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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弦音驟逝

  四人輕步前進,穿過半方幽林之後,遠遠看見兩襲白衣身影於遠處林間穿梭躍動。

  大家都是習武之人,當下意會,這是那二人在切磋招式,只是二人身手甚為高絕,這才激起了那麼大動靜。

  其中一人,隱約可見銀質面具泛著流光,想來正是谷主南弦;另外一人,亦是長發輕舞的公子,只是因離得遠,又身動迅疾,看不清模樣。

  那身著白衣的公子持一短劍,頻頻出招;南弦以弦意為守,弦弦與劍意相對,不偏毫釐,弦意剛勁,竟有擊退劍鋒之力。

  墨顏緋第二次見南弦施展這獨步天下的弦意武功,當下心情又泛起驚艷與神往,腦海中,從當初魅音谷前驚世一戰開始,漸漸回憶起這數月來的點點滴滴,和剛剛得知的十七年來南弦所背負的一切,心裡,想要待弦哥哥歇下來后衝到他面前的思念與熱忱漸漸加重……

  那林間切磋的二人似是察覺有人自附近而至,許是不願被人打擾般,竟過招之間漸躍漸遠,墨顏緋這邊的四人,於是繼續循著二人遠離的方向輕輕向前走去,遠遠觀望。對於習武之人來說,觀摩高手之間的切磋,自是世間難得的際遇。

  那二人向谷外方向漸移漸遠,不一會兒竟出了幽林,身至谷畔激流之邊。

  墨顏緋依舊看不清晰那手持短劍之人的樣子,好奇道,「這江湖之中,身著白衣,手持短劍的高手,大家可知是哪位?我見識尚淺,著實不知遠處那位公子是何方高人……」

  身旁三人均各有思索,但最後也都搖了搖頭,檀司首說道,「的確不知江湖上有這麼一號人物……看樣子,倒像是與谷主相識之人。谷主的朋友,自然不是我都知曉的……」

  「我一開始以為是慕容哥哥,但現下觀看這麼久,覺得不像,再說慕容哥哥並不使用短劍,而且,他要是與谷主大人切磋,何必來谷外這種地方?」夏鶯鶯亦是作搖頭狀。

  墨顏緋又繼續凝神觀望,不知為何,心中隱隱感覺,今日遠方的弦哥哥,似是和印象中的有那麼一絲不同,但又說不上來是變化在了哪裡,只是心中覺得有點點的異樣。許是受檀叔叔說的那番話的影響嗎?墨顏緋在心中搖了搖頭,不做多想了,繼續望向遠處。

  南弦當下似是漸入高境,弦音聲聲破空而出,蘊七分力道,三分奇襲,壓得對面之人連連後退,不多時,竟已至激流之邊。

  南弦於此時突然收了琴意,甩一方輕布,趁面前之人忙於應對先前所釋弦意之時,探身將琴置下,以身法掌力繼續過招,二人身形堪堪於河岸交接之處往返流連,南弦以身手會那短劍之招,避,擊,彈,攻,竟是依舊穩佔上風。

  又過稍刻,只見正正於那激流之畔,南弦右手抵至白衣公子頸前,左手貼劍擋偏即至心前的劍梢,經過此前那麼久的出招相對,當下,二人終於停下了動作,靜駐不動。

  許久,二人終於同時緩緩收手……

  就在那一切都已結束,南弦緩緩拿下著前抵的手刀和抵劍的左手,白衣公子亦做收劍之勢的時候……

  突然,來不及有所反應的剎那之間,那白衣公子無影般抬起短劍,毫不猶豫地迅然刺入南弦心口,雖相隔甚遠,但南弦胸前白衣瞬間浸紅,清晰可見……

  「弦哥哥!!」

  此間四人皆大驚失色,墨顏緋當下腦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瞬時破音大喊出去……

  那白衣公子迅疾偏頭一瞥,或許是根本不在乎南弦當下是何種難以置信的眼神,右手放開劍柄,蘊了十分力道一掌將南弦擊入激流之心,接著迅速探身撩起那皓影琴,疾速轉身橫掠急流,點足向遠方飛身而去……

  檀冰即刻飛速向前追去,檀司首亦快身前去,隨著激流的方向焦急尋找谷主的身影,可是除了隨波而逝的最後一絲血跡,什麼都看不見……墨顏緋當下已然震在原地,不相信這眼前剛剛發生的一切……

  墨顏緋搖著頭,眼淚奪眶而出……

  「弦哥哥……你可不能出事……」

  夏鶯鶯於大驚之下,見此時墨顏緋的狀態,心中更是一震,原來,谷主竟真的是墨姐姐那心中之人了嗎……

  「墨姐姐,墨姐姐振作一點,你想,谷主是何人,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夏鶯鶯輕抱住墨顏緋,雖心中亦是慌憂不定,依舊努力穩著心緒,穩聲安慰。「墨姐姐你先在此地緩緩,若是要尋谷主,便去,我先回谷,通知一下谷中人手。」說罷又輕輕拍了拍墨顏緋的後背,這才緩緩抽身向谷中而去。

  此間,幽林暗處,有一黑衣身影,不知從多久之前就已潛身此地,隱著身形,一動不動地探查著面前發生的一切,當下,目光幽深閃動,卻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

  不久之後,谷中弟子聞訊,接連出動,自谷主落水之處傾力潛身尋去……

  墨顏緋亦一步一步走向那激流之前,依舊不能相信自己所見的那一切是真的……

  許久,檀冰折身回來,面色沉痛地搖了搖頭,「那人輕功高絕,遠在我之上,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當下,只能期盼……期盼南谷主吉人天相,能逢凶化吉……珩殿下他……不是一直都受上天眷顧的嗎,緋緋你先不要太憂心……」雖話是這麼說,但方才發生的事,四人都看見了,那短劍深深刺入南弦心口,那白衣之人定是起了必殺之心,且最後那一掌,似是用了全力……即便南谷主再武功高強內力深厚,也是難逃此番要命之擊的……

  墨顏緋與檀冰靜立河邊,看著地上濺落的血跡,觸目而驚心。南谷主他,真的已命喪於此嗎……

  黃昏漸至,依舊沒有找到南弦落水的身影。檀司首緩步回來,濕漉漉地沉步走著,搖了搖頭……

  「是鶯鶯前去通知谷中了啊……當下谷中弟子均在傾力尋找谷主下落……唉……只是此地激流迴旋,河底暗流眾多,怕是……」說罷眼眶終於深深變紅,流下淚來,顫聲道……

  「今日和你們剛剛說完了這十七年漫長的故事……想著終於能卸下包袱好好準備走那以後的長路了……谷主……殿下他卻在此時突然……走了嗎……他明明那麼自信,花了這麼多年計劃了未來的一切啊……我們都等了十七年了啊……終歸是大夢一場空嗎……究竟是何人,竟對谷主下了殺手……我檀凜賭上這今後半生殘命,踏盡聖淵也要把他找出來!」

  斜陽冷冽間,秋風蕭蕭,此間三人,有淚流,有絕望……

  此時,魅音谷內,慕容訣終於從自己房間輕步出來,看著橙紅的夕陽,閉了閉眼,似是長舒了一口氣。

  「慕容哥哥!你怎麼才出來!我先前來此,你門關緊閉叫你不應,到處尋你尋不到,我又折返回來,沒想到你竟真的一直在這裡藏著?你還有閑心換氣舒展身子,谷主出事了你知不知道?」見慕容訣屋門緩緩滑開,屋內之人終於現了身形,夏鶯鶯連忙跑至跟前,震驚而慌張地和慕容訣說道。

  慕容訣似是聽到「谷主出事」之後內心亦是一驚,又見谷內弟子一派慌亂之色,當下神情嚴肅而疑惑,凝重問道,「我多日來要事纏身,此前又奔波疲憊,來谷中見了谷主交代了些事情之後,便回到這小舍歇息了,沒想到一歇竟是這麼久。怎麼,到底發生了何事?谷主怎麼了?」

  「方才在谷外,谷主本和一人切磋過招,沒想到,那人趁谷主不備,下了殺手!現下,谷主怕是沒命了!」

  慕容訣聞言立即大震,語氣再沒往日的溫潤,驚聲道,「什麼?!」

  「慕容哥哥你快來吧!」

  說罷,夏鶯鶯拉著慕容訣,一路向谷外而去。

  夜幕漸漸降臨,魅音谷此間的傍晚,殘陽映波,一片血色。

  還是沒有找到南弦的身影。

  墨顏緋從震驚,到難以置信,到心懷期盼,再到漸漸絕望……此刻,心如冰石……

  說好的,還讓自己在天衡等他的呢……

  說好的以後的路要一起走的呢……

  自己終於接受一切打算共同走那艱險的逆流之路的時候,他卻突然不在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還沒開始就結束了;明明有那麼多美好的憧憬,那麼多火熱的希望,竟全被這如血的殘陽無情抹殺了嗎……

  為什麼會這樣……

  你可是魅音谷的南谷主,聖淵的珩殿下啊……

  ……

  夕陽終於沉去,夏鶯鶯與慕容訣飛身而來,見當下此狀,心中亦是漸漸冷了下去。

  陸續有弟子搖頭前來,待夜幕完全降臨,只留了此間五人的身影,和魅音谷中漸亂的氛圍與不詳的傳言。

  「各位請暫緩心緒,在魅音谷歷此劫難之際,還望各位隨我回谷,一同商議今後之事。」終於,慕容訣語氣沉重,緩緩承擔起了當下的一切。

  夜深,死寂。

  五人一路無聲,緩步迴向谷中。

  那一直隱藏在暗處的黑衣身影,終於嘆了口氣,悄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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