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墨府千金
翌日，春陽如舊升起，仲春之後，天地添了一份暖意，玄武司內的氣氛卻是與之格格不入。
「少司使早啊，你快去看看司首吧，這一夜都沒合眼吶……」值夜換崗的李值守嘆道。
來人正是檀冰，檀凜與藍月霜的獨生女，當下已是花信之年，卻尚未嫁人。她自當是瀟洒慣了，自小喜歡在司里「出謀劃策」。七歲那年父親失蹤，母親被任命為代司首，檀冰便早早學會為母親分憂，十幾歲便跟隨藍司首出任務，如此行事多年，便是養成了愛闖蕩的性格，一直自由不羈。檀冰有著雙親的冷靜果決，相貌亦是半像父親半像母親，一樣的清秀有神。和平日一樣，一身利落暗色青衣，黑紗髮帶扎了高馬尾，腳蹬黑靴，玄黑腰帶間亦是掛了兩把短劍，習檀府家傳武功。
她飛步進了藏卷閣，只見母親面色憔悴，雙眼紅腫，竟是淚流一夜……
檀冰一把抱住母親，「娘……」眼中熱淚滾燙地落在玄色的肩頭，浸深一片。
藍司首閉眼，話語滄桑卻依舊清晰有力：「你爹消失了快十七年了，當下這大案也查了快五年，昨晚我在此一夜，思來想去也真是累了……他到底不告而別去哪兒了……他到底是否牽扯了些個中大事……他到底是否還活著……」
檀冰抱得更緊。
「陛下又有囑託，現下要在江湖大派里密查一番了。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自己走過南闖過北的，你自己也是這個行事作風，此行，你可願自行前去？玄武司在境內的暗樁，你也都知道。」
檀冰輕輕鬆開雙臂，應聲道，「好，冰兒去，娘好好休息……」
母女又聊了半晌后，檀冰回了檀府。
「阿冰姐，你終於回來了，讓我真是好等！」
檀冰剛一進府，便聽見了熟悉的聲音。這聲音清脆又沉美，是恰到好處的好聽。
正是墨顏緋，聖淵朱雀軍主帥墨傾的女兒，今秋將滿十八歲。取這個名字，是因當年出生時，府上作畫用的紅墨被不小心打翻，戎馬半生的墨大將軍難得想出這麼文雅的名字，當下連連叫好，這名字就定下了。
似是底蘊就已經註定，墨顏緋自小除了隨了父親的性格喜好揮些兵戈，也喜好行文作畫，又隨了母親一般懂些樂譜，撥弦成韻；墨府上下到城中好友皆讚賞驚羨，女兒的成長讓墨府光彩更盛，墨家甚是欣喜。宮中早有意願將墨顏緋與太子定親，但這姑娘從小隨了父親性格，後來更時常去檀府和檀冰一起習武闖蕩，頗有自由瀟洒之風，許是不願一生束縛於宮城。皇帝給墨大將軍面子，太子也是尊重他人之人，道是不會強求，於是墨顏緋便隨心自在。人皆雲墨家小姐身在福中不知福，墨大小姐一笑置之，自詡人間仙人快意江湖，眾人也便笑而不再多言，卻也都在關心墨小姐到底會許到個什麼夫君。
今日，自是來找檀冰切磋學習。
墨顏緋依舊一身赤色調衣衫，這是她從小尤為鍾愛的顏色，亦是應了這名字。緋紅的衣裙外披一身白紗衣料，明艷而不張揚，腰間深紅束帶盡顯少女曼妙身段。一條烏黑高馬尾隨風飄舞，走近了，偏圓又清瘦秀麗的臉型，雪白亮滑透有淡粉紅暈的的雙頰，如畫筆勾勒的柳煙眉寶石眼，好看的鼻尖下淡玫瑰色的雙唇，亦是恰到好處的好看。
她束緋色髮帶，腳蹬暗紅長靴，比起檀冰那高挑身段自是低了些，但身材比例著實是讓人驚艷，此刻正持雙劍，就地起勢，頗有俠女風骨。
當下檀冰也暫且拋了心事，雙劍出鞘，劍影成風。
緋色與玄色於亭台樓閣間颯颯舞動，劍意蕭蕭，金屬之聲鏗鏘清脆。
墨顏緋眼神犀利面色冷靜，劍招使得熟練精妙，主動出擊；檀冰見狀嘴角漸漸輕揚，雙劍擋下一波劍招之後，蓄力反推轉為主動。一招，兩招，以此狀過了十數招之後，墨顏緋見機抽身，長靴一踏翻身逃立於石柱之上，拱手道，「阿冰姐果真好劍法！」
「還是一直不肯說認輸呢。」
「我又沒輸，三十六計走也是計嘛。」
罷了，雙雙收了短劍，姐妹二人於階前坐了，閉眼深深調氣。
約莫過了半柱香時間，墨顏緋長睫漸漸睜開，望向身邊的檀冰，才發覺她眼眶微紅，正幽幽望著前方，當下即暗責自己過於衝動，沒有發覺阿冰姐正有心事。
墨顏緋擔憂，雙手放於檀冰手臂，「阿冰姐……」
檀冰視線拉回眼前，低了頭，「緋緋，方才我從娘那裡回來。」
墨顏緋又暗暗自責剛剛的莽撞。自己清早便來，府上的人道是阿冰姐一早去了玄武司，若是藍嬸嬸已經在了，難不成嬸嬸是積勞一夜？怕是還有什麼心事想起吧。自己待阿冰姐一來，當上前接應，陪阿冰姐說說話的。
檀冰接著說，「我爹還是沒有下落，司里又有新的要事交代。我爹當年到底為何不告而別，又為何這麼多年像從人間消失了一樣？難不成爹遇到了危險的事，又或者真的和十七年前宮裡的事有關？」
「阿冰姐，檀伯伯沒有消息，現下來看也當是……好消息了……倘若是遇到危險，沒有消息便是有伯伯還在的念想；若是牽扯到宮裡的事，事關皇族，怕是更加兇險。對不起……我也只能直說……」
墨顏緋看著檀冰的眼睛，同感著她的內心。
這是她們相處的方式，直言便是，互通心想，於江湖間爽快。
「謝謝你，緋緋，這麼多年，有你時常在我身邊，憂心事總會散了許多。以後萬一有什麼變故，可能得靠你幫幫我了呢。」說罷清脆一笑。
「阿冰姐，你說什麼呢，好端端的說什麼變故。再說了，你若真要有事，我拼了命也會幫你！哈哈，莫要多想啦。」
「嗯，不多想了！」檀冰向天空看了一眼，左手豪爽地拍了拍墨顏緋附在自己右小臂的雙手，「我過段時間要去江湖上走一遭了，最多再於這都城停留半月，等我回來，定要看你習武進境！」
「好啊！對了阿冰姐，我同你去如何，家裡那邊放心，我會自己搞定！」
「你可莫要開玩笑了，雖說我知曉你身手不錯，心思也細膩，除去世事難料這點不與你說，和宮裡有牽扯的事你莫要摻和是最好的，再說我多帶旁人，我也不好說啊，你畢竟不是玄武司的人，原諒姐姐，啊~」
「好~」墨顏緋故意拉了長音，「聽我們少司使的~」
一晃晌午竟然快過了，墨顏緋告辭離去，雖說餓著肚子很不舒服，但也不停地開始盤算起了什麼，狡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