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驚天之秘（下）
檀冰與墨顏緋當下內心震動，但亦還有疑問，看來是想到一塊兒去了，一齊問道，「那父親你（檀叔叔）為何沒能回京呢？」
檀司首當下正要說及此事，便隨著話頭長嘆一聲，閉了閉眼，又緩緩張開，神情嚴肅道，「這也就是我正要說的……想必這許多年陛下派玄武司各處探查，是在查傳國玉璽失蹤之事吧……」
檀冰聞言心頭突然一震，那早前隱隱生出的預感……沒想到真的應驗了……
墨顏緋聽到這句話，比起震驚更多的，是不解與茫然。傳國玉璽失蹤之事自己從未有過聽聞，阿冰姐這麼久也從未對自己提及過玄武司所查的另有他事。但想想也當是如此。說到底，自己當初不過是私自決定前來，且玄武司直從皇命，再加上傳國玉璽失蹤這等大事想來全天下也沒幾個人知曉，自己自然是不知道的。思及此，墨顏緋漸漸收下了茫然之色，想到既然檀叔叔現下當著自己的面說出了這個秘密，便是那傳國玉璽的下落與當下所談之事有關，自己和珩殿下有交集，自然可知曉這更深之事。於是，和檀冰一同，望向了面前的檀司首。
檀司首亦注視著面前女兒與侄女的神色變化，最終又將視線停留在墨顏緋身上，低聲道，「墨家侄女，自年春開始你隨冰兒來這江湖，到現下已然知曉了這所有的事，你又和珩殿下已互有承諾，這此間種種，看來除了命運不得不這樣安排，亦像是上天註定……因此，接下來的事，和接下來的路，我們已然需要共同面對了……」
墨顏緋於心中已然深深接受了如今的命運，待檀司首語落，鄭重點了點頭。
檀司首亦會意點頭，接著面色認真道，「你們可還記得，我方才有說，在我離開鳳儀宮之前，容成皇后最後交給了我一個包裹。」
檀冰當下心中一沉，「莫非……」
「沒錯，正是那傳國玉璽……
「當時，珩殿下所中血蠱之毒漸漸解了后，我心道當下千絕閣已經對將來之事有安排，我已完成了容成皇后的託付，既然無其他事，我便啟程回京，按之前所計劃的說法回稟陛下。
「臨行前，我交代了容成皇后最後的留言。珩殿下此刻拜上天眷顧活了下來，容成皇后當是走得心安了……當下大皇子既然已經遠離皇宮，那今後的路，不管是繼續留在這江湖隱藏身份安然度過一生，還是步步為營重回皇宮查明真相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全看珩殿下自己的內心。
「一切都完成之後，我本打算即刻便返回天衡。但就在那時……珩殿下那邊無事之後，南閣主與蕭夫人打開皇后留下的那個包裹，當下立即大驚，只道檀司首留步，這回京之事，還需從長計議。
「沒想到，那包裹之中的，竟然是傳國玉璽……
「我當下更是心中一震。傳國玉璽是聖淵皇帝身份的象徵，只由陛下保管，在聖辰祭天大典和新帝繼位之時才會現世，容成皇后是斷不應該拿到此物的，且這國璽，竟然被自己就那樣親手帶出了皇宮！
「既然發生這種變故，我自是要認真思慮此後該如何行事。過了許久，南閣主深思熟慮后與我商議道，我雖是借辦案之利出了宮來，但與之同時大皇子失蹤，皇後身死，我本就已經是深陷嫌疑；雖說不知皇后如何竟得到國璽，且若是辦得隱秘當下國璽失蹤亦不至於很快發現，但此事終歸事關重大，萬一我坐實了與這些個大事有牽扯，那整個檀府就全完了。為了我今後的路，亦更是為了檀府考慮，南閣主建議我萬萬不能再回到宮中去了，當下最好的選擇便是留在千絕閣，隱藏身份，日後看情況再圖此生之計；皇城那邊，就只當是我辦案途中失蹤吧。
「我幾經思慮，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了。於是，經閣中精通易容術之人相助，我便留在千絕閣藏卷樓了，後來漸漸也當了閣中管事。
「當年，我離開天衡數日之後，宮中果然傳出了容成皇后自盡，大皇子失蹤之事。唉……
「不過讓人舒了一口氣的是，容成皇后那邊，沒有傳出什麼和宮中禁忌相關的變故。那日之後，陛下悔恨交加，厚葬容成皇后，繼續派了在玄武司的夫人查大皇子下落及中毒之因，後來冰兒你也參與了進來……十七年啊，到現在這一切才終於能說出來了……只是，珩殿下中毒一事，依舊還未有確切線索就是了……
「話再說到珩殿下這邊，當初經歷那番劫數，身子好過來之後，倒是因禍得福，血脈生異，竟是百毒不侵了。」
聽及此，檀冰與墨顏緋心中便理解了，為何南谷主未中那白衣無命的銀鴆之毒。
檀司首接著說道，「珩殿下經那變故，便自小戴著面具生活了。有蕭夫人在，當是如母親就在身旁一般。殿下骨子裡心性高傲，再加上除了當初自己中毒一事，心中誓要為母親的身死尋一個交代，這亦是皇后孿生姐姐蕭夫人之願。於是這多年來，殿下便一直堅定著有朝一日一定要回去的念頭，我雖負罪在身無法相幫什麼，但多少多年來可以一直伴在殿下身邊支持者殿下。待殿下長大后，我就把那傳國玉璽交由了殿下保管，也算是，物歸其主吧。畢竟，容成皇后既然依舊是皇后，那珩殿下就是陛下的嫡長子，於情於理，陛下皇位的繼承人，都該是珩殿下才是。
「殿下當初自出生后在宮中就被視為天才，文武天賦異於常人，在千絕閣，更是飽習天下典籍，再加上南閣主的指點，極是進境神速。十五歲那年，已然是身手不凡，風華照世，可獨當一面了。南閣主與蕭夫人在千絕閣發展穩固后，本就打算將那千絕閣交由可託付之人，二人一同歸隱江湖，於是，便將千絕閣交給了珩殿下這位少閣主，日後殿下若是回了皇城，那後續安排，亦交由殿下決定。
「那傳國玉璽，想來是陛下未曾發覺有異，說到底，平時是用不到的。且退一步來說，就算陛下發覺，定也不會傳出來。於是，五年前的聖辰祭天大典，陛下雖無國璽，典禮亦正常順利舉行了，想必也是由於上次陛下曾拿出過吧。那多年間，左丞相之女蘇氏已經被立為新皇后，但太子之位一直空著，大家都心知肚明，陛下心裡，看來是希望著大皇子還活著，還能找到大皇子吧。只是，自從祭天之後，許是已過了十二年，陛下心中的希望漸漸渺茫，又想到國璽空無，聖淵皇城不穩，再加上那二皇子著實亦是卓爾不群之人，陛下終於下詔立蘇氏之子為太子。
「東宮既定，著實是一件大事。我問殿下心中如何打算，殿下道是，自己心意一直不變，那便是一心只為聖淵江山社稷，無論其他。我心中慨嘆殿下心境，是我有所偏倚，心思狹隘了……如此，更承諾此生必不負殿下。
「後來，我也不知殿下於近些年是如何得到的消息，想必是以南谷主的身份，做到些什麼也並不難吧。殿下了解到了太子的行事作風，道是太子此人，非正善之人，實非聖淵明主，哪怕他貴為東宮儲君，自己回皇城重掌一切亦心意已決。於是，便繼續開始了自己的回歸之路……只是這多年間，殿下行事確實深沉神秘，我也不了解現下都有什麼籌碼就是了……」
說了這麼多，檀司首歇了歇，接著低頭笑了笑，「說來慚愧……接近墨家侄女之事，南谷主確打算有意為之的……不過現下看來，你二人之緣，倒真的像是命中注定一般……」
把全部事情了解下來，墨顏緋與檀冰心裡亦是有了衡量。
墨顏緋當下知曉一切，心卻舒暢開來了，神色認真道，「檀叔叔，此事莫需心有掛懷。阿緋早就心意已決，不論弦哥哥身處何地，身份如何，都會與他一同。如今，小侄更是深感將來之路，自己亦有重任在身，當下，該是齊心協力，為這十七年來所有懸而未落的一切，做一個了結。」
「冰兒亦願隨爹一起，相助殿下。」
檀司首點了點頭，最後舒了一口長氣，「該來的終究都要來了……」接著，目光又轉向檀冰與墨顏緋，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疑惑道，「話說回來，南谷主與我的身份隱秘，你們是如何知曉的？」
「是從天衡千韻樓蕭樓主那裡得知的。」檀冰回道，「想必在江湖上亦是有千韻樓的傳聞的，那地方，是流轉消息的地方。蕭樓主此人我覺得還是信得過的，我曾經數次找過他詢問消息，他亦知我身份，道是有線索會立即告知我。這次，就是他秘邀我和緋緋，親口告知我們的。」
檀司首聞言思量了思量，緩緩道，「千韻樓雖有耳聞，乃是七年前發展起來的……只是這蕭樓主我不了解，亦未聽谷主有過提及……」
正當此間疑惑之時，突然見一道暖黃色的身影靈動而來，「檀爺爺！」
人未到聲先至，是夏鶯鶯。
當下已是來不及準備什麼，旋即就見到了夏鶯鶯那充滿驚訝，欣喜與疑惑的複雜神情。是見到二位姐姐身在此處的驚訝，重逢的欣喜，和不知亭間中年男子是何人的疑惑。
「我聽說慕容哥哥回來了，可是去找他又找不見，想著先來問問檀爺爺……沒想到爺爺亦不在藏卷樓，我猜可能是來這涼亭午歇了，便尋了過來，沒想到竟見到了二位姐姐！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歡迎你們再來魅音谷！」說罷立即轉為疑惑的神色，大眼睛充滿不解地看著那中年前輩，道，「前輩是何人，為何會在此地……還穿著檀爺爺的衣服？」
檀司首見是夏前輩的女兒，這多年來自己在谷中亦是了解這姑娘的心性的，想著事到如今，必然是要掀起一些波瀾，且這隱藏多年的秘事，和魅音谷夏家亦有牽扯，當下便決定暫且告訴夏鶯鶯一些事吧。於是道，
「鶯鶯姑娘……其實，這就是你曾經的檀爺爺真實的樣子……伯伯我因不能暴露身份，多年來都是靠著你父親的易容術生活的……這中間的事，之後伯伯與你慢慢說，或者，你亦可去和你父親探聽探聽，就說檀伯伯已經與你說了些了。」
夏鶯鶯聽著這年輕了許多的聲音，看著這位「檀伯伯」的臉，又看了看墨顏緋與檀冰。
檀冰笑道，「鶯鶯，這是我爹，玄武司的檀司首。方才，我們已經了解了這背後的很多秘密，要說，當是需慢慢說的。」
「竟然是伯父！那鶯鶯……見過伯父！」夏鶯鶯雖內心震驚，但這姑娘似是天生就是這種性格，自來熟，對一切都很是接受得來，當下叫得很是自然。「那伯父可知……慕容哥哥在哪兒呀……」夏鶯鶯轉了轉眼球道，想來是沒有什麼大事能打斷自己本來的想法。
當下，卻是墨顏緋先道，「慕容公子與我們一同前來，看去向，該是去找谷主了。」接著趁著當下的話題，又問道，「慕容公子自小與南谷主一起長大，那他可知這其中的一切？」
檀司首點了點頭，「不錯，這所有事情，谷中還有一人悉數知曉，便是慕容公子。」
夏鶯鶯亦偏頭探聽著，聽罷面色舒然，欣然一笑，「這樣啊……那我直接去問慕容哥哥就是啦……」
正當此時，於涼亭深側的谷外方向，隱約傳來弦律之韻與瀟瀟之聲，當下四人一陣好奇，便循聲向那斜後方的谷外走去。
漸漸近了之後，墨顏緋覺察是皓影琴的音色，心中一動，滿是期待與緊張……
只是，這弦聲之中，竟含內力相擊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