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可為(二)何何
集訓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個有趣的女孩,叫做沈何何。
何何性格大方開朗,有的時候還有些跳脫。她的繪畫天賦很高,畫出的作品常被老師們表揚,從一個班級傳閱到另一個班級。
我們的班級分為美院班,重點班,重點班又分ABC三個等級,分班的依據除了繳的學費高低,還有個人的天賦。我在重點班A班,而沈何何在美院班。
所以當何何拿著畫架搬到我旁邊時我微微詫異,她來的時候我還正在糾結面前的色彩作品要怎麼修改。
「你這幅畫造型蠻好的,就是顏色灰了點兒,不過也沒關係,這種莫蘭迪色系的調子在一眾明亮鮮艷的畫面中說不定會出挑,不過你再給畫面中壓點兒重色會更好。」沈何何看著我的畫面一邊點頭肯定,一邊在分析后提出修改建議,指出的問題一針見血。
我那會兒還不知道莫蘭迪是誰,於是覺得她好厲害。
「你好,我叫沈何何,三點水的沈,單人旁的何。」點評完我的作品后,她笑著自我介紹道。
青山笑我何何晚,真是很好聽的名字。
「你好,我叫沈彧桉。三點水的沈,彣彣彧彧的彧,桉樹的桉。」我也向她回應到。
「沈彧桉,好巧欸,我們居然是同姓。你剛剛說,你那個『彧』是什麼來著?算了不管。我能直接叫你桉桉嗎?」她放下水粉顏料,準備找一根凳子過來坐下。
「好啊。」我笑著說。
「那我們以後就是旁坐咯~多多關照啊。對了桉桉,你是哪個學校的啊?」沈何何一邊坐下一邊問我。
在這兒參加培訓的藝術生很多,大家都是從不同學校甚至不同城市過來的。
「楊城中學。」
「噢,我聽過你們學校,據說你們學校的理科生很厲害是不是,好像前兩年的理科狀元都是你們學校的。欸,你學的文科還是理科啊?」
「我學的文科。」我沖沈何何笑了笑,接著俯下身去幫她整理畫材。
她也哈哈笑了兩聲:「額……很巧哦,我也是學的文科誒,我是隔壁城市3中的。」。
隔壁3中是一所以藝術專業見長的學校,我之前也有聽說過,這所學校每年考上美院電影學院的學生不在少數,其中不乏中戲北電央美清美一類的藝術名校。
怪不得何何專業那麼好呢,想是在校時就打下了不錯的基礎。
「嗯,是個不錯的學校。」我回她。
「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從美院班跑過來吧?我跟你說啊,就隔壁那群人,跟瘋子一樣的。我高二快放暑假就過來的,比你早兩個月,兩個月誒我跟你說,這些人晚上都不睡覺的,每天就把那個催人亢奮的音樂放著熬夜畫畫,熬到凌晨三四點,早上八點鐘又跑下來練練練,跟群繪畫機器似的。」何何越講越激動,「我在那個班好像個另類似的。」
「還有那個符大神仙,每次都在班裡說我懶散。我真是受不了這些人了。」
「符大神仙知道吧?就那個川美的研究生,被請過來教我們畫畫的,我跟你說桉桉,還好你不上他的課。」
沈何何吐槽了一大段話,雖然我們剛認識,我也對她從另一個班過來的原因有那麼一點點好奇,但我比較慢熱,沒想到在我們並不相熟的情況下她能一口氣跟我出那麼多心路歷程。
而我從她的話裡面揪到了重點,於是問她:「我們以後會經常熬夜嗎?」。
「按原則來說是不強求的,但你知道吧?如果大家都在熬……額,怎麼說呢?就那種道德綁架,知道吧?」何何癟著嘴,繼而,她像個大姐大一樣拍了拍我的畫材:「不過你放心,我是不熬的,我頂多畫到十點鐘準時上樓睡覺,你要不想熬夜可以跟我一起。」。
就這樣,我跟何何相熟起來,並且成為了非常好的朋友。她的話很密,喜歡說些小八卦,我常被她逗笑,慢慢的,我們變得無話不說。
她的專業也比我好很多,便常會給我一些受用的修改意見。在何何的幫助下,我的進步顯而易見。
何何不會熬夜,她的作息比較規律,但她從不遲到,是個看起來懶散但做事靠譜,肯動腦子的聰明女孩兒。
可是有一天早上,何何沒有按時上課。
因為沈何何,我把這邊的名人認識了個七七八八,包括她口中的『符大神仙』,事實上,符老師既帥氣學歷又高,他的美名也早已通過其他女生們的口傳到了我耳朵里,即便沒有聽過,我也能因為他每天都來教室抽查沈何何有沒有認真畫畫而認識了他。沾何何的光,他偶爾還會對我的畫面點評一兩句,使我受益匪淺。
那天,距離上課已經過去了近半小時,何何還沒有來,上素描的老師問我旁邊的同學呢?我想到她這兩天有點兒痛經,可能在樓上躺著休息,於是打著掩飾說:「老師,她肚子不舒服,讓我幫忙請一小時的假。」。
女生最好找的借口,便是肚子疼,聽到這裡,素描老師也就沒多問。
直到符大神9點鐘來抽查,何何還是沒來,我用同樣的借口匆忙掩飾過去,心裡著急,想著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於是上樓去她的寢室找她。
何何沒什麼大礙,我去的時候,她正把自己裹在床上坐著喝雪碧。
「何何?怎麼了?怎麼不去上課?」我問她。
「桉桉……」她聽到我的聲音,十幾秒的功夫,就哭了出來。
「怎麼了?哪兒不舒服?」我有點兒不知所措。
「桉桉,你能上床上來陪我一會兒嗎?」何何邊哭邊說。
她的床在上鋪,我只好脫了鞋上去,剛坐下,她就一把抱住我哇哇大哭。
等情緒調整好了,何何拉著我不讓我走,說要給我講故事。
「桉桉,我不想在這兒,你陪我請病假出去吧。」
我一開始不肯,後來看著她難受的樣子,實在於心不忍,就去管理老師那兒請了病假,這天剛好是周日的上午,由於下午本就要放半天假的緣故,老師很容易就給批了條子,走的是時候還叮囑我們注意安全。
我跟何何沿著小路,一直往大學城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都沒怎麼說話,走到一半時,她看到一個接滿柚子的果樹,停下來對我指指:「去哪兒坐坐好嗎?」。
我有求必應,陪她過去坐著。
那天在果樹下,何何跟我講了很多,故事的梗概是:她有一個喜歡了很多年的青梅竹馬,這個人昨天凌晨在微博發了牽手照官宣戀情。她早上五點起來上廁所翻動態的時候看到了,然後就一直哭到現在。
用一句話概括:沈何何徹徹底底地失戀了。
不對,是沈何何的單戀徹底終結了。
「我就是為了他,才想考中央美院,想去北京的。現在真是一點動力都沒有了。」何何喜歡的人大她一歲,很優秀,在北京的一所985大學上大一。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雖然我理解不了從小到大就喜歡一個人的感受,更理解不了為了誰就想放棄人生目標的這件事兒,但看著平時那麼活潑開朗,大大咧咧的何何,在說起那個人的時候臉上滿是憂愁,我也跟著難過起來。
忽然想到,程艽也不知不覺變成了我的動力。不知道這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