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的姿態(七)小遇
高一上半學期的最後半天,沒有補課。
老李告訴我們,好好和現在班上的同學們一起上幾節自習,多相處一下。下學期再來學校,坐在這個教室的就不再是我們這群人了。
那一天我是我爺爺的生日,我爸在楊城的一個工地上監工,剛好可以稍我回去。所以我向老李請了兩節課的假,打算提前回家。當全班同學都在不怎麼安靜的上著自習課,等著放寒假的時候,我在默默的收拾著書本,等著我爸來接我。
「桉桉,還有兩節課,你收拾東西幹嘛?」同桌王艾問我。
「哦,今天我爺爺生日,我跟老李請了假,提前回去。」
「啊?」王艾很失望的嘆了口氣。
「那現在豈不是我們最後一次坐同桌了。而且下學期也不在一個寢室住了。」
我安慰她,「沒關係,艾艾,我們永遠是最好的同桌。說不定還能分到一個班呢。」
「好吧,那,你放假有時間來找我玩。」她一下抱住我。
「好。」我說。
這個時候,除了回家給爺爺祝壽,我腦袋裡是沒有什麼別的想法的。
直到,我聽到這樣的一句話——「誒,我尋找了半學期的情感案的線索,終於破案了。」
說這話的人,是我的后桌。她在悄悄對她同桌說著小話。
「啥?」她同桌問。
「我猜,程艽喜歡的人,是沈彧桉吧。你看,沈彧桉要收拾東西走了,下學期也見不到了,他臉色一下子變得多難看啊。」
「對哈,好像是真的誒。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噓~小點聲,不要讓程艽聽到了。」
王艾聽到這裡,神色複雜地看向我。我手裡拿著書本,頓了下,又開始收拾起來,這不為所動的神情硬生生堵回了王艾想要說出的話。
等到大家都轉移了注意力,我才裝著漫不經心的樣子,看了看手錶,又轉過去看窗口。偷偷瞄了一眼程艽。
他一手拿著筆,一手緊緊地扣著筆帽,和往常刷題的樣子無差,但他的臉色真的不怎麼好看,眉頭微微皺著,臉部緊緊繃起,不似平常那般柔和。雖略有思索的神色,但眼睛卻無神的看著自己扣著筆帽的左手,顯得萬分煩躁。
我被他這會兒的樣子擊中了,感覺心裡莫名其妙的空了一下。久久沒有回頭。
他突然回過神來,抬眼看著我。我們對視,我像個被捉住的偷窺狂一樣,不知所措。
「嗡嗡~~」課桌里的手機震了兩下,我慌忙回頭,鬆了口氣。
「彧桉,下樓。」是爸爸發來的消息。
我快速把剩下的東西塞到包里,準備離開。
「我走了,艾艾。」我跟王艾打了個招呼,直接快步走出了教室。
我不敢看程艽,我有點害怕,就算我們相互吸引又能怎麼樣呢?這個時候的好感沒有什麼讓不讓人留戀的糾結點,我們都還小,也對彼此說不出什麼喜歡的話,得考大學,得加油。
加上我那時多少有點兒想避讓的心理,吳哩是那麼喜歡程艽,相比之下我不能完全確認的喜歡似乎顯得太過渺小。
寒假的時候,初中班委組織了同學聚會,並且叫上了班主任和語文老師,我和璨璨,小璃,我們都本著尊敬師長的原則去參加了。聚會地點在小城中心街的一個水吧,大家寒暄聊天,分享著高中新鮮的一切,而我在這場聚會裡,變得安靜不少。
那個時候的我竭力想擺脫初中時橫衝直撞人緣不好的影子,彷彿回頭望她一眼,都感到羞愧。雖然後來大病一場后我明白過來,不管哪個時期的自己,都應該欣然坦蕩地接受,但當時只想著,這場聚會什麼時候能結束呢?
璨璨和初中時候比較要好的一位朋友坐著聊天,小璃因一些事情耽擱了,還沒有趕到。
中途我實在覺得太悶太無聊,就和璨璨打了個招呼說自己要下樓去等小璃。
水吧在中心街繁華地段的一棟大樓上,吃飯打牌聚會一條龍,包下了大樓的整個二樓。
一樓還有一個非常出名的咖啡店,叫做「小遇」,咖啡店鋪面雖然不大,口岸卻很好,正對著小城最繁華的街道。
這家咖啡店門口處的樹比街道兩旁的常規綠化植物高大不少,於是我站在了大樹周圍用瓷磚圍起來的檯子上遠眺,想要看看小璃什麼時候到。
南方小城氣候雖好,但冬天的時候總還是濕冷濕冷的,冬風一吹,就感覺臉上的皮膚都皴裂了起來,雖然我穿著棉襖,還帶著圍巾,但站在高處看得久了,也不自覺地縮起了脖子,聳著肩膀把頭埋在我的大圍巾里。
算了,真的太冷了,我還是回去呆著繼續無聊吧。我一邊想著,一邊轉回了頭,當我還保持著縮著肩膀地姿勢時,卻猛地透過「小遇」咖啡的玻璃窗看見了正在看我的程艽。
他穿著服務生樣式的衣服,手裡端著盤子,似乎已經在那個位置站了一小會兒了,我感到驚訝,而他大概沒想到我會突然轉過頭去,一時也沒做反應。
大概過去半分鐘,他才微微張了張嘴,似乎突然想到我並不能聽見他的聲音,欲言又止地舉起手揮了揮,接著笑了一下。我剛想回應,也舉起手準備揮一揮,他卻在我把手舉到半空的時候突然轉身去了。我這才看到後邊有個類似老闆的人在示意他過去幫忙。
我不自覺地無奈撅嘴,跳下了台階,上樓去了。
上樓之後,璨璨沒有跟別人聊天了,拉著我的手說要給我暖暖,後來小璃也到了。小璃來了之後聚會就不那麼無聊了,在一個大環境中,人們好像只要有自己的小圈子,就會自在很多。
聚會過得很快,之後我們各自告別,打算分開。
回家路上我看到程艽給我發的消息:「天氣很冷,別老站外邊兒吹風。」。
那時我正在等公交車,心不自覺地咚咚加速,不知為什麼,這寒風突然吹不到我身上了,一股暖意從腳底蔓延到全身,竟燒得我的臉火辣辣地疼。
可是我故作淡定幽默地回他:「好的,謝謝。你也是,天氣很冷,別在外邊兒當童工。」
不一會兒程艽回我了:「這家店是我爸媽的一個朋友開的,所以放假的時候我可以過來幫幫忙。」他好像在向我解釋,為什麼他可以不遵守未成年人不準打工這個規定。
「嗯,挺好的。」我回。
讀高中那會兒我們大多數人都想趁著寒暑假去餐館和咖啡廳打打工,小城一時掀起了一股高中生做兼職之風,後來被教育局的某個領導無意間得知了,怕影響孩子們的學習,就下放規定所有未成年人不得在外做兼職。這樣一來,寒暑假在外兼職賺零花錢就變得很困難,所以像程艽這樣的少數人還是挺讓人羨慕的。
「你來嗎?」程艽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向我發出了邀請。
我剛平靜不少的心緒又開始凌亂起來,「你來嗎?」這三個字好像有很大魔力似的不停拉扯我,以至於我差點錯過回家的公車。
我忙亂地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元錢,手忙腳亂的投了幣上了車,甚至在上車地時候我還踉蹌了一下。
找位置坐下以後,我正想著要怎麼回復程艽,他的消息又來了:「你也來吧,好嗎?」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回他:「還是算了吧,我也去的話太添麻煩了,不太好。」
我這句消息剛發送出去,他又重複了這句話:「你也來吧,好嗎?」
但只是眨眼的功夫,程艽又說:「好的,剛剛以為沒發送出去。」
(後來我問程艽,「你那天是真的不小心所以才發的兩次嗎?」。
他好半天不作答,最後才慢吞吞說了一句:「為什麼那時QQ沒有撤回功能?」。
好吧,果然這個人有點悶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