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五章 阻攔
馬車繼續朝前走。
觀若一路昏昏沉沉,靠在板壁上休息。安邑外的路況並不好,一直十分顛簸,觀若越發覺得頭疼起來,她可能是又開始發燒了。
她以為她會就這樣離開安邑了,就這樣離開晏既,被裴俶帶往一個她不知道會不會喜歡的地方。
生在亂世,命如飄萍,半點也不由自己。
官道上又傳來一陣馬蹄聲,觀若以為不過是過路人而已,並沒有在意。
「停車!」
這一聲宛若石破天驚,車夫猛地勒了馬。觀若一時沒有坐穩,幾乎要栽到了車外去。
馬車停穩之後,袁音弗連忙扶住了觀若,低聲道:「殷姑娘,你沒事吧?」
她們都已經聽出來馬車之外的那個聲音是屬於誰的了。
觀若左半邊身子方才重重地撞到了車壁上,痛麻交加,緩了一會兒,才終於能夠答袁音弗的話。
「我沒事。袁姑娘,你幫我把車簾掀開吧,讓我來跟伏大人說。」
袁音弗望了她一眼,話語中含著淡淡的警告,在此刻,這或許也算是一種善意,「殷姑娘,你要想好你準備說的話才行。」
她是不想再回安邑去了,不想再見到李玄耀。
於裴俶而言,她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只要殷觀若沒有離開,也沒有再出什麼事,她跟著她,比自己一個人上路要安全。
觀若的目光黯淡下去,「便不必袁姑娘來提醒我了。」
袁音弗又望了她一會兒,幫著她掀開了車簾。
在車簾將要掀開的時候,觀若心中其實是有期待的。就好像她說她不需要解釋,心裡其實也在等待著晏既的解釋一樣。
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今日也沒有過來。
等在馬車之外的人,除了伏珺,便只剩下了晏家的親衛而已。
伏珺此刻過來,是要留下她,還是從她身上奪走什麼?
伏珺也望見了馬車裡的觀若,她面上並沒有任何神情,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殷姑娘,能否下車說話。」
她帶來的親衛,已經將馬車團團圍住。她便是不願意下車,也是走不了的。
馬車簾被掀開,被平原上的風吹的獵獵作響。
觀若慢慢地下了車,而後伏珺也從馬上躍下來,先一步往一旁走。
一面吩咐她的親衛,「將這馬車守好,我很快就會回來。」
觀若跟著伏珺一路無言,一直往前走。她沒有力氣,伏珺始終都走在她前面。
伏珺是在剋制自己的怒氣,剋制她在馬車上看見觀若,那一瞬間的怒氣。
直到她們站在了一處小土丘之上,她才終於停了下來,轉過身,面對著觀若。
觀若迎上了她的目光。
「殷姑娘。」伏珺開了口,聽不出喜怒,「你打算離開安邑,而後去哪裡?」
觀若無力地笑了笑,「我打算回長安去,我的家在那裡。」
就算只剩下她一個人,屋舍還在,也可以是一個家。
她不知道伏珺問她這個問題的用意是什麼,她今日應當是沒有攔她的打算的。
那麼,或許她是想要知道她的去向,在未來的某一日晏既需要她的時候,也能輕易找到。
她不會回長安的,也沒辦法回長安。
任身輕似葉,何計歸得。這是她的命數。
「長安如今在明之的兄長手中,同樣與李氏的郎君一起駐守。殷姑娘若是想回長安去,一路上也要注意低調行事,不要被什麼人認出來了。」
認出來,捏在手心,而後制約明之。
都已經是決定要離開的人了,不要再來傷害明之了。
伏珺長舒了一口氣,「殷姑娘,今日我過來,不是為了攔下你,明之也並不知道這件事。」
「他並非是不在意殷姑娘你,只是他有一些不得不去做的事而已。」
她想到此處,目光又黯淡下來。只是明之千叮嚀萬囑咐,她不能說出口。
「我只是聽李六小姐說,在路上曾經遇見過一輛與眉姑娘安排的馬車十分相似的,所以才會追出來,碰一碰運氣的。」
安邑如今還沒有完全恢復成以前那樣,每日出城的馬車,並不是那樣多的。
只是晏既的事情那樣多,她到底還是不算什麼的。
「眉姑娘安排的馬車,我原本的確只是為穆姑娘而求的。後來自己也上了馬車,是無奈之舉。若是晏將軍將來要怪罪,請伏大人幫忙求一求情。」
這都是她和晏既的事,無論是誰欠了誰,不要再牽扯旁人了。
伏珺只是點了點頭,目光落在草葉枯黃,已不再有任何生機的地面上。
她一直都沒有說出她來尋她的意圖,觀若忍不住催促她,「不知道伏大人今日來尋我,究竟是有什麼事。」
她沒有拿走晏既的任何東西,甚至連那支曾經屬於文嘉皇后的紅寶石髮釵,她也都還給他了。
她已經歸心似箭了,不希望再被他身邊的任何人所牽絆。
伏珺原本就是晏既的朋友,她離開了晏既,她們也就不是朋友了。
伏珺從衣袖中拿出來一瓶葯,「昨夜大雨,吳先生知道你淋了雨,又知道你素來體弱,這是他托我交給你的。若是覺得不舒服,可以吃一顆藥丸。」
「還有一張藥方,是他從前為你把脈,事先擬好的。若是你沒有餘力請名醫看病,這些葯吃完了,你只要照著這張藥方抓藥就好。」
觀若接了過來,「請伏大人替我謝謝吳先生。我原來說要如同孝敬長輩一般孝敬他,是我食言了。」
她腦海中又閃過他們飲酒歡宴的那一夜,想起吳先生的語重心長,抹去了眼角的淚。
「還有阿尋,我也不能和她繼續做姐妹,陪她一起去薛郡了。」
她的經歷其實和眉姑娘差不多,只不過舉起屠刀的人,從梁帝,變成了她的親生父親。
「我沒有什麼臉面和立場要求伏大人照顧她,我只是希望晏將軍不要因為我的事情遷怒於她。她畢竟只是一個孩子。」
搬進裴府之後藺玉覓便一直都在斷斷續續的發燒,不知道她今日會不會好一點。離別來的如此倉促,連告別都沒有時間。
伏珺應了下來,「我會照顧她的。」
「今日我出門之前還遇見了她,她說她不懂得你為何忽而決定如此,但你們不能同路,你要走你的路,她不會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