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塔石村被屠
虞子期早就到了傅籍的年紀，要去專門的地方進行名冊登記，然後開始服徭役，但近年來又是修長城又是修皇陵、修建宮殿，凡是服役的人都是九死一生。
本來，每個人服役有三個種類，更卒、正卒、戍卒，都有嚴格的時限和規定，但是近年來，基本上已經沒有了正常的更卒、正卒、戍卒制度，所有徵調都是最高統治者的一句話，嚴重破壞了社會的生產力，造成民怨沸騰。有些人為了逃避徭役，就成了流民盜寇，一些小吏也藉機斂財，社會越發動蕩不安。
虞父使了些錢財，虞子期服了了一個修築城牆的役，麥場的少年們也都陸陸續續的離開，虞桃兒更加的無聊了。
這一日，虞桃兒去小溪邊洗衣，有幾個流民在小溪里喝水，虞桃兒看見了陌生人，立刻警惕起來，她衣服沒洗完就馬上收拾回家。
一個面色黝黑，衣衫襤褸的男人咧著嘴，大聲吆喝：「小娘子！你衣服還沒洗完，急著去哪啊？」
虞桃兒嚇得頭也不敢回，她疾步離開，那幾個男人狂笑起來。
「小娘子，你是哪家女兒？怎生的如此窈窕，不要急著走嗎？再和我們說說話！」
虞桃兒聽他們話說的越發輕佻，更不想多停留，她快步離開了。
回家，虞桃兒把今天溪邊的事說給爹爹，爹爹告訴她：
「近日村子附近忽然多了很多流民，北方長城修的緊，一些沒有活路的人就逃到此地，越聚越多，而且魚龍混雜，有流民，還有草寇。」
他還囑咐晚上鎖好門，大家都警覺一點。
虞父告訴桃兒：「以後不要去溪邊洗衣服了，就在家裡洗吧！」
虞桃兒想著哥哥不在，家裡都是老弱婦孺，心中越發不安起來。
又過了幾日，幾個陌生的男人敲門討水喝，又是打聽村裡的年輕人去哪了？又是問東問西。
虞父出來招呼那些人，看見有一人賊眉鼠眼、東張西望，三言兩語打發之後，就關好了門。
待到半夜，村子里的狗吠成一片，隱隱還有火光，不知是發生何事。
虞父緊張的在院里向外張望，發現情況不對。就讓虞桃兒躲在房裡不要出來，他帶著幾個老弱家丁，守在門口，防止賊人進來。
虞桃兒拿著項羽留給她的小弩，和小草縮在牆角。
聽見外面一聲喊：「這家就是虞家，是村裡的富戶！」
另外還有一個尖利的嗓音：「這家女兒長的漂亮，就是咱們在溪邊見過的那個！」
虞桃兒大驚，小草哆哆嗦嗦不知從哪裡摳出兩把泥巴，抹在自己臉上，然後也胡亂抹了桃兒一臉。
「小草，你幹什麼？」
「小姐！你快把衣服換了，換上男裝吧！咱們是遇見流寇了！」
小草哆哆嗦嗦，她連滾帶爬的跑到織布機旁邊，胡亂翻出一身最小的男裝，七手八腳的幫虞桃兒換上。
桃兒拿起平日舞的劍，瞪圓了眼睛。
「小草，你不要怕！一會兒他們要是進來，我一劍殺了他們！」
小草帶著哭腔：「小姐，這些都是亡命之徒，我們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人？你一個弱女子，能殺的了幾個？」
嘭的一聲，大門被撞開了。
虞桃兒聽見爹爹的怒吼，然後是打鬥的聲音，她按捺不住衝動想衝出去。
小草攔腰死死的抱住她：「小姐，你不能出去！你出去了幫不上任何的忙，你也會有危險的！老爺吩咐我，無論什麼情況也不能出去！」
虞桃兒聽見娘親的慘叫，哪能管的了那麼多，她提著劍，怒聲說道：「大不了我跟他們同歸於盡，我不能置爹娘於不顧。」
說完她推開小草，打開房門，順著院牆，藉助夜色的掩護溜了出去。
正堂前的院子里，大概有三十幾個賊人，虞桃兒心慌的尋找爹娘。
她從別院的菜園裡繞過來的，光線昏暗，她看不真切爹娘在哪。
聽見一人說：「這家女兒長的才叫絕色，我們今天快活快活吧！」
眾人發出淫笑，齊刷刷的向後院奔去。
虞桃兒這才看清，她的爹娘已經倒在血泊里。
她跌跌撞撞的撲過去，娘親頭上都是血，倒在爹爹身上，爹爹胸口有一個血窟窿，不停的向外涌著血，他嘴巴張著，像是有話說。
虞桃兒大哭，她抓住爹爹的手，耳朵貼過去，爹爹用微弱的聲音說：「快跑！」
然後身體一挺，腦袋一歪。虞桃兒看見爹爹睜圓的的雙眼，身上一冷，她大喊：「爹……」
一雙手捂住她的嘴。
小草拉起虞桃兒：「小姐！快跑！賊人很快就出來了！」
虞桃兒流著淚，她雙眼不肯離開爹娘，聽見賊人，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
她抓起劍，想沖向後院。
小草抱住她：「別說你，就是子期在也未必敵得過呀！快跑吧！」
小草拚命的拉起虞桃兒，二人跌跌撞撞向村外跑去。
那些賊人聽說有美嬌娘，都一溜煙的跑到後院，把後院翻了個遍，也沒找見虞桃兒，才想起前院沒人。
他們追出來看見已經跑遠的人影，連忙大喊：「快追！別讓她們跑了！」
小草被嚇的腿軟，一路跌倒了好幾次，虞桃兒是邊走邊哭、上氣不接下氣，她們跑的速度不快，很快就要被追上了。
「小娘子！你別跑啊！哥哥們不會傷害你的！這黑燈瞎火的，不要摔著了，你細皮嫩肉的，摔了可不好！」
後面的賊人眼見著要追上他們，言語放肆起來。
虞桃兒正為爹娘傷心，她拿起小弩，對著那個舉火把的就是一下。
「啊！」後面傳來一聲慘叫。
那賊人捂著臉，搞不明白被什麼打傷的，大罵：「臭娘們！看老子抓住你怎麼收拾你！」
他氣急敗壞。
小草聽見他的怒罵，又一個腿軟，摔倒了。
虞桃兒把她拉起來。
小草眼睛驚慌失措的看著虞桃兒：「小姐，我們跑不了了！」
「不會的！小草，你快起來！」
她拖著小草往前走，才走了一段路，後面的人已經追上來了。
「小姐，這樣我們誰也跑不了！我們分開跑吧！你穿的男裝，他們肯定以為我是你！你也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虞桃兒咬著牙：「小草，我們不能分開，就是死也要死到一起！」
她和小草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小草去年才剛剛許了人家，還沒有過門，她還有那麼長的人生要過，虞桃兒怎麼也做不到丟下她。
她們踉踉蹌蹌的跑著。
小草搖搖頭：「小姐，我實在跑不動了！」
虞桃兒一看，小草的膝蓋因為跌倒，摔得流下血來。
「我背你！」
她彎下腰，要背小草，小草流著眼淚搖搖頭。
「小姐！從小我就看著你像花兒一樣的長大，我把你當成了妹妹！我從來都不想嫁人，我鐘意的人是子期，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即使活著也是無望，你不一樣，你要好好活下去，千萬……」
小草咬住嘴唇，似下了最後的決心，顫抖的說：「千萬別忘了我！」
然後她用力一推，把虞桃兒推到路邊的樹叢里，自己往另一個方向拚命的跑開了，一邊跑一邊尖叫。
小草把所有的力氣都用上了，虞桃兒淬不及防的一頭栽進矮灌木里，她翻了個個兒，摔倒在地上，胸口悶悶的喘不上氣，她痛苦的捂住胸口，調整了被摔得八葷七素的大腦、恢復了呼吸，連忙爬起來，向賊人和小草離開的方向奔過去。
她看見有一個賊人一把揪住了小草，小草被他們拽倒，她拿出小弩。
小草離自己太遠了，小弩的射程不夠，她想往前去，這片樹林都是高大的樹木，沒有遮擋。
虞桃兒看見一群男人圍住了小草，有人撕開了她的衣服，小草發出凄厲的慘叫。
她顧不了那麼多了，快步向他們跑去，手裡的小弩對著那群人就是掃射。
「啊！」外圍的賊人發出了慘叫，轉過頭來發現了她，他們向她這邊跑過來。
裡面的人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淫笑聲、叫嚷聲如蜩螗羹沸，完全沒有人留意到外面的動靜。
虞桃兒眼看著小草被他們蹂躪，她瘋狂的大喊起來，想要吸引這群人的注意力。
在小草身上的賊人慌忙站起來，提上了褲子。
「媽的，還有一個！也是個女的？」
虞桃兒提著劍，看著一轉眼就被撕碎衣服渾身赤裸的小草，心想：她如果救不成小草，就一起死掉！
就在大家都愣神的時候，小草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子掙脫那幾個男人，一邊大喊：「為我報仇！」一邊撞在了旁邊的樹上。
虞桃兒發出聲嘶力竭、凄厲的慘叫，她看著小草滿頭是血，軟軟的倒下了。
有一個賊人已經欺近虞桃兒，他冷笑著：「兄弟們，這個才是虞家那娘子！」
虞桃兒手腳冰涼，渾身顫抖，她快速的回頭，怒目圓睜。
那人伸出手要去捉她，虞桃兒一劍砍了下去，正好砍到他的臉上，頓時鮮血淋漓。
那人捂住臉，一聲慘叫。
虞桃兒趁機拔腿就跑，剛才滿腔的悲痛化為了滿腔的怒火：她的爹爹、娘親、小草、她的家人，她要為他們報仇！
後面的賊人跑的快，馬上要抓住她了，虞桃兒用小弩對著那人：籍哥哥教過她：眼睛、小弩、目標三點一線。
虞桃兒沒有絲毫遲疑，對著那人眼睛扣動了扳機。
「嗖」的一聲，那人倒地，還絆倒了身邊的人。
虞桃兒快速跑開，她向山腳下低矮的灌木叢跑去，時不時回頭用小弩給他們一下。
賊人們氣急敗壞，他們圍著虞桃兒的灌木叢來回搜尋，又不敢輕易進去，知道虞桃兒手裡有能發射鐵蛋的弩。
「這個賤女人！我們乾脆燒死她算了！要不然她跑了去通知官府可怎麼辦？」
那個到她家裡賊眉鼠眼的男人對那個被虞桃兒砍傷的男人說道。
那男人捂著還在流血的臉，一臉兇狠：「媽的，老子要親手活剮了她，這個小賤人！」
虞桃兒躲在石頭後面，一動也不敢動。
「大哥！她手裡有劍，那個東西也很厲害！我們把這裡點著，她一樣跑不了的！」
賊眉鼠眼的男人接著說道。
那個被喚作大哥的人，想了一想，咬著牙，嘴巴兇狠的歪著。
「好吧，把這裡圍成一圈，全部點著，千萬別讓她跑了！我要把她烤熟！」
賊人們馬上點著了火，虞桃兒看著四面八方燒起來的大火，暗叫一聲不好。
她握緊了手裡的劍，心裡想著：現在衝出去，也許能殺掉一兩個賊人，為爹娘和小草報仇，然後自己也不活了。
可是想想小草和爹爹那慘死的模樣，虞桃兒心如刀絞，她一個都不能放過，只有她認得這些賊人，她還有子期哥哥，她要讓子期殺了他們，把他們全部殺光！
濃煙已經順著風勢聚攏過來，虞桃兒捂住口鼻：逃是逃不出去了，四面都圍著要置她於死地的賊人。
她看到身邊的石頭底下有個泥坑，連忙用手裡的箭在泥坑裡挖了起來，她拚命的挖，在大火即將燒過來的時候，挖好了一個坑，坑的斜上方是那塊大石頭，她又從旁邊撿些碎石，自己鑽到那坑洞里，用碎石遮掩了一下。
「能不能活下來，就看老天了！」
虞桃兒縮成一團，想起了爹娘和小草，淚流滿面：如果能活下來，我一定要為你們報仇！
濃煙越聚越多，這是山腳，沒有風，煙霧久久不散。
虞桃兒有些喘不過氣，她慢慢的失去了意識。
賊人們圍在四周，等著虞桃兒自己跑出來，哪知火光衝天，濃煙滾滾，虞桃兒最後也沒出來。
「大哥！這火太大了，周圍的村子肯定能看見，動靜太大了！我們得趕緊走！」
那人氣急敗壞的踹了說話的人一腳：「那賤人呢？怎麼還不出來？」
「那女人肯定被燒死了！」
遠遠的傳來鑼聲，賊人們知道已經驚動了附近的村民，不敢多作停留，他們逃了。
忽然空氣中刮過一陣大風，把瀰漫在山谷的煙吹散了一些。
虞桃兒藏身的坑洞滲進了清新的空氣。
她雙眼緊閉，仍舊昏睡不醒。
「師兄！你嘗嘗我新煉製的桃花丹！」
一個粉衣少女巧笑嫣然。
他對面有一個白衣男子，伸手拿過丹藥。
「雙成，你的桃花丹真是仙丹！香氣四溢！」
粉衣女子笑意漸深，「師兄喜歡，我以後日日給你煉製。」
虞桃兒努力想看清他們，卻看見他們身邊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桃林，他們頭頂的桃樹上有幾隻鳥兒在鳴叫，那鳥兒通身雪白，腦袋上有幾根彩色的羽毛。
「這鳥我見過！」
虞桃兒張口說道。
不料一睜開眼睛，自己面前是一個黑臉、闊鼻的大漢。
虞桃兒大驚：最後還是被這群賊人捉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