邊，又有那天生的疾病，你婆婆又是那樣，讓她如何同你親近？你只管當著別人要做到十成十的好，怎麼待自己的女兒卻又苛刻了？你若真箇不去，豈不是更要母女生分了？」
所以，本就想來看看的她，才急匆匆地來的。
卻不想，女兒竟然如此依靠自己。
大夫人的眼眶紅了。
終於，她抬手溫柔地拍了拍佟小喬的肩，嘆道：「你這丫頭呀……」
佟小喬更放心了，將這貌似冷清的娘抱得更緊。
可是偏偏，這母女間相親相愛的樣子，惹了別人的眼。
終於，一直怨毒地瞪著她們的老太太，用拐杖猛得砸地，怒道：「慈母多敗兒，都是一藤的娼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