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漆黑的永夜
本次校門口事件在口口相傳中，演變成為了一次英雄救美、屠龍負傷的傳說。這傳說最後終於傳到了老師耳中。
彭曉天的班主任大驚失色。這還得了！橘洲一中衝擊高考狀元的扛鼎人選，在關鍵的高三伊始，竟然早戀了？還沒等她想好解決方案，校長一個電話打過來，憂心忡忡的表示，要把一切耽誤高考的潛在風險扼殺在搖籃里。
班主任二話不說找到，火速聯繫尹方寒的班主任。兩位班主任面色凝重如臨大敵，立刻打給雙方家長，怒陳此事的嚴重性。早戀跟高考比，一個輕如鴻毛，一個重於泰山。戀愛什麼時候不能談？反正現在決不能談。
於是，尹方寒和彭曉天被「隔離」了。別說見面，就連打電話，也受到層層監督。
辦法總比問題多。彭曉天有個親弟弟叫彭北北，還在讀小學。彭曉天逼著弟弟混入林老師在家開的美術小私塾，潛伏在尹方寒身邊，為兩人約會通風報信。
林老師火眼金睛，沒過幾天，就看出這個小孩對畫畫一竅不通。稍一盤問，搞清情況，立馬將其驅逐出境。
可彭北北人小鬼大，短短几天就在美術小班裡發展出一個下線，名叫小麥。小麥比彭北北大幾歲，光榮地接過了「通風報信」這個任務。
一日美術課下課，小麥湊到尹方寒耳邊輕聲說道：「彭曉天晚上請你去吃老地方吃小餛飩，有個好消息他要親口告訴你。」
尹方寒笑眯眯地拍著小麥的肩膀：「小麥，你真是個好孩子。不過，我現在出門被林老師盯的很緊。我需要一個理由，你得幫我。」
「什麼理由？」
「理由就是，你生病了，我現在送你去醫院!」
小麥眼睛瞪的滴溜圓：「我生病了？拜託，我剛上完林老師的課，還一直搶答問題呢。」
「那是因為你一直都在苦苦的頑強堅持。你現在頭痛肚子痛，哪裡都不舒服，知道了嗎？」
「真的要這麼說嘛？」小麥倒退一步，從沒見過如此可怕的高中生。
說做就做，尹方寒伸著脖子喊起來：「哎呀，小麥，你怎麼了？你的額頭怎麼這麼燙？」
林芝雅聞聲走過來，擔心的問：「小麥，你怎麼了？」她正要伸手去摸小麥的額頭，尹方寒撲過來擋住，往她手裡塞了一個杯子，一臉焦急地說：「乾媽，快給小麥倒杯水，生病了要多喝水。」
小麥連忙皺眉作難受狀。
「乾媽，我還是帶他去醫院吧。」尹方寒滿臉關切和痛心。
林老師猶豫道：「還是叫小麥爸爸媽媽來吧。我去給他們打電話。小麥，你爸電話號碼多少？」
小麥突然抬起頭：「我爸去世了，我媽不管我的。林老師，你還是別打了。」
林老師和尹方寒都愣住了。半晌，林老師才點頭輕聲說：「方寒，你好好照顧小麥。」
走出家門，尹方寒一把拉住小麥：「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對呀，」小麥笑了一下，說：「我爸爸去世沒多久。」
尹方寒心中一震，低聲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事。」小麥低頭繼續微笑。
「其實.……」尹方寒看著小麥彆扭的笑容，伸手輕輕摸了摸著他的頭髮，故作輕鬆地說：「其實我爸爸也去世了。我那時候比你還小。以呀，我們算是同病相憐吧。」
小麥驀地抬起頭。
「小麥，你以後就叫我小寒姐，好不好？」
「小寒姐？」
「沒錯！」尹方寒一把攬過小麥，笑吟吟地說，「我罩你！」
小麥也笑了，笑的舒展而開心。小寒姐，真好聽。
兩人邊走邊聊，路過校門口的海報欄，看到一個老師正在張貼新海報。一圈人圍著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走，去看看。」尹方寒拉著小麥擠到人群里，之間大紅喜報上醒目的燙金標題「恭喜以下學生獲得高考保送資格」。高高的榜單頂部龍飛鳳舞的寫著「彭曉天，清華大學」。
尹方寒恍然大悟，原來他今天約她出來，是要分享這個好消息啊。她情不自禁的笑了，真心為他高興。
正在這時，身後兩個女生大聲的議論傳到尹方寒的耳中。
「今年保送了兩個清華啊！彭曉天和梅雪。」
尹方寒的笑容僵住了。她順著榜單第一位往下看，果然梅雪的名字小鳥依人的緊緊靠在彭曉天三個字下面。
「校草和校花啊。」後面一個女生嘖嘖讚歎。
「聽說彭曉天同時拿到了清華和北大的保送，結果選了清華，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啊？」
「當然是因為梅雪去清華啦。」
「不對啊，彭曉天女朋友不是高二的嗎？」
「怎麼可能？我見過那個高二女生，氣質跟梅雪差遠了，一點也配不上彭曉天。」
「可我聽說好像是真的哎。」
「那彭曉天眼光肯定有問題。」
兩個女生越說越起勁。尹方寒緊緊攥起拳，突然轉過身，滿臉笑容的望著兩個女生，用一種難得的優雅語氣說道：「你好，我就是尹方寒。你們在說的人，是我嗎？」
兩個女生傻眼了，張口結舌的看著尹方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尹方寒抬抬下巴，挺直背，撥開兩人就走。她走的很快，一口氣走到圖書館門前才猛的收住腳。哎？她一拍腦袋。自己怎麼一個人走了，小麥呢？
她自嘲的一笑，自言自語：「我難道被那兩個八婆氣傻了？切，我有什麼好生氣的。」可是，她當然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
梅雪的漂亮，會發光的。梅雪的聰明好學，連彭曉天都讚歎。而且，梅雪似乎永遠都站在彭曉天的身邊。彭曉天去北京參加數學競賽，梅雪是另一名選手。彭曉天是學生會主席，梅雪就是他的秘書部長。彭曉天校隊主力，梅雪就是啦啦隊長。現在好了，就連上大學，兩個人也要並肩一起。
尹方寒從不拿自己和梅雪比較。喜歡誰又不是選班幹部，難道要比拼實力競爭上崗嗎？可為什麼剛剛那兩個女生說的話能夠一下子刺痛他呢？
蘇旭的話不合時宜在耳邊迴響，「他會先離開你」。她煩躁的捂著耳朵，這簡直是個死刑判決書，更可怕的是還不知道執行時間。該死的蘇旭，你跟我說這個幹嘛?!
她沿著原路往回走，在小竹林的轉角碰到了余丹妮和小麥。
余丹妮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我正到處找你呢！小麥說他剛還跟你一起，一轉眼你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你找我什麼事？」
余丹妮看了一眼小麥，欲言又止。
尹方寒不耐煩地說：「幹嘛神神叨叨的。」
小麥自覺的走遠幾步。
余丹妮這才說：「我剛才看見彭曉天啦！」
「有什麼好奇怪的？」
余丹妮努力壓低天生的大嗓門，說，「我剛才沿著三馬路跑步，你也知道我最近在減肥。我下定決心要減肥20斤。說起來現在立冬了，天氣冷的很，我跑了20分鐘竟然都沒怎麼出汗……」
尹方寒無奈的打斷她：「余丹妮，重點，請說重點。「
「對對對，重點重點。我跑啊跑啊，看見兩個人站在樹下，樣子可親密了。我想這肯定是一對情侶，再跑近一看，竟然是梅雪和彭曉天！「
尹方寒心裡一沉，卻露出毫不在乎的樣子說道：「那又怎麼樣？他們都是學生會的，不是經常在一起開會嗎？「
余丹妮不屑地說：「這種冷天跑大樹下兩個人開會？鬼才信嘞！我跟你說啊，我看得清清楚楚，兩個人說著說著就抱在一起了。我的媽呀，嚇得我掉頭就跑！跑著跑著，我覺得憑什麼我嚇跑了呀？你才是正牌女友啊！所以我又跑回頭，朝他們大喊：天氣冷，小心著涼！然後，我就一口氣跑過來給你報信了。「
尹方寒臉色一點點變了。她本來就白，當血色從她的臉上褪下去，她的臉變成了一種透明的玉色。她想說點什麼，但是上下嘴唇像是粘在一起，說不出話來。
余丹妮連珠炮一樣地說下去：「你現在就跟我一起過去，當面問清楚。梅雪真以為自己是校花嗎？呸，我看她就是一朵綠茶花！」她上來拉尹方寒，嘴裡還憤憤地說著，「走，現在就去。」
尹方寒掙脫掉丹妮的手，說：「我不去。」
「為什麼啊？」
尹方寒站在原地，面無表情。
余丹妮繼續扯她，嚷道：「快走啊，看彭曉天怎麼跟你解釋！」她從來沒發現尹方寒有那麼大的勁兒，根本拉不動。余丹妮著急了，鬆開手瞪著尹方寒：「你怎麼了？」
「我怕。」尹方寒說。她的表情很平靜，只有眼睛睜的大大的，似乎在努力的忍住隨時可能會跑出來的眼淚。「我怕，那個時候就要來了。」
「什麼時候。」
「離開的時候。」
「什麼意思？」余丹妮費解的望著尹方寒。
「丹妮，我想一個人待會兒，好嗎？」尹方寒幾乎是在求余丹妮。
「可是.……」余丹妮還想說點什麼，可她忍住了。她上前幫尹方寒整理了一下額前的碎發，用歡快的語調說：「帥哥這種東西，到處都是。咱們沒事兒！」
有些人，與生俱來便擁有超過普通人的樂觀和熱情，她們青春的歲月比任何人都要來的長久。成為她們的朋友，除了能夠獲得堅定不移的友誼，還能獲得額外的力量。在後來的很多日子裡，尹方寒都倚靠著這份力量。可現在，尹方寒並沒有心情去體會。她獃獃的看著余丹妮遠去的背影，一動不動。
「小寒姐？」小麥見余丹妮走了，連忙跑回來：「快走吧，我們要遲到了。」
「不去了。」
「為什麼啊？剛才不是還讓我裝病嗎？我.……」小麥愣住了。
他看見晶瑩的淚珠在尹方寒的眼中滾動。大大的，圓圓的，一顆顆仿若銀色的珍珠，順著她的臉頰無聲的滑落。
「小麥，別動。」尹方寒蹲下來，做出幫他系鞋帶的樣子。小麥清楚地看見，她的肩膀在輕微地抖動，彷彿風中蝴蝶的翅膀。
有人說過，哭像流感，會傳染。小麥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抬頭看看天空，臉濕了，可天空不曾落下雨滴。
周圍的學生來來往往，誰也沒有注意他們。
「好了。」尹方寒終於站起來，紅著眼睛笑笑：「鞋帶打了死結，真難解。」
「小寒姐，你跟彭曉天吵架了？」
「嗯。」
「小寒姐，那我們回家嗎？」
「不，我想去江邊走走。」
「我也想去，行嗎？」
「隨你的便。」
出校門，過馬路，沿著台階走下去就是橘江畔。兩個人沿著江畔，靜靜地走著。夕陽倒映在橘江上，江水平闊，水光凌凌，遠遠的點著幾十輛歸來的漁船，不疾不徐。
「尹方寒！」
兩人被身後突如其來的大喊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然是彭曉天。他大約是一口氣跑過來的，雙手叉在膝蓋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對著尹方寒大喊：「為什麼不去約好的地方？」
尹方寒冷冷的看著他，一聲不吭。彭曉天似乎明白了什麼，垂下眼低聲說：「你不去找我，我就來這裡找你。」
尹方寒還是不說話。
「是余丹妮跟你說了什麼嗎？」彭曉天抬起眼睛。
尹方寒笑笑，問：「余丹妮看到的，是真的嗎？」
「對不起。」彭曉天低聲說。
尹方寒覺得彷彿被人當胸打了一拳。「對不起」，這是她最不想聽到的回答。只有犯錯的人才說對不起。
「但余丹妮並不了解情況。」彭曉天辯解。
「她看的很清楚，你們互相擁抱，濃情蜜意。」尹方寒尖刻地說。
「梅雪只是我的好朋友，你相信我。今天真的是事出有因。」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你別逗了。好朋友會約好考同一所大學，好朋友會親密無間的抱在一起？」尹方寒尖刻地說。
「我沒有跟她約好考清華。今天我之所以，之所以這樣對她，也是有原因的！」彭曉天的臉漲的幾乎紫紅。
「什麼原因？」
「我答應梅雪，不能說。」彭曉天臉色灰暗下來。
「彭曉天，你真虛偽！」
「我沒有！」
「既然遲早要分開，那還不如早點。」尹方寒賭氣地說：「我們現在就分手吧。」
彭曉天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再說一遍。」
尹方寒一腔怒氣，毫不退縮：「我說分手！」說完，她轉身就跑，只留下彭曉天獃獃的站在原地。。
小麥熱鬧看的很是過癮，見彭曉天不動，忙不迭地喊：「快追上去呀！」
「什麼叫遲早要分開？」彭曉天喃喃自語。
「什麼？」
「為什麼她不相信我呢？」
「你是在問我嗎？我覺得吧，小寒姐還是挺喜歡你的。」
彭曉天低頭看看小麥，苦笑道：「你這個小鬼，知道些什麼？」
「你別小瞧我，我馬上讀初中了。」小麥望著尹方寒越來越小遠遠的背影，疑惑的問：「天都黑了，小寒姐這是要去哪兒啊?不是學校的方向啊。」
尹方寒跑的很快，等到氣喘吁吁停下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跑到離學校挺遠的一條後街上了。
她紅著眼睛站在原地。長久以來內心的不安全感全部爆發出來，餘下的是滿心的茫然和委屈。
「小寒？！」
尹方寒回頭，看見洪磊一臉驚訝的站在路邊，「你怎麼來了？」
「隨便走走。」
「你哭了？誰欺負你了？我揍他！」
「我沒哭。」
「你臉上都是眼淚。」洪磊見尹方寒不做聲，撓撓頭說道：「對了，上次的事兒你別介意。我想明白了，沒事，你不喜歡我，我就當你大哥！」
「謝謝你。」尹方寒真誠的說。
一片口哨聲雜亂地響起。尹方寒往洪磊的身後望去，不禁皺眉。一家小燒烤店的門口坐著一群人，叼著煙揮著酒杯朝他們倆怪笑。領頭的就是那個猴子。
洪磊訕訕的笑，對尹方寒說：「你別理他們。他們人不壞，就是說話粗了點。」
尹方寒說：「我看那個猴子就很壞。」
「他以前有個女朋友，後來被你們一中的男生搶走了，所以他特別討厭一中的男生。這次他想幫我出頭，也順便給自己解解氣，結果把你男朋友踹了，你別介意啊。」
尹方寒不想提彭曉天，叉開話題道：「你媽好點了嗎？」
尹方寒想起上次媽媽嘮叨來著，洪磊媽媽最近身體不好。
「唉，別提了，」洪磊低落下來，「我不打算讀書了。職高文憑反正也沒用，還不如省錢給我媽看病。」
「你不是還有一年就畢業了嗎？再堅持一下。如果有需要，我還有點存款。」
洪磊咧嘴笑了：「妹子這麼說，我真高興。不過用不著，我現在有大哥罩著，有收入。」他用嘴朝猴子那邊的方向努了努，略帶得意。
「收入？」尹方寒懷疑的問。
洪磊嘿嘿的笑笑，並不回答。
這時彭曉天追了過來。他看見尹方寒和之前在學校門口拉橫幅的男生站在一起，心裡很是不快，說道：「方寒，我們回學校吧。」
尹方寒偏過頭，就當沒聽見。
「妹夫!」洪磊倒是挺熱情。
「別亂叫。他跟我沒關係。」尹方寒大聲說。
「哦！」洪磊一拍腦袋，「這小子欺負你了，對吧？」
「跟我回去好嗎？我會跟你解釋清楚的。」彭曉天耐心地說道。
「我不！」
夜色已經完全黑下來，這裡是三教九流的後街，只有幾個破敗的民房改造的一長串各種顏色的小店，還有結夥晃蕩的人。彭曉天心裡著急，上去拉尹方寒的手，幾乎是在求她：「跟我回去吧。」
「我不走！」尹方寒心中升起報復的快感。
洪磊見狀，心裡頗有幾分得意。他上前推開彭曉天的手：「你敢欺負我妹妹？我跟你不客氣。」
猴子也歪歪扭扭的走過來，斜睨著彭曉天，把手裡的煙頭狠狠扔到地上，噴出一口酒氣說：「我操，這位不是一中的高材生嗎？」
彭曉天當猴子不存在，看也不看一眼。這表情愈發激怒了猴子，他上前朝彭曉天胸口猛的一推，陰陽怪氣地叫道：「高材生又怎麼樣？人家說了不跟你走，滾！」
彭曉天被推的一個趔趄。他站穩，狠狠的盯著猴子，像變了個人似的拎著猴子的衣服往後猛的一搡。猴子猝不及防，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彭曉天轉頭緊緊的抓住尹方寒的手：「方寒，跟我回去好嗎？」
尹方寒猶豫了，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拉她的衣角。低頭一看，小麥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他滿臉焦急的抬著腕上的手錶：「小寒姐，我們快走吧，學校要關門了。」
寶藍色的錶盤在夜色里泛著幽幽的光，金色的短針馬上就要走到羅馬數字九。
猴子朝洪磊大嚷：「傻叉，你愣在這幹嘛？你真當自己是**啊？」
洪磊喝了兩瓶啤酒，被猴子激得暈乎起來。他挺起胸脯問尹方寒：「妹妹，我就問你一句話，這小子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
很多時候，我們早一秒或者遲一秒，隨機選擇左轉還是右轉，都是完全沒有意識，也沒有計劃的。而這一點點的誤差，卻可以大大改變我們和別人的一生。
天地不仁，視萬物為鄒狗。
尹方寒猶豫了一下，掙脫掉彭曉天的手：「不是。」
然後，她兀自拔腿往學校的方向走去。夜色的街道，靜的可怕。沒有人追上來，沒有人迎面走來，她只聽見自己的腳步在馬路上啪嗒啪嗒的迴響。她猛的停下來，有什麼不對勁，她說不出來，但是有什麼不對勁。
然後，她看見了蘇旭。
他像一個鬼魂突然從暗色的夜裡浮出來，面對面的朝她走過來。他茫然的注視著前方，嘴唇微微顫抖，臉色蒼白的像一張蠟紙。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像是突然看到了極其震驚的景象。他踉蹌著倒退一步，伸手去抓自己的頭髮，直到把自己的頭髮抓的爛七八糟。然後他抱著自己的頭慢慢蹲下來，低聲發出一聲長長的嗚咽，在這寂靜的虛空里，凄然、孤獨又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