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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再說往事數家珍,技藝高超傳嘉音

  老潘坐到自己的屋裡,點上一根煙吸了兩口后,隨手就把綠箱子打開了。

  我們幾個圍過去一探究竟。

  老潘的綠箱子里整齊地排放著一堆東西,有急救藥品,比如速效救心丸、安宮牛黃丸、腎上腺素注射液、尼可剎米注射液、消旋山莨菪鹼注射液及復方氨林巴比妥注射液等;另外一些就是急救用品,針灸、剪刀、體溫計、綁帶、壓舌板、開口器、聽診器、血壓計、鼻咽通氣管、潤滑油及注射器、輸液器等。最讓我意外的是在蓋子的夾層里有一本厚厚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畫滿了圖。

  我就問老潘:「這筆記本上記得都是什麼啊?」

  經過老潘一頁頁地解釋,我終於知道了老潘日積月累的辛苦及用心。

  老潘的筆記本是用來記錄他日常看病的疑難雜症的,描述一些癥狀,並記錄下急救的過程及書本中記載的急救方式。老潘說他這樣的筆記本已經有一柜子了。他說著就打開了屋子角落裡的柜子,裡面整齊地碼著三大摞筆記本,這些都是老潘行醫過程的經驗,對我,對老潘來說都是無價之寶。

  我隨手翻了幾本筆記本,雖然老潘的字體不怎麼漂亮,圖也畫的不是太準確,總體描述的跟書本上的也有些出入,但是老潘應用的急救方式方法卻是跟書本相差無幾的,而且還有一些因地制宜的改進與應對策略。

  老潘說道:「從畢業到現在,行醫十幾年了,雖然我學歷不高,但我要做個有心人,我把每次出診的情況都記錄下來,並與教材上有關的疾病進行比對,查找我的不足,改進我的措施。」

  彌陀鄉是一個貧窮落後的地方,當地老百姓大多不信科學,信迷信,尤其算命看風水一類的迷信,他們更是深信不疑。小病不看,大病尋仙問葯,有些病拖到最後,就到了鬼門關,他們才想起來衛生院看病。每當衛生院接到老百姓看病的時候,都是緊急的情況,老潘這麼多年也就練的了處理緊急狀況的本領,隨機應變的能力更是高深莫測。

  老潘記憶猶新的一次急救過程發生在三年前。那是個夏天,彌陀鄉的路邊擺滿了燒烤攤,人們三五成群地圍坐在一起吃燒烤。老潘也不例外地跟他的狐朋狗友喝高了。

  大約十點左右,不遠處尖銳地「啊」的一嗓子刺破了寧靜的夜晚,使老潘打了個激靈,酒瞬時醒了一半。處於職業習慣,老潘就知道不好,招呼也沒跟其他人打,拔腿就跑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大約幾百米外的地方,一位中年婦女坐在地上哭,旁邊的老柳樹上掛著不知道什麼東西,在慘淡的月光下來回晃動著,好不瘮人。

  老潘循著哭聲,來到了跟前,一眼看到了樹上掛著的是一個人,一個上吊自殺的人。剛才那個尖銳的聲音就是這個中年婦女發出來的。

  老潘二話沒說,上去就想把「吊死鬼」抱下來。老潘用力抱了幾下,那個掛在樹上的人就是下不來。幸好不一會,跟老潘一起喝酒的那幾個人也跑過來了。緊跟著大家七手八腳地把那個「吊死鬼」從樹上抱了下來。

  此人還沒有完全咽氣,口鼻里還有微微一絲氣息。老潘這時招呼大家快點把他的衣服腰帶解開,抓緊時間打120急救,老潘用力去撬嘴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三個人合力才把「吊死鬼」的嘴巴撬開,塞了一塊木頭塊頂著兩排牙。老潘又把此人的舌頭拽出來一點,防止舌後墜引起窒息。

  經過一番處理,「吊死鬼」還沒有蘇醒,而且氣息也不怎麼流暢了。老潘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用手胡亂擦了擦「吊死鬼」口角的黏痰,就開始用口對此人進行「口對口」人工呼吸了。老潘一邊忙著,一邊叫幫忙的人快點去衛生院拿他的急救箱,催人再問急救車怎麼還沒來。

  老潘接連忙乎了大半天,累的滿頭大汗,此人稍微有些好轉,但是還沒有脫離危險。不一會老劉醫生背著老潘的急救藥箱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了,幫著老潘取出急救用的東西。

  老潘先是給此人肌注了5毫克的腎上腺素,緊接著又把呼吸興奮劑尼可剎米給了一點。再就是,取出針灸,讓人打手電筒照亮,老潘摸索著穴位,給此人扎了急救的針灸。

  大約過了十分鐘后,此人終於「哼」了一聲。老潘對大家說:「醒了,有救了。」說著話,讓圍觀的人群散去,給他透點新鮮空氣。

  老潘看到此人有救了,就稍稍安下心來,吩咐旁人找剛才那個婦女。人群里有認識「吊死鬼」的,就說這是:「丁蓮她爹」。有人不一會就把哭的茫然不知所措的中年婦女抬了回來。中年婦女,剛才那個認識的人說她是「丁蓮她娘」,因為傷心過度,有點不省人事了。

  老劉醫生緊接著給丁蓮她娘扎了幾針針灸,她「哇」的上來一口氣,又開始哭天搶地地哭了。圍觀的一群婦女上來就開始勸丁蓮她娘。老潘回頭看了一眼丁蓮她娘,一口氣上來了,已經沒事了,就沒再管她,一心撲在「丁蓮她爹」的急救上。

  衛生院的所有人都到了現場了。賈姑娘給丁蓮她爹打上了滴流,劉家妹妹也給丁蓮她娘打上了滴流。丁蓮她娘聽說丁蓮她爹有救了,心情平穩點了,哭聲稍微小了點了。

  一個小時左右,120急救車終於到了。大家七手八腳地把丁蓮她爹抬了上去,又把丁蓮她娘也扶了上去。由於丁蓮家就丁蓮一個獨生女,還在外打工,家裡沒有其他的親屬了,劉家妹妹就跟著急救車走了,也算是村裡的親屬了,好有個照應。

  後來村裡傳開了丁蓮她爹上吊自殺的事情的原委,老潘也聽說了。

  丁蓮家就丁蓮一個姑娘,在山東威海打工。丁蓮她爹上吊的前一天,威海那邊的殯儀館給丁蓮她爹打電話說丁蓮死了,也沒說明白死因,讓丁蓮她爹去威海認屍,還問是否做屍體解剖。

  丁蓮她爹聽到這個,晴天霹靂轟然而來,把一個五十多歲的東北漢子削去了魂魄。丁蓮她娘也茫然不知所措,只知道哭。那一天,丁蓮她爹悶坐在家裡,牛不餵了,地不下了,喝了一天的酒,越想越不是滋味。直到晚上九點多,丁蓮她爹搖搖晃晃地拎了一根繩子出了門,丁蓮她娘正好從炕上看到這一幕,緊跟著出來了。走到老柳樹跟前,正好撞上了丁蓮她爹半空中晃蕩的身體,才發出了那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引來了老潘他們的急救,最終才得以沒出人命。

  說到這裡,老潘感嘆到:「丁蓮她爹也是個苦命的人,老了老了喪子。本來還指望丁蓮在威海找個婆家,他們老兩口好過去享福,誰知道出了那麼一檔子事,把老兩口弄的失去了依靠。」

  老丁雖然是在醫院裡保住了性命,但也落下了病根。從此以後,老丁口角歪斜,說話也不利索,而且左上肢基本處於癱瘓狀態,兩條腿也不利索,勉強能走路,下地乾重活是不可能了。丁蓮她娘倒是還好,那天晚上就是因為傷心過度,哭昏過去好幾次,其他的沒有大礙,在醫院調理了幾天就回家了。

  丁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村裡也沒有給他們家捐錢的,只有鄉政府跟衛生院給他們家送了一些東西。

  老潘說道:「幸好那年秦主任剛上任,給他們家辦了五保戶,現在他們兩口子吃著低保,算是能勉強度日。」

  這麼多年了,衛生院每年都是免費給他們家看病的,尤其老丁病情加重的時候,還要在衛生院住院。老潘說著就順手指了指二樓,說道:「每年冬天,冬至一過,老丁病情加重了,就住在二樓你們臨時宿舍的旁邊,老丁他媳婦也跟著一起過來。他們一家吃住都在這裡,我們幾個都拿自己的工資給他們買吃買穿,到現在,我們每個人基本都搭了不少錢進去。」

  老潘感嘆到:「十幾年了,我經曆數不清的急救,有沒救過來的,也有救過來的。總體來講,我們的急救還是很迅速及時的,就是彌陀鄉地處偏遠,又沒有急救車,每回120急救車都得一個小時左右才能到,有時候車來了,人早就沒了。這十年裡,我來回往縣裡衛生局都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就想弄一輛急救車。衛生局每回都以各種理由推脫,總歸也沒弄來一輛。」

  說到這裡,老潘感嘆一聲:「唉,無能為力了。」

  看到老潘的無助,我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幫助老潘搞一輛急救車來,一定要好好幫助他們提高衛生事業建設。

  說著話,不知不覺就到了十一點半了,老潘說:「天晚了,你們快回去睡覺吧。」

  我說道:「能把你的筆記本借給我看看嗎?」

  老潘隨手從柜子里抽出了四本,給我們四個人每人一本,並囑咐到:「看歸看,別給我弄壞了啊。」

  說著話,趕我們上樓了。

  說實話,我們這才來到這裡半個多月,我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還不是很熟悉,但是對老潘的印象卻越來越深刻,總覺得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了不起的醫生——雖然只是一個偏遠山區普通的鄉村醫生。

  此時此刻,我萌生了更加強烈的拜師衝動,就像有個毛毛蟲在你心裡撓痒痒一樣,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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