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拉麵師傅
「喂！小姑娘！要不要來吃點拉麵啊！」
旁邊的一個拉麵鋪的老師傅大聲的喊道，「外面有風很冷吧！進來暖暖！」
「越師傅又在騙小姑娘了~~小姑娘不要聽他的，他家的拉麵可難吃了！還是我們家的好！純機器拉麵哦！」對面的新開張的拉麵店裡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喊道。
櫻井小暮看了多少人？沒有一千也有一萬吧。只要一眼就能看出對方的奸詐還是騙人，一個人的眼神在截然不同兩種情況下有時會很像，但是她能輕易的看穿那個人的內心。這是在無數的經歷中磨練出來的，也是只有區區少數人才能掌握的。
老師傅好像是被對面的年輕人搶了不少生意一樣，見對方開口也就懶得再費力氣。轉身就撩起垂到額頭的布簾進了裡面。
櫻井小暮輕笑了一聲，或者說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這個笑容有多麼美麗……和輕蔑。玻璃門后的年輕人愣住了，隨即就看見這個白色連衣裙的女孩轉身進了對面的拉麵鋪子。
「老闆，今晚幾點打烊？」
「哎？你到這裡來了啊！我就住在後面，小姑娘你想幾點打烊就幾點好了。」
「是么？那等我走了再打烊好吧！」櫻井小暮毫不客氣的坐到離吧台最近的桌子上。明明是老木製作的桌椅，雖然每天都擦拭過，但是還有有層淡淡的油光，像櫻井小暮這樣年輕美麗又穿著不凡的女孩一般都會微微皺著眉頭掏出紙巾不留痕迹的悄悄擦拭一遍的。可是櫻井小暮沒有，她就像一個普通客人到了一個五星級的大飯店一樣，舉止得體，帶著一點年輕女孩的活潑和上流社會的，對人尊敬。
「好啊，那想吃點什麼？我這裡可是什麼拉麵都能做出來呢!不騙你的話，我可是做了五十多年的拉麵了！「
「嗯……「櫻井小暮想了想，」什麼拉麵都好……我只是餓了。「
「好！等一會就好了。還有什麼想要的么？「
「有酒么？最好是燒酒。「
「燒酒就算是有也不能給你啊，這麼晚了一個小姑娘會不安全的。喏，這可是月桂冠的清酒，嘗嘗吧！「
「老爺爺你可真有錢，這可是頂級的清酒。「櫻井小暮聞了一下就笑著說。
「喲！小姑娘還是喝酒的行家啊！沒錯，這是月桂冠的好酒。是前段時間一個老朋友送來的。我還沒喝呢。「
「我不是什麼行家，只是……有個人喜歡罷了。「
「有個人……是小姑娘喜歡的人么？「
「別叫我小姑娘了，叫我奈美就好。「櫻井小暮隨口編了個名字，岔開話題，」那……我剛剛聽到對面的人說，越師傅，您是叫做越師傅了？「
「是啊，這條街上的人都叫我越師傅，時間久了，也就忘了自己的姓氏是什麼了。「
「怎麼會忘呢？是大家都這麼叫，您也不願意再改了吧！「
「可能是吧！好了，來，面好了，」越師傅把拉麵放到櫻井小暮的桌子上。這時候遠處傳來幾聲電鈴的聲音。很遠，但是對於混血種來說，還是可以聽見的。
「吶，放學了吶，要趕快給他們準備拉麵了。」但是越師傅竟然也聽到了他喃喃自語著到了吧台後面。櫻井小暮心裡一驚，但是什麼也沒說，慢慢的吃著碗里的拉麵。
沒有幾分鐘，這條街上就有了很多學生，學生成群結伴的到了自己平常喜歡的店裡。只有寥寥幾個學生才到這家拉麵店裡。
「晚上好啊。」
「晚上好，越師傅你還是在這裡。」學生們回應的鞠躬。
「當然了，我是不會離開這條街的。以後還要常常來啊，我可是不會被打敗的！」
「越師傅你的心態真好，唉……我們要是也能這麼看得開就好了。」
「怎麼了？考試沒有考好？」越師傅忙著手裡，「還和以前一樣吧？」
「嗯，以前的就好。」這幾個女學生坐到平常的地方，托著腮有點鬱悶的說，「明明覺得自己複習的很好的，可是還是沒有考好，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沒事的，一次考試沒考好可能是運氣問題，下一次還要努力啊!」
「嗯，一定會的！「
「晚上好，我把明日奈又帶來了。」這次撩開布簾的是一個黑髮的男生，背著斜肩的背包，後面跟著一個發色較淺的女生，女生長發，看起來是家世較好的大小姐，但是眉宇間有著勃勃英氣。
「是你啊，怎麼？明日奈你還是喜歡這個小子么？！那等以後結婚的時候一定要通知我啊，我免費招待你們。」
「老闆你真是的！」女生佯怒，「好久不見也不說想念我。只會說一些以後的事情。」
「哈哈哈。」越師傅一邊端著熱氣騰騰的拉麵一邊笑的很開心。
櫻井小暮看著這群年輕的學生，活力四射，年輕張揚，明明雙方是差不多的年紀，經歷的人生卻是完全不同。
她慢慢的喝著清酒，酒很醇，有點醉人，或許是刻意想醉吧，往常都是千杯不醉的么，不是么。
「越師傅……」那個女生看到了櫻井小暮，後者已經趴在了桌子上。
「沒事。讓她睡一覺就好了。大概是喜歡上什麼人又不能說吧，或者是喜歡了不該喜歡的人。」越師傅看人的功力也不輸給櫻井小暮，「不想讓人管她，才會跑到我這種小地方來一個人喝酒，大概也沒有什麼朋友。明日奈你可不要學她啊，桐人這小子不錯呢~~哈哈哈！」
說到最後又跑到明日奈的身上，明日奈皺皺小鼻子，不理他了。
等到櫻井小暮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本家派出來找她的人還沒有找到這條街上來，或者他們覺得櫻井小暮這種女孩子和這種古老的街道沒有什麼關係吧。越師傅已經收拾好了鋪子，坐在吧台後面喝著小酒，看著晚間的節目。不知道是什麼節目，聽著有點吵鬧，應該是人很多的節目，像是什麼體育節目之類的。學生們都已經回家了。整條街道上是比之前更加安靜的情況。
「老闆，多少錢？」
「三萬零五十日元，給我三萬就好了。」
櫻井小暮掏出錢包來，竟然還有兩萬五千日元，不夠付錢。倒是還有銀行卡，卻不能刷。
越師傅等了半天沒聽見聲音抬頭往這邊看，只看一眼就知道什麼情況了。喝了一大口酒，說，「帶了多少就給我多少好了。
「可是……「
「沒關係的，我覺得你挺像我的小孫女，就當是我的小孫女給我的錢好了。「
「那……以後我會來補上的！謝謝。「
「沒事。「越師傅沒有起身來接錢，他坐在吧台後面的陰影里，後面的房間沒有開燈，顯得陰暗暗的，街道上也是陰暗暗的，這裡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台有點老舊的電視機，光線明明暗暗，投落在老人的臉上，老人像是一座塑像，陰影清楚的勾勒出他的眉眼輪廓，竟然那麼的蒼老，像是久經時光打磨的大理石一樣，堅硬，卻畢竟老了。
櫻井小暮心裡一動，想說，「我也沒有事情，可以在這裡陪陪您么「的時候，忽然發現老人的眼睛根本沒有落在電視上面，他的目光透過電視看到了很遠的地方，很遠很遠，遠到不該是這樣一個拉麵師傅應該看到的遠方。帶著一點和臉上神情不一樣的犀利，還有一點點的陰沉。
就是這一點點的陰沉，落在櫻井小暮的眼睛里變成了可怕的東西。
她櫻井小暮是什麼人？！在極樂館里看了多少不同的人，只有一種人，才會有這樣的眼神，而那種人在極樂館里最少見，也是最不好滿足。那是一種看盡了人生悲歡起落，經歷了苦難磨練，也經歷了榮華富貴，已經不在乎什麼東西，卻還有著一點點的執念想要完美的結束的人。這種人往往不會是社會底層，在溫飽與飢餓中掙扎的人，也不會是剛剛榮耀加身，躊躇滿志的人，相反，那是什麼都失去了都放棄了的人，卻也是一旦願意仍舊能夠呼風喚雨的大人物。這種大人物就算離開了以往的地位，也是沒有人敢去招惹。很多時候，他們這種人的名字就代表了一切。
難道就是這麼一個拉麵小鋪的拉麵老師傅會是那樣的人么？！
櫻井小暮想不明白，因為她認識很多人，也暗中調查了許多人，但是沒有一個人是符合這個老人的。
老人看起來像是七十齣頭，又像是年近九十，時光對他毫不留情，甚至過於苛刻。
「你還在啊……「
「是。「她出神了，但是越師傅注意到她了。
「怎麼？一點沒有帶錢么？「
「不，帶了一部分。「
「那就給我吧。清酒的錢就不要了，我看奈美是漂亮的女孩，對漂亮的女孩都應該請喝酒的！」一瞬間，老人就沒有了那種感覺，笑起來有點猥瑣，甚至是毫無節操的感覺。櫻井小暮甚至到離開這裡還在覺得自己剛剛是錯覺，是自己多慮了。
她走出很遠的距離時回頭望，這條街上只有這家拉麵鋪還有著亮光，投在街道上矩形的燈光顏色。裡面晃晃蕩盪的黑影是越師傅開始忙碌著的身影。
越師傅這個人，是櫻井小暮少有的看不懂的人。
但是，東京這麼大，世界這麼大，有著無數的角落。在這無數的角落裡，隱藏了無數的人，他們有著自己不想被人發現的秘密，有著不想被人找到自己的原因。越師傅也不過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如果要一一揭開這些秘密，付出的代價會比得到這些秘密更大，尤其是在你根本不需要這些秘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