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天外來客
一晃數日過去,恰逢了檀冰於司內值夜的日子,一位少女踏著暮色又來造訪檀府。
這次她身穿平日在自家府里常穿的紅裙,因顏色過於艷麗張揚,出門自是極少這麼打扮的。此次既是來檀府,自是不那麼見外了。
墨家與檀家都算是習武家族,墨將軍與前檀司首常切磋武藝,兄弟交好,兩家關係一直很是融洽。
清風吹動長發。今日墨顏緋上層烏髮梳了左側分,於右斜后側系了一個好看的髮結,發梢隨著下層自由披散的髮絲輕舞,襯得整個人明麗間自是溫婉可人。
現下是來和藍司首磨嘴皮的。
這些天在墨府,這位墨大小姐和母親軟磨硬泡,一說自己年歲也不小了,阿冰姐在自己這個年紀都能自己走南闖北了;二說長這麼大除了在府里弄弦潑墨以及在城裡同認識的人小闖一番,著實是沒見過什麼世面,以咱墨家前輩和自家哥哥的優秀,自己不能拖了後腿;三扯謊說此番是隨著阿冰姐同去會見江湖有地位的大派且阿冰姐都同意了,著實是極好的機會云云。
明夫人本是連連嘆息實在是放心不下,卻於今日撥了一曲被女兒改了幾韻的音譜后,改了這些許時日的愁容,之前總是感覺哪裡不滿意,如今實在是妙絕天成。「你呀,了了我這許久的煩心事呢,我也就順了你這回。你這孩子辦事讓人放心,檀家孩子更讓人放心,你去一趟也罷,好去好回。」明夫人明琴音也著實是性情中人,和墨將軍性格相合,此間笙歌一曲,刀劍策馬平疆,文武相和鳴,佳偶自天成。
墨顏緋心裡想:藍嬸嬸若是同意了,那阿冰姐自是沒話說,自己是不是壞壞的。
如此想著,已踏步來至前廳。
「藍嬸嬸!」
藍司首在家中身著便衣,但手中卻是還在擦拭著短劍。見是墨家女兒來訪,送劍入鞘,笑意溫柔。
「給藍嬸嬸問安!」墨顏緋躬身行禮。
「你做此狀,定是有事求我吧。」藍司首真是一眼看穿。
墨顏緋拿右手食指內側搓了搓額頭,羞赧笑了,「藍嬸嬸,這麼多年您都看在眼裡,您說,緋兒一直以來都很靠譜吧?」
「嗯……」藍司首乍然間有些不知所云,但隱隱料到了這姑娘所為何事。
「也向來很有見機行事的本事……」
「你是不是想隨冰兒前去查案啊?這些天那孩子隱隱提起你願同去之事,雖說我的確不該同意。」
似是有希望,墨顏緋眼睛放亮。
藍司首接著說道,「你與她一同前去我該是更加放心的,但這案子涉及隱秘,我也直言了,旁人參與,我不好復命。但陛下此次似乎是放開將此案交給了我。」頓了頓,回想當晚皇帝像是看開了什麼,又像是更加焦急。
「既是交由我安排,那我便同意你去了,唯一需要我囑咐的,就是你一定聽冰兒安排行事,具體事件不能與你說,不當問的你也莫要多問。」
墨顏緋心裡瞭然,若真出了什麼事,或是流出了什麼秘密,藍司首萬言難辯。當下,表情嚴肅認真,「是,緋兒明白。」
事情敲定,墨顏緋又請教了些功法修習之事,離開檀府時已是夜色幽幽,皓月當空。
她輕輕走著,眼角卻似是瞥見有一襲白衣身影輕然掠過不遠處的檐頂。
當下警覺回頭,尋那身影的方向,正是檀府。墨顏緋藏在暗處仔細張望過去,只見幾巷距離之外的屋檐之角,那白衣身影側身而立,衣袂飄飄,面部映照著月色流光,似是戴著銀質面具。
這樣靜靜地望著,竟是一時出神。
那本是位可疑之人,此時在墨顏緋眼裡,正如天外來客。
那身影靜立稍許,轉身離開檀府附近,瞬間消失無蹤,自是身手高絕。
墨顏緋迅速返回檀府,府內一切如常。
藍司首聽了陷入沉思,「白衣,銀質面具,身法高絕之人……這江湖之中倒有一位,乃是行蹤不定,武功深不可測的魅音穀穀主南弦。」繼續想了想,接著道,「南谷主和玄武司、檀府之間並無交集,他來這裡不知有何道理。若真是他,想必也是無人知曉所為何事。」
墨顏緋迅速拾起了印象,這位南谷主自己是有所耳聞的,許是聽說書人講過,許是阿冰姐曾提起,畢竟江湖之事,有此號人物不假,但江湖之間喜好闊論高人大派,傳聞七分真三分玄,形象自是與現實有些許差別。南谷主許是真的行事詭秘,周身是謎,以特製銀面具為身份標誌,從不以真面目示人,自是成了江湖言談中的常客。傳聞其十五歲從其父南毓手中接掌千絕閣,千絕閣,如其名,閣內之人各懷絕學。南弦此人音律功法高絕,能撥琴弦退江湖高手,接掌千絕閣后,以自身為尊更名魅音谷,門派實力繼續獨步江湖。南毓閣主與其夫人蕭白二人夫妻情深,將千絕閣交付於少閣主后,雙雙遠遊江湖,不問塵事。
想罷言道,「藍嬸嬸,府內無事便好,許是我多心了。」
藍司首點點頭道,「情況我知曉了,若他真沖檀府而來,我去尋個緣由便是,你這孩子早些回府休息吧,嬸嬸送送你。」
說著不必送了,卻也一起走了些許路,墨顏緋施禮道別。心想著,江湖之事,待和阿冰姐前去途中,定要好好聽聽。如此更添神往之意。
數日後,魅音谷,藏卷樓內,白衣銀面之人與一老師傅相坐對酌。
案几上,靜放著一塊玉佩和一封手書。
「檀叔,此去天衡,夫人似是憔悴許多,檀少使不日將前往江湖各派來查案。侄兒斟酌考量,此信物和手書還是莫要此時交予夫人為好,一來夫人不必於此時奔波,二來需暫穩檀府現況,繼續觀察朝中動向。」
老師傅又飲了口酒,點了點頭,目光幽幽。
「謝過賢侄安排了,是檀叔思念之情太切……如此也是最好的,穩此一時,日後重逢,但圖長安……」
二人對敬,幹了杯中酒。
數語之後,白衣身影告辭離去。
老師傅打開信紙,淚落兩行。
「數載相離如刀絞,無時無刻不盼還。懷罪長別不由己,江湖深遠心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