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平靜生活鄉村裡,信手拈來醫雜疾
雲霧繚繞雪飄揚。冬季的東北白晝極其短暫,午夜顯得格外漫長。到了冬月,下午不到四點太陽就在山巒間了,只露了幾束光芒讓人誤以為在人間。
平靜的小山村,夕陽西下的傍晚,家家戶戶炊煙裊裊。縷縷青煙訴說著每家每戶的故事,記錄著幸福生活的點點滴滴。
我們來到這裡快一個月了,初來時的迷茫被老潘驚心動魄的幾次經歷擾亂的沒了方寸。此時此刻我們正捧著老潘的筆記本坐在宿舍里胡亂琢磨。
衛生院靜悄悄的,遠處狗吠的聲音,公雞打鳴的叫聲,透過寒冷的空氣傳到耳朵里,使我們的生活更加貼近鄉土氣息,使浮躁的心情多了幾分寧靜。
遠離城市喧囂的鄉村,雖然沒有城市的繁華,夜晚的霓虹,車水馬龍,但到了夜裡,家家戶戶點點燈光,幽靜安詳,平和芬芳,這才是家的感覺。
我一時間愛上了這種寧靜,大腦放空般地入定。
思緒飄萬里,我悠然自得。過了好一會,我放下筆記本,下樓去敲老潘的房門。老潘招呼一聲讓我進去。我來到屋裡看到老潘正在那裡吞雲吐霧,好不自在。
我由於不會抽煙,而且聞到別人的煙味還噁心,所以我就離老潘遠遠的坐在了凳子上。我隨口問老潘:「今天看病的多嗎?」
老潘擺擺手表示不多或者還沒有看病的。老潘夾著煙屁股說道:「這裡的人看病有個習慣,白天不來,晚飯的時候才來。而且晚飯的時候,成群結隊的來。」
老潘又補充道:「現在還好了,老百姓有病看醫生了。上去十年前,我不是跟你們說過嘛,這裡太封建迷信了。上去十年前,老百姓都不看病,家裡有病有災的,就去求仙問卦,燒香拜佛。喝燒紙水,吃觀音土,他們都堅信這些東西能治病去災。你敢信?」
最後那句「你敢信」是老潘特意向我強調的。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我們幾個早上睡到尿憋醒了,也沒有人叫我們下來看病呢,原來他們都是「夜貓子」啊。
我跟老潘坐在屋裡胡亂地聊著,天南海北地侃著大山。不一會兒,老潘房間的門外有人喊到:「潘醫生在嗎?我過來瞧下病。」
老潘聽到有人叫他,起身開門把那個人迎了進來。
來人進屋就喊到:「潘醫生,我又扭不動頭了,而且頭還疼的厲害。你快給我看看。」
來人是個黑粗的大個,頭戴一定耷拉著耳朵的棉帽,面上的鬍子拉碴的,嘴裡叼著根煙屁股,手還不停地在身後面哆嗦,好像是「帕金森症」的模樣。身上的衣服穿了一層又一層,裡外套了好幾件褂子,最外面的棉衣敞著懷。腳上的大烏拉鞋透漏著這是個上了年紀的人。
老潘一把把我拉起來推到一邊,趕緊招呼來人快坐下。老潘笑呵呵地說到:「三叔,你這又落枕了吧?你這病常犯啊,讓你去弄個高枕頭,你咋還沒弄呢?」
來人掐掉了煙屁股后,順勢接過老潘遞過來的煙說道:「我那狗兒子哪有時間管我這個老東西,成天在城裡瞎轉悠,就不知道給我弄個高枕頭。」
老潘笑呵呵地說道:「不行改天我去城裡給你弄個吧?」
來人擺擺手說:「不用了。潘醫生,你快給我看看。」
老潘站在來人的身旁,來回用手摸索了一會老人的脖子,說道:「三叔啊,你這次落枕比以前厲害啊,實在不行,你得去縣裡拍個片了,老是這麼樣不行啊。」
老人吐了一口煙說道:「哪有那閑錢去拍片啊。你快給我安安吧,我覺得你安完了好受。」
說話間,老潘一邊用手來回按摩老人的脖子,一邊指揮著老人仰頭、閉嘴、弓背、睜眼、閉眼等一系列動作。老人很配合老潘的治療,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大約半個小時過去了,老潘停止了手中的治療,囑咐老人仰著頭坐一會,而老潘就站在老人身後幫著托著脖子。
又過了二十分鐘左右,老潘終於對老人說:「三叔,好了,你試試好受了嗎?」
老人站起身來,慢慢地左右扭動了下脖子。老人說:「好多了,不疼了,頭也不疼了。還是潘醫生厲害啊。」說著話,順勢又接過來一支老潘遞過來的煙。
老潘坐回自己的凳子上,拿出處方箋刷刷點點寫了一些葯,吩咐我去藥房給來人抓藥。
我拿到處方看了下,有內服,也有外用的葯,而且是對症緩解急性損傷的葯。我去藥房很快抓來了,雙手交到老人手裡。老人就要從衣服內口袋裡掏錢繳費。
老潘笑呵呵地說道:「三叔,不用了。」說著就把老人的錢推了回去。
兩人來回推了幾次,老潘堅持不收錢,老人只好把錢收了回去,讚不絕口地誇到:「潘醫生是我們這裡出了名的神醫,誰家有個頭痛腦熱的,大病小災的找他看,准能看好。」
老人斷斷續續地誇讚老潘,老潘就有一句沒一句地應和著。說著話,老潘從柜子里拿出茶葉,吩咐我去泡茶。
老人跟老潘聊了很長時間。這期間又來了幾個看病的,都是些小病,什麼王大媽感冒咳嗽,宋叔吃壞了東西拉肚子,馬家大嬸牙疼……
老潘都一一信手拈來,很快診治完畢。這其中也有看完病不走的,就留下來跟老潘還有老人侃大山。這時,我就忙前忙后的搬凳子,倒水泡茶,一時之間,老潘的屋子裡好不熱鬧。
忙活了大半天,大家水喝夠了,煙也抽的差不多了,紛紛起身回家。看頸椎的老人臨走的時候,又要掏錢繳費,老潘堅持不收,老人只好作罷,又誇讚了一番老潘後走了。
等人走後,我一邊收拾著他們的「戰場」,一邊問老潘:「大叔大媽們很可愛啊,他們都誇讚你啊。」
老潘撇了我一眼說道:「他們都是老病號了,有好幾個是吃著低保的,就比如剛才看頸椎的馬三叔,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家,老伴前年去世了。兒子不爭氣,天天在城裡遊手好閒,也沒個正經工作,到現在四十多了還沒娶上媳婦。還有那個王大媽,她也是孤苦一個人,老伴走的早,就一個閨女還嫁到黑龍江了,一年半載回不來一趟。」
老潘感嘆到:「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村裡上了年紀的老人都不容易,看病的時候,醫藥費我能不收的就不收了,給他們減輕一點負擔。」
聽到老潘的一席話,我對他的崇拜之情又陡然升騰。
冬季的夜總是來的突然,晚飯的時候,月亮已經高懸頭頂了。小山村彷彿歸隱了一般,沒有一點動靜。
吃過晚飯,我們幾個圍在老潘他們身旁,看他們擺著長城,侃著大山,衛生院也其樂融融,好不安寧。這大概就是鄉村生活氣息,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