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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儒墨法三家論道,名縱橫兩派爭言

  王牧一行人禮拜四方后,便各自手持沉香,相繼著把它們插入了青銅鼎中。

  姜淼一邊向庭院中的青銅鼎走去,一邊暗自打量著王牧。下元節那夜雖有月華星光、白燭蓮燈為照,但王牧掩面撫箏於遊船黑湖之上,終究難窺其容。若不是高野在走前將王牧指與姜淼,今日哪怕得見,亦只是擦肩而已。

  王牧一行四人在上完香后,竟徑直向姜淼剛起身不久的平安亭走來。

  姜淼見王牧一步步走近,心中莫名湧起一絲慌亂。待得王牧一行四人走到眼前時,姜淼作為一國之君竟笨拙地向他們拱手彎腰以示其禮。待到王牧一行還禮而過時,高朝才敢在面上透出幾分驚異之色。

  「四弟,這二人你可相識?」待王牧一行四人在亭中圍桌落座后,韓少功突然問道。

  「我倒是沒什麼印象,不過蒹葭閣男賓往來不絕,難免有一些生疏之客。」

  「這人恐怕沒有你想得這麼簡單,因入寺之時身後有人跟蹤,這一路上我便時時留意。方才這紫袍男子帶著他這隨從出現時,血楓林中有兩處無風自動,積壓的雪也抖落了些許,定是有人藏於其中暗中相護。」

  韓少功說完后,王牧不由得抬眼望了望姜淼,不成想此時姜淼也抬目向這亭中望來,四目相對,二人竟都有幾分尷尬。

  …………………

  「權管家,今天你也算有口福,這兩壇酒算來也有二十五年了,今日你我一醉方休如何?」

  藍袍老翁看到王安平從書房的暗格中抱出兩壺酒來,一雙本就渾濁的眼睛因為困惑不解更陰晦了幾分。

  自王安平八年前升任尚書左僕射以來,權管家便在這王府了。這八年來,權管家從未看到王安平喝過酒,也從未進過他這書房一步。

  「老爺,要不咱們換個地方?」權管家有些不自在地說道。

  「不妨事,就在此處。」王安平提壺斟了兩杯酒並將其中一杯抬手推到權管家桌前。

  權管家端起酒杯向前一探以示其禮,繼而收至鼻下,只稍稍一聞,便覺滿腔芳香馥郁。「老頭子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喝過這麼正宗的女兒紅了,色呈琥珀、香氣馥郁而六味兼具,的確是好酒啊。」

  「我上一次喝酒還是二十多年前,那次只飲了一杯,那杯酒是和丹娘一起喝的合巹酒。這兩壇酒就是當年她剩下的嫁妝,本打算留到牧兒成親時再喝的,可死別之悲總是要喝些酒才好。」王安平自斟了一杯酒後,又給權管家的空杯斟滿。

  聽罷王安平的話,權管家不再去管桌前的酒,一雙原本渾濁不堪的眼中透出幾分精神來,繼而又恢復頹色,「原來你都知道了。」

  王安平沒有接話,只是不斷地斟滿被不斷喝空的酒杯。

  「這八年你帶我不薄,可我這條命是他救的,他讓我殺了你,我不得不答應。」權管家說罷,也學著王安平的樣子,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未時剛過不久,陽光從書房外的一小片竹林中透過,星星點點地落在兩人飲酒的桌上。

  「權兄,你看這光映在這桌上,倒是頗像一個字。」

  「何字?」

  王安平用食指蘸了蘸杯中的酒,在桌上寫下一字。

  「命?」權管家頗為不解地盯著桌上的字。

  「不錯,正是一個命字。這命字也奇,拆解開便是『人、一、叩』三字。去數而存實,尚存『人、叩』二字,二字所藏不過『人叩、叩人』二理。人叩之為尊,叩人之為卑,自古之理也。不過我鬼谷一門縱橫之學相傳千年而不絕,對這『人叩、叩人』之理亦有所思。一人叩而尊不得見,叩萬人而卑不復存。故引民牧這叩萬人之法定這紛爭亂世,我也算命非鴻毛,死得其所了。」

  權管家聽罷,眉頭緊擰,不解之餘還露出幾分糾結。

  「權兄,我知你難處所在,我有一兩全之策你看如何?」王安平一改悲壯之顏,面帶幾分笑意地幽幽說道。

  權管家一聽此言,便抬頭說道,「但說無妨。」

  「我知權兄受我師弟救命之恩,不忍又不得不親手殺了我。權兄為難之處無非是還了我師弟的恩情,又欠了我這個死人的情分,不知小弟說得可對?」

  「老爺所言甚是,死人的情分是活人永遠無法報答的。而老朽身雖老,卻並不急著尋死報恩。」權管家幽幽說道,口氣中這才隱隱顯出幾分殺手的冷冽來。

  「哈哈,此事也甚為簡單,只要權兄能在我死後達成我生前的一二心愿,不就也算還了我這微薄的一絲人情了嗎?」

  「說的有理,但不知老爺有何心愿?」

  「我不想死在這狹小的書房中,第一個心愿便是墜於高山之上,沉於深湖之中,這也能算死得其所。第二個心愿是希望權兄在我死後,將桌案上的那封信交付與南陵城蒹葭閣的李丹娘。第三個心愿是日後如若有名叫王牧之人落於權兄勢力之手,保他一次不死。」

  「好,不過遠山難至,只能於明日去往城外的南山。其餘的心愿,我必當如君之意。」權管家說完后,便飲盡杯中酒,、轉身向書房外走去。

  王安平望著權管家離去的身影,口中不由得嘀咕道:「老傢伙臨走前還捎走我一杯酒,真是一點便宜都想著占。」

  王安平說罷便藉著酒意放聲大笑起來,只是這笑中所帶的悲壯被束在這狹小的書房之中,實難為他人所知。權管家走出書房后,聽到書房內的笑聲,不由得抬頭將兩滴老淚鎖在眼眶中。

  ………………

  公孫謹邊搓手邊往手心哈了口熱氣,「俗諺『霜前冷,雪后寒』誠不欺我,我都在這棲霞寺里繞半天了,也沒看到王牧說的平安亭,莫不是他有意戲耍於我?」

  暗自嘀咕一陣后,公孫謹突然看到不遠處積雪上的幾行腳印,頓時一拍腦袋,沿著腳印的方向快步向前走去。

  如此行了片刻有餘,公孫謹方才看到亭蓋,再往前走數十步,便隱約看到亭中王牧和墨釩的身形。「奇怪,明明說的是兄弟四人,怎麼多了兩個人,難道是另外二人是王牧請來的其他人物不成?」

  雖心中存疑,公孫瑾還是面帶和色地走到亭中,「墨兄、王兄、諸位兄台,今番賞楓論道,小弟珊珊來遲,在此給諸位賠個不是了。」

  姜淼聞聲而起,「小弟蔣邈,旁邊這位是家叔高朝,我二人與身旁四位並非同道而來。只因我雙腿稍感不適,於庭院中上完香后才折回此亭稍作歇息,並非有意打擾諸位雅興,我二人這就告退。」

  高朝一收到姜淼的眼神暗示,便起身疾步走到姜淼身側,沉聲道,「侄兒,慢點。」

  「欸,兄台既然腿腳不便,不妨留下與我們一同賞楓論道。」孟子義面帶微笑的說道。

  「三哥,大哥這是什麼意思?」王牧頗為不解的低聲問道。

  「貓哭耗子假慈悲唄,估計是言語之論太過無趣,他想看看這二人還有躲在血楓林中的那兩個人在玩什麼把戲吧。「韓少功冷冷地輕聲答道。

  「如此,那邊叨擾諸位了。」孟子義剛一說完,姜淼便在高朝的攙扶下挪回了原位。

  公孫謹看到眼前的境況先是一愣,繼而也抱拳落座,不再言語。

  「諸位既然是應我之約來到這裡,那麼今天賞楓論道的活動便由我主持了,諸位當無異議吧?」王牧淺笑著環桌而視,其餘六人皆點頭肯定。

  「好,鑒於在座諸位彼此尚不相熟,第一個環節便介紹一下自己吧,我先打板起個頭。小弟王牧,南陵人士,師承鬼谷一派。」王牧說完后,右手輕拂,示意身旁的大哥接下去。

  「在下孟子義,徽州人士,自幼便被家父摁在一個『儒』字上,始為不解之枷。」

  「在下墨釩,南陵人士,所長無非奇巧機關之術,家承墨學。」

  「在下韓少功,咸陽人士,家承法學,后入佛寺,也算兼通佛法吧。」

  韓少功一說完,孟子義便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在尼姑庵里不過待了兩年,就敢說自己兼通佛法啦,三弟此話一出,那楓樹上的積雪都被這口氣吹散不少,當真是口氣不小啊,哈哈哈。」

  「死胖子,你找打是不是?」王牧見韓少功氣急拔劍,便連聲道,「三哥,輪到公孫兄了,且稍安勿躁,待會有切磋比試的環節,不急於這一時。」

  韓少功憤憤道:「好,待會把我和死胖子安排到一起,讓我用這柄圭臬劍好好教訓教訓他。」瞪了一眼孟子義后,韓少功側身作輯,「失禮了,公孫兄。」

  「無妨無妨,在下公孫謹,長於舌辯之術,是名家傳人。」

  聽罷五人介紹后,姜淼心下雖驚卻無幾分駭意。眉尖一擰,故作七分驚駭三分自慚地說道:「不成想諸位竟都是名士,我二人今番是誤入大雅之堂了。在下蔣邈,蜀郡人士,世代以經營為生。」

  「在下蔣朝,與蔣邈同在蜀郡做點小生意。」高朝一等姜淼說罷,便急忙起身拱手說道。

  「好,那此番第一個環節便結束了,大家也算相識了。下面第二個環節便是賞景作詩,每人五字半句短詩,如果接不上便自罰一杯,大家看如何?」王牧不改笑意,悠然說道。

  「欸,四弟,作詩不是為難我這酸儒嗎?倒不如依三弟方才所言,讓我和三弟在亭外為諸位舞劍來的痛快。」孟子義接過話后,沖著三弟韓少功抬了抬下巴,挑了挑眉,極盡肢體挑釁之能。

  「好啊,現在就到亭外較量一二,看來今日不削下你這胖子二斤肉,你是不知道痛了。」

  王牧聽韓少功此言,知是勸阻不住,只好道,「這樣也可,不過既然是在這楓林前舞劍,那就得『入鄉隨俗』,以楓枝為劍相舞之。大哥三哥,你二人現在便去楓林中折枝為劍吧。二哥,勞煩你去取一下馬車暗閣里的酒。」

  待三人相繼而出后,王牧說道:「讓諸位見笑了,那二位素來喜歡互相較勁,不過他們的劍法的確非凡,供諸位一賞絕無問題。」

  姜淼道:「王兄言重了,有幸賞劍是我等之福。不過剛剛談到借這雪覆紅楓之景作詩,我便想到一人所作之詩。」

  公孫謹在一旁頗感興趣的問道:「哦?可否說來一聽?」

  「雪壓楓枝低,雖低不著泥。一朝紅日出,依舊與天齊。」姜淼幽幽吟道,眼睛卻一直注視著王牧。

  「這是北齊皇帝姬焱去年南山圍獵時,見雪壓紅楓之景所作。由此詩可窺其人胸襟之大,韌性之強。」

  在公孫謹稍作評價后,王牧說道:「我倒不這麼認為。」

  姜淼聽王牧此言,眼中略過一絲異色。

  「哦,不知王兄如何看待?」公孫謹頗有些好奇的問道。

  「我師父曾和我說,鬼谷曾以縱橫二法顯於世。縱橫因時、因勢而變,但成於一亦毀於一。為帝王一人之術,終難濟天下。成帝王一人之偉業,亦難因民而彰。北魯皇帝姬焱有與天齊之意,其法無非是攻伐我南齊,牧萬民以成其業。而我近來聞得一詞——民牧,說此詞者方顯其胸襟似海。」

  姜淼聽王牧說完后,眼中異彩連連,身旁的高朝也不禁有幾分動容。

  不等公孫謹答話,墨釩便抱著兩壇酒回來了,每壇酒上都蓋了三四隻大碗。孟子義,韓少功二人也各自帶著火藥味折枝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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