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的姿態(十)可以
不一會兒,我做好交接工作收拾好東西也出來了。
看著程艽等電梯的背影,我想起剛剛在去找劉老師的時候,程徹拉拉我,說:「桉桉姐姐,告訴你一個秘密,是哥哥不讓我告訴你是他送我來的。他每次把我送到門口,就很快走掉了。」。小傢伙裝做一副小大人的樣子,還以為我們不團結。
怪不得程艽每次總能先我一步到學校呢,我想。
但也不對啊?程徹才學多久的琴啊,我們高一認識的時候小朋友還沒來報道呢。
我正想得出神,程艽走過來,直接從我手裡拎過衣服和零食袋子,說:「快走吧,電梯來了。」
「噢,好。」我握了握從重物中解放出來的手,快步跟上,心裡想著,程艽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那我呢?我想,我也要坦蕩一點兒,可是,我應該讓程艽知道我對他是有好感的嗎?
下午4點多,這時候去學校的學生還不是特別多。我們算是比較早的一批。
公交車站沒什麼人,程艽的聲音和初夏的陽光一樣,柔和中帶點兒熱烈。
「最近有什麼心事嗎?」他說。
「嗯?」
「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或者,換個說法,你最近為什麼不理我?」程艽說完這句話之後公交車來了。
我迴避掉他的眼神,說:「走吧,車到了。」。
我們投幣,上車,找位置坐下。
車上還沒什麼人,我們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一起。
程艽主動坐到了靠窗戶的位置,雖然他沒有說,但我知道,他是怕我曬。因為他坐下后甚至還稍微側身調整了一下姿勢,直到擋住大部分的太陽光。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跟他坐那麼近,多多少少有點兒不好意思,他的臉也有點兒紅了,不知是同我一樣有點害羞,還是太陽曬的?總之,我們兩都顯得有些許拘謹。
公交車行駛一個站以後,他繼續開口問我:「最近怎麼了?」
我想到上一次聊天,還是他發消息說,最近年級上在組織藝體生報名了,問我是不是要去學音樂。而我因為自己內心的小彆扭沒有回他的消息。
畢竟我們誰也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不是嗎?
我尷尬地笑笑,「哦,你說那個啊,我不想學音樂。」我確實會彈一點兒鋼琴,但不是特別喜歡,也覺得自己沒有什麼音樂細胞。
那個時候對藝術了解甚少,多少有點兒刻板印象。我總覺得,學音樂學舞蹈的女孩兒應該是漂亮的,靈動的,而不是像我這樣普普通通,喜歡安靜,最多被人用「乖巧文靜」來形容的女生。
「嗯,你不是說班主任建議你學藝術,看能不能衝刺更好的綜合性大學?」
「對,但是我在考慮美術,我想學畫畫。」
程艽愣了一下,但他沒有問我為什麼,緊接著話峰一轉:「嗯?我被你帶跑偏了。」他輕聲笑了出來,這笑聲很好聽,好聽到給人一種無奈而寵溺的感覺。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主要是想問我為什麼不理他,而不是想問學藝術的事情。
我不想裝沒聽明白,但也不知道接什麼話,畢竟,我們誰也沒有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不是嗎?
從小城到楊城,坐公車的話大概要四十分鐘左右,我想我也不能一直不跟程艽講話吧,當然,和喜歡的人坐在一起,即便陽光再催人入睡,也是不可能睡得著的。
在公交車行駛到一半的時候,我找起了話題,我問他:「你小時候也學過彈鋼琴嗎?」
程艽那個時候正用手撐著頭看向車窗外,他應該是沒有聽到我問的話。
這個時候的陽光很溫和,車上的人上上下下,車廂內依然不擁擠,人們坐著玩手機或睡覺,大家都比較安靜。在這樣的環境下,程艽沒有聽到我的問話,我想,要不就是我聲音太小,要不就是他想問題想得走神了。
可能是他在想上午做的某個數學大題,又或者是在思考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看著他,忽然有些恍惚,我記得之前璨璨問我,是不是覺得程艽長得特別好看?他算不算我喜歡的那類男孩兒的長相?
我當時回答她,程艽有一張給人感覺很舒服的臉,乾乾淨淨的,但比起我最喜歡的那類長相,他好像稍顯秀氣了,所以不算我最喜歡的那類男孩兒的長相。
小的時候喜歡張揚的帥氣,但為什麼越長大越覺得,比起那種很有攻擊性的帥氣,耐看的臉更讓人痴迷呢?
比如這個時候我從側面看著程艽稜角分明的臉部輪廓,忽然覺得他也不是那麼秀氣的長相了,好像剛好就長在了我的審美點上。
我感覺心底像是被什麼東西敲打了一下,整個人都跟著內心的沙漠往下陷,有種熱得快要被沙子給埋起來的感覺。
可能我看他太久了,久到他都有心靈感應了,不一會兒他就回過神來。
「嗯?你剛剛說什麼?」他轉頭來與我對視,我們面對面,兩張臉忽然挨得很近。
程艽的眼睛之所以好看,就是因為,他的眼神很亮,每次看著他的眼睛,我的大腦就開始不能運轉。
「額,我是說,你也和程徹一樣,小時候有學過鋼琴嗎?」我們的距離過近,以至於我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都有點僵硬。
程艽也紅了臉,身體往車窗的方向靠了一點兒。
「沒有,我媽想讓我學來著,但是我不喜歡,小的時候太愛玩兒了,最後我媽非要我選一個興趣班,我就學了珠心算。」
聽完這話,我心想,果然偏科是從小就體現的。程艽理科挺好,但好像確實沒什麼藝術細胞。
「嗯。」我點點頭,表示明白。
「沈彧桉。」程艽毫無預兆地叫住我。
「不管你學什麼,我們可以考到一個城市嗎?」
「如果在一個學校,就更好了。」
他聲音急促,突如其來的兩句話,說得我心跳漏了好幾拍。
我想,這兩句話已經傳遞了很多信息。在青澀懵懂的高中時代,在並不早熟,不知道怎麼樣算是表白的我和程艽身上,這兩句話,甚至等同於喜歡你。
程艽的耳朵已經紅得像煮過似的,事實上他就快要說出下一句:「沈彧桉,我……」。
我不知道他接下來是不是要說喜歡,因為喜歡兩個字還沒說出口的時候,我就趕緊打斷了他:「可以。」。
快速說完這兩個字,我低下了頭。
雖然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和,但畢竟是在公眾場合,我怕他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會被旁邊的人聽到,產生尷尬。
這個時候,公車忽然一個急剎,慣性使我猛地往前栽去。
我坐的位置前面剛好有一根豎立著的扶手柱子,在我以為自己快要撞上去的同時,程艽迅速伸出他的手墊住了我的頭,於是我的頭撞上他的手,他的手撞上了柱子。
「還好嗎?」他好像絲毫不覺得疼,又立馬伸手過來摸我的額頭。
他揉了一下我的額頭后,又對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感到失禮,趕忙收回了手。
我雖也覺得這舉動讓人有點不好意思,但看著他可愛的樣子,禁不住笑出來,「沒關係。」我說,「你呢,手撞疼了嗎?」。
他紅著臉又很認真地看著我:「不疼,你沒撞到就好。」。
我們對視,然後慢慢傻笑起來。
很多年以後,我都能夠很清楚地回憶起這一天。陽光下程艽溫柔的笑容,他身體的傾斜角度,甚至這天的每一縷光線,如果給我一套畫具,我想我能很清楚地將那時的一切給默寫出來。
而這一天帶給我的深刻遠不止於此。
我們下公交車后,在從站台往學校的小路上遇到了跟男朋友牽手迎面走來的吳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