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的姿態（十一）有我陪著你
楊城中學附近有兩個公交車站，一個距離校門口大概300米，很近。還有一個在學校的操場後面，比第一個站遠了不少，但那邊的站台附近有一個小廣場，再往外走，就是堤壩，小廣場上很熱鬧，附近有兩個比較大的超市和文具店，從小廣場回學校的小路上還有幾家奶茶店和一些口味不錯的小吃店。
由於劉老師每周給我買的食物和日用品足夠充裕，我需要自己買的東西很少，所以大多數時候我都會在距離校門比較近的第一個站台下車，直接入校。
而那一天，程艽問我說：「我們在前面廣場的站台下車吧？你陪我去買點東西，可以嗎？」
我想著每周都會碰見他出門買日用品，想說好的。
他又小心翼翼地補了一句：「如果你有其它的事情要忙，那我就先跟你一起把東西提去教室，然後自己再出來就行。」
我被程艽的話給暖到了，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我們之間的關係發生了明顯的變化，沒有人說在一起，可是，我們可以用心照不宣的態度自然地站在對方身邊了。
我當然沒有要趕回去做的事情，這個時候，又有什麼事能夠比程艽溫柔的聲音更能佔據我的大腦呢？
「嗯，我陪你去。」我回應到。
我們下車后，程艽說要在附近的小超市和文具店逛一逛，他提著我的袋子，看起來像個剛從商場購物回來的小富豪。
程艽從第一家文具店開始逛，一圈逛下來，只買了一支鑽石頭的紅色簽字筆，買完之後程艽告訴我，紅筆他只喜歡用這種類型的，其他家沒有。
付完錢出來后他說：「還得買一個線圈網格本，不過前面那家店才有。」
我問他：「你每周只買一個嗎？為什麼不多買幾個。」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傻，萬一他聽了我的建議多囤了一些文具，接下來幾周不出來買東西了怎麼辦？那我豈不是不能在周末進校的時候遇見他了。
程艽無奈地對著我笑笑，好半天說出一句：「寫完再買新的。」。
我攤手示意：「那把你覺得超好用的紅筆給我看看？下次我也買一支同樣的試試。」
他抬起那隻提著自己的口袋的手：「諾，你拿一下。」。
那支筆剛剛被他隨意地丟在了裡面，而那隻口袋裡還裝著程艽帶來的其他東西，如果我要拿，勢必要靠近翻找一下。
我不想在大庭廣眾下去翻他裝著私人物品的袋子，於是說：「還是不找了，你舉著怪累的。」。
程艽卻回：「沒事，你找到后把它拿過去用用看，我的還沒用完，下周再買就行。」說完后他彷彿意識到了自己今天就買好筆的矛盾點，眼神稍稍閃躲了一下。
這樣的話，那好吧。
我的視線順著他舉過來的口袋看去，等找到了那支筆的大概位置，才伸手去拿。
我把紅筆找出來后拿在手裡看了看，然後放在了自己背著的帆布包里，既然他說讓我用用看，那就不必扭捏，收下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我抬頭看到了吳哩。
程艽好像比我更先看到她，他們點頭微笑，算是打了個招呼。
吳哩牽著他男朋友的手，在距離我們幾步遠的小吃店門口排隊買食物。
我忍不住多看了那個男生幾眼，他帶著個黑框眼睛，單眼皮，個子不高，很瘦，皮膚比較黑，看起來像是人們刻板印象里的那類理科學霸。
而程艽不戴眼鏡，雙眼皮，算高，身形適中，顯然，那個男孩子和程艽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
我不自覺地把他們對比起來，最後的得出結論是，這個男孩子除了年級排名比程艽高那麼幾位，其他的地方好像不比程艽更能吸引女生。
很快，我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抱歉，我第一次見別人，居然就在心裡把人家給分析了一通。
我還在晃神，吳哩先開口了：「桉桉，你也在啊。」
她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把他男朋友的手拉得更緊了些。臉上帶著些故作自然的笑意。
相比之下，我的心情心情平靜不少，我並不認為見到吳哩會比在琴房當著程艽的面教他弟弟彈琴更緊張。
「對，我們買點兒東西。」我剛想回應吳哩，程艽卻比我先開了口。
「嗯，對的。」我抬頭看看程艽，又對著吳哩點點頭。
我和程艽因著剛才找筆的緣故，站得近了些，除此之外，我們並沒有什麼親密的舉動。但即便是這樣，吳哩的眼神還是在我們兩個之間流轉了起來，最後，她的目光停留在程艽幫我拿東西的手上。
然後，她勾起嘴角笑了笑：「嗯，那要不要一起吃點兒東西再走？」。
我想拒絕，但又想著他們倆和程艽還是同班同學，話到嘴邊，就變成了：「那，你們一起去吃？然後剛好一起回班裡。我還得先回趟寢室，待會兒隨便在食堂吃點兒就好了。」。
我說的「你們」，包括程艽，而我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到如果剩下他們三個人的話會很尷尬。
「不用了，我們待會兒去食堂隨便吃點就好了。」程艽的聲音沒有太大的起伏，他平靜果斷地拒絕了吳哩的邀請，接著，他又對著吳哩的男朋友說了句：「你們慢慢來，待會兒見。」。
「好的好的，一會兒見。」吳哩的男朋友也回應到。
「我們走吧。」程艽溫和道。
「嗯，好。」我跟上他，在路過吳哩身邊的時候，我能感受得到，有一道目光在追隨著我。
我和程艽去到另一家店買了他需要的那個本子。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之間似乎有著一種很微妙的氣息。他沒有解釋高一和吳哩的談話，我更沒有提起，甚至一點也不想問他寫的那個名字到底是不是我。當然，今天發生的事情讓我不問也能夠確定程艽的心意。
這件事情對我們來說好像從未發生，但又仿若一個被公開的秘密般存在在三個人心裡。
你看，我和程艽，我們在高中時代彼此照耀，但卻沒有任何一方的喜歡是卑微的，我們的喜歡帶著些小心翼翼的試探卻又同時有著坦蕩。他並不會因為那時慢慢改變的性格而不再對我臉紅，更不會因為變得外放而說出不屬於高中生的情話，而我亦然不會因自己漸漸變得安靜從容的性子而不對程艽感到害羞。
想到這裡，我不自覺感到溫暖，以前的我脾氣古怪，性子急，表面活潑，但內心深處卻很孤僻，和每個人講話但卻不願意交付真心。但程艽好像改變了我，他把我變得安靜溫和，不急躁不焦慮了。
「去吃飯嗎？」正想得出神，程艽的話打斷了我的思考。
「嗯？你不去超市買點兒吃的嗎？」我問他。
他笑著說：「我不愛吃零食，最多買點兒水果帶進學校。」，說完揚了揚手裡的袋子，「來的時候就買好了。」。
我順著他的示意看過去，在另一個口袋裡瞥見幾個蘋果和一些橙子。我突然反應過來程艽一共提了四個口袋，其中一個還裝了這麼重的水果，瞬間有點兒不好意思。
「你提太久會很累的，把我的袋子給我吧。」
他卻說：「不用了，我們直接去吃飯吧，剛剛不是說了要一起去食堂吃飯嗎？」。
是你說的吧？我可沒說要跟你一起吃飯。雖然心裡這麼想著，但我還是答道：「好啊。」。
小璃和璨璨周日也來得晚，我一個人吃飯當然不如跟程艽一起去吃，他的聲音軟軟的，那麼乾淨好聽，我怎麼能拒絕得了這樣的邀請呢？
後來，程艽和我各自回了一趟寢室，我們約在食堂二樓一起吃了晚餐。
我的話變少了，程艽的話雖然比以前密了些但在吃飯的時候還是沒有講太多，我們好像吃了一頓很漫長的晚餐，那頓飯的速度慢到，我能清楚地記得那天下午打的白菜里的粉條一共只有9小截兒。
程艽在吃飯的時候偶爾會抬頭看我，他逆著光，夏天傍晚的陽光從他的頭頂溫和地灑下來，他那天穿著一件帶字母的黑色T恤，眼神深邃到好像能把人吸進去，笑容和6點鐘的陽光一樣溫和而熱烈。
因為已經快高三了，又是夏天，學業的繁重和氣溫的逐漸升高實現了穿衣自由，學校已經不怎麼管我們穿校服的問題。我那天穿了一條淡藍色的裙子，頭髮也因為剛洗完就從家裡離開趕去琴房上課忘記扎的緣故披散了下來，整個人顯得很恬靜。
「今天這條裙子很漂亮。待會兒洗碗容易弄髒，不然我幫你洗吧。」吃完飯後，程艽對我說。
「不用了，我小心一點就……」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就站起身來拿過了我的飯盒，轉身把沒吃完的剩菜倒在桶里，然後去水槽洗碗。
我看著程艽洗碗的背影，有點兒獃獃的，程艽，他好像真的哪裡不一樣了，我想。
後來我們回了教室，路上還碰到了程艽的同桌，他叫了我們兩個一聲，然後挑著眉對程艽壞笑了一下。
這條晚上，程艽又發消息問我，「你準備報名學藝術了嗎？」
當時第二波藝術生報名的時候老馮還單獨找我談了話，他問我有沒有學音樂的想法，我說沒有，我以後不想從事音樂相關的職業，接著老馮說：「那美術呢？你現在這個分數的話，如果不解決偏科的問題，想考優越一點的一本院校，有藝術加持會好一些，如果對美術設計行業有興趣的話可以考慮。學校的美術負責人王老師跟我關係很好，你暑假如果要過去集訓，我讓他給你拉拉進度。」。
老馮的話對我誘惑很大，但說實話，我還沒有想好。
我確實是想考好一點的學校，對美術設計也很感興趣，但按理說，要學畫畫是應該從高一下學期的第一波報名就開始的，我怕這時候學，即便是有老師拉進度，以我薄弱的繪畫基礎來說也會太晚。但我又是真的偏科，超級不喜歡文科綜合，有心底的這份排斥感在的話，提分會很困難吧？
我把我的顧慮告訴了程艽，並問他：「你有什麼建議嗎？」。
程艽回：「其實你已經想好了不是嗎？你看你當時那麼堅定地選文科，你應該是一個對自己的人生很有想法的人，想好了，去做就行。」
程艽這句話的語氣好像帶著些對我選文科的不滿，我甚至能夠想到他在手機那端無奈地笑。
但他的話給了我很大的鼓勵，是的，我知道自己要什麼，只是害怕結果不盡人意而已。
我不過是需要一個人來肯定我的決定。
我想，程艽願意做這個肯定我的人。
「想學就去試試吧，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別怕，有我陪著你。我們都加油。」
最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