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深宮之毒
翌日,小暑。
太子前去鳳儀宮向母后問安。
差退了旁人之後,自然又談及了之前計劃除掉玄武司檀少使和朱雀軍府墨大小姐一事。
蘇皇後面露凝重,神色黯淡而憂鬱,嘆了氣道,「昨日那檀冰進宮之後,聽聞陛下又犯了心思。昨夜,竟都沒來我這鳳儀宮……他如今,明明一直都來的……」
太子聞言,面中露出憾恨之色,「為保萬無一失,兒臣特意安排了兩路毫不相干的人手去,沒想到,她們還是平安回來了。這二人在江湖,竟是遇巧結識了高手相護,實在是難辦。」
「江湖之事,母后不甚了解,你多聯絡就是。許是上天覺得這兩個丫頭命不該絕……罷了,此事現下不好再有動作,隨她們去吧。看起來,去江湖走的這幾個月,她們也沒查出個什麼來。」
「是啊,昨日兒臣和檀司使碰了面打聽了,宮中現下也是風平浪靜,想來的確是依舊毫無線索。」說罷思量了稍刻,繼續道,「母后,依兒臣看……大哥該是早已不在人世了吧……雖說那前檀司首失蹤一事的確很是蹊蹺。」
蘇皇后緩緩閉上雙眼,似有所憶,許久,幽幽道,
「按理說,當是如此的……
「當年你母后還在南疆的時候,你外祖母曾於雲蒼習得血蠱豢養之術,雖說後來因為此術過於陰邪,被南蒼眾多江湖義士剷除了,但你外祖母心思玲瓏,早已秘密保存了一脈。這些,你外祖父自然是不知道的。
「後來,你外公外婆二人相識相愛,你外公學識廣博進京趕考,以榜首之名進朝為官,你外婆便隨了過來,那時你外公還是一名小官。再後來你外公為聖淵立了大功,拜了左丞相之職,你母后我,當時恰是適嫁之年,這才有排面地風風光光嫁進了宮,這些,你也都知道。
「就在我嫁來這宮中之時,你外祖母把那一脈血蠱送予了我,道是這宮中步步兇險,此物隱秘安置,可擇時妙用之。
「這脈血蠱被精養多年,本宮想著你外祖母所交代的秘法,循著當年之意,便在你那大哥七歲那年,設計得到了他幾滴血,血蠱滴血認食,擇他受傷流血之際將那老蠱放了出去,這才注了毒於那大皇子體內。他自是不認得那為何物,定是當作園間異蛛弄死了。待發覺有毒的時候,想來已是說不出話了。」
說及此,蘇皇后稍稍勾了勾嘴角,「世人皆道陛下與容成皇后江湖邂逅神仙眷侶,又有何用?那妖女生了那麼個寶貝兒子之後還不是氣數用盡,再不能生育了。就算陛下有心一世相守一人,怎又擔得住皇室血脈重任,怎擔得住太后懿旨,擔得住天下眾人之盼?唉,還不是又娶了本宮,還有曦和宮那位妹妹。母後生下你呀,自是要為你著想。那大皇子一朝還在世,就算你再優秀,也永遠輪不到你來掌這江山,母后這才擇機安排了這一切。如今瑀兒越來越成熟,越來越穩重能幹了,母后甚是欣慰啊……」
太子靜靜聽著這深宮秘事,深深點著頭,記在了心裡。當下,亦泛起篤定的笑容,「兒臣謝母后辛苦操勞,今後大計,定不負所望!」
蘇皇後點頭笑了,繼續道,「如此,便拿這天下來做瑀兒你的加冠禮,如何?」說罷揚了柔媚的雙眸,深笑著看向太子。
太子聞言心頭一熱,目光灼灼,「如此極好!」言辭里滿含期待與自傲。接著又若有所思,道,「母后,能否恕瑀兒多嘴一句?」
「你說。」
「瑀兒對父皇的了解,自是不如母后的。如此計劃,可是時機合適?」
蘇皇后又是勾唇一笑,「自然是天時且人和。」緩了緩,接著道,「你父皇是習武之人,身體向來康健,突然病重定會令人生疑,這才選了緩施血蠱之毒以徐圖之。讓陛下受些傷自是不容易的,本宮便是相了機會得了些,誘了那餘下的幼蠱生毒。五年前你剛被立為太子,若陛下立即身體有恙,一來甚是不吉利,二來說到底大皇子只是失蹤,你剛入主東宮陛下就病倒,未免被人懷疑我們自身有鬼,操之過急了。現下緩施之計已有五年,加之陛下近年本就愛犯心思,身子在方太醫的安排下緩緩病下來合情合理,事到如今,擇今年深秋圖之,已是天時。母后打算最近擇一良辰吉日安排了你與連將軍女兒的婚事,瑀兒歲末之初加冠,時后臣將歸京,鄰國例行來我中原修好,屆時,你便可受臣民之心,亦可向鄰邦展我聖淵君威,此乃人和!屆時,哪怕那大皇子真還活著,哪怕又攜國璽在手,天下既定,他能奈何?」
太子聞言更是心情激動,隨即調整緩和下來,深深一拜,「如此,兒臣萬言難謝母后,唯望母后千歲金安!」
「瑀兒快起來,快起來……說到底,也是你自己爭氣,有才學,又習得一身好武藝。母后如今也累了,今後啊,就等著享福了……」
說罷,母子二人深深笑了。
罷了之後,蘇皇后又輕輕提了一句,「不過你畢竟亦是昆吾血脈,母後宮中秘藏血蠱,出入附近,可莫要傷了自己,以防萬一。雖這許多年都無事,如今說了起來,自當是提個醒。」
「好,兒臣自會小心。」
「還有,方才說到曦和宮那位,說起來,這宮中樂師之女,與你父皇的初見甚是和容成那妖女如出一轍。無奈你父皇對那弦音笛韻甚是沉情,就連你母后這鳶舞竟都相形見絀了……有言道是你父皇從她身上還在惦念那妖女的影子……罷了,你為太子,天下既定,小皇子那邊,彼此都稍稍留心些就是了。」
「兒臣明白。」
「那母后便不多言了,你忙去吧。」
「如此,兒臣告辭。」
當下的鳳儀宮,尊貴的外表下,卻無人知其深藏暗毒。
蘇皇后終於閉眼舒心一嘆,「快二十年了……這一天,終於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