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還蠱
凌晨轉點的時候,鬧鐘的鈴聲催醒了熟睡的丁曉嵐,她懶洋洋地穿好衣服,準備去廁所化妝,才來到客廳,就看到戚路坐在桌前抽煙。
透過睡意朦朧的眼,丁曉嵐看到戚路頭上那清新蓬鬆的韓式碎發已剪成寸板頭,不覺有些奇怪,於是問他:「怎麼剪這樣的髮型,實在是老土又難看!」
「是嘛,我也覺得難看。」戚路嘻笑著把放在桌前金絲眼鏡架在鼻樑上,然後對她說:「你看我這樣子像做什麼工作的?」
「裝斯文嗎?我看你就是個整天呆在辦公室里給領導打文件的沒前途小公務員。」
「哈哈!」戚路得意地笑了起來,「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你又想搞什麼鬼名堂?」丁曉嵐意識到戚路絕不會無緣無故去理髮。
「下午趁你睡覺的時候,我出門理了這個髮型,然後去了趟仁愛醫院。」
「仁愛醫院,那不就是蘇玲住的醫院嗎?」
戚路笑說:「對,我到了蘇女士病房的那層樓,就拿出手機在護士值班的前台拍了幾張照,然後又四處張望,最後才去問護士213病床在哪間病房。」
「213?這正是蘇玲的病床啊!」丁曉嵐猜不透戚路的用意,她有點擔心地說:「就憑你在醫院那鬼鬼祟祟的樣子,也不怕別人把你當賊抓起來?」
「幸好那些可愛的護士沒你這樣的想法,否則我就慘了。」戚路看丁曉嵐在鼻前擺手,就知她厭惡彌散在房內的煙味,就默默地把手中的香煙按滅在煙缸里,起身打開窗戶後接著說:「不過我這些舉動確實引起了護士們的警覺,連護士長也來詢問我。」
「不要告訴我,你才從派出所里放出來。」
「你看我這麼帥的樣子像是壞人嗎?」戚路故意不說下去了,他倒了杯水后喝上幾口后才慢悠悠地說:「哦,護士我只是隨便看看,請問你們院長在嗎?」
丁曉嵐被戚路這句突如其來的官腔逗樂了,她剛笑完卻發現自己心裡的疑雲也在升騰。
戚路似已看出她的疑慮,他不再拐彎子,而是直奔主題。「後來他們把我當成市裡紀委派來明查暗訪的工作人員,連院長都親自拉我到辦公室殷勤聊天…..」
「你當他們都是三歲小孩嗎,就你這幾個裝模作樣的動作能讓他們信以為真?」
「我才沒有騙他們,我一直說自己是個老百姓。」戚路意味深長地看了丁曉嵐一眼,繼續喝水。
丁曉嵐這才反應過來,戚路這招叫欲擒故縱,他越是否認,醫院的人越以為他是紀委派來的人。昨天蘇玲不明不白地死了,在此敏感時期,醫院領導生怕這事有損到醫院的清譽。戚路這一驚一乍,院長自然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
「你懷疑蘇玲的死有問題?」丁曉嵐腦子終於開竅。
「是的。」戚路點頭說道:「雖然我們只接觸過蘇玲兩次,除了給我感覺她有點神經兮兮,但實在想不出她想自殺的原由。而且我也問過和蘇玲同病房的人,都說她當天情緒很穩定,並無任何異常之處。」
是啊,蘇玲家庭和睦,夫妻恩愛,又沒發生什麼不順心的事,她為什麼要自殺了?丁曉嵐不得不佩服戚路的縝密心思。
「趁著院長把我當成紀委來的人,我調看了當晚的視頻錄像。」
丁曉嵐急問:「那你發現什麼疑點嗎?」
「單從視頻來看,蘇玲確實是在無人的情況獨自從六樓窗台上跳下去的,自殺現場並沒外人出現,我也察覺不到有靈異的現象。」
「那就說明蘇女士的確是自殺的了?」
「也許吧,不過我發現五樓到六樓的樓梯對攝像頭來說是個盲點……」
「一段樓梯不到半分鐘就上去了,能出什麼狀況?」丁曉嵐反詰他:「難道你連這也要調查?」
「是的,在這方面我得學習劉辰飛那一絲不苟的精神,不能錯過任何蛛絲馬跡。」
「那戚大偵探,你又發現什麼線索了?」丁曉嵐貧嘴的勁又來了,她可不相信那點短暫的時間會讓案情出現重大轉折。
戚路搖頭說:「在樓梯的拐角處有個小門,我偷偷地查看過,裡面是清潔工休息的地方。不過我去的時候因為時間太晚,清潔工已經下班,看來只能明天抽時間再去詢問他呢。」
「好吧。」丁曉嵐看戚路如此執著也不好給他潑冷水,「不過明天你自己去吧,我今天沒休息好,白天可得睡個懶覺。」
「沒問題。」戚路答應的很爽快,他看了下時間說:「唉呀,都一點了,我們該去看裴力平呢。」
戚路轉身走進廚房,把那個裝蠱的罈子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他先是念了道咒語,然後揭開封印符,猛地把那隻形似蟾蜍的金錢蠱捉到手中。
就在這時,蟾蜍的身體突然「噗」地燃起金色的火焰,蟾蜍也隨即不見,戚路手中的火焰隨即變大,又分成幾堆,從他掌心升騰而起。
「哈,你想從我手中逃跑嗎?」戚路冷笑一聲,又捏訣念起咒來。
隨著戚路咒語的威力,火焰又重新聚焦成一起,變成金色的蝙蝠。它四處亂飛,翅膀在「啪啪」作響。
丁曉嵐吃驚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她從未看到如此奇異的幻變,可等她想再看清楚一點的時候,蝙蝠倏地又變成了一條金環蛇在牆壁上爬行,片刻間消失在兩人眼前。
「跑了?」丁曉嵐驚問。
「孫猴子本領再大,也逃不過如來的五指山!」戚路手中一張靈符朝著空中某個方向拋出,只聽「啪」地一聲,房頂上似乎有什麼東西落了下來。
丁曉嵐低頭看去,發現那隻蟾蜍又重新出現在地上,它張開四肢在地上跳躍,尋找逃匿的機會。
「快抓住它,不然它又跑了!」丁曉嵐話聲剛落,蟾蜍已經被戚路輕輕地提了起來,跟著戚路用一張符把它的大嘴貼住。
「這次它再也沒法幻化逃遁呢。」戚路把它丟在桌子上,蟾蜍四肢朝天地躺在那裡,像只死青蛙般動也不動。
戚路從旅行包里拿出一個布袋,這布袋錶面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袋子,可丁曉嵐在看戚路把蟾蜍放進袋裡的時候,發現袋子內壁有個硃砂勾勒太極圖案。
戚路用一根紅繩把袋子口紮緊,又在上面貼了一張靈符,然後提著袋子對丁曉嵐說:「好了,我們去找裴力平。」
下了樓前行不到數十米,就到了裴力平所設的靈堂之處。
天空飄起了小雨,雨絲細柔,但已讓人頗覺寒冷。
靈堂內擺設著一張麻將桌,幾名親戚在打麻將,卻沒有看到裴力平在守夜。
「咦,他回去睡覺了嗎?」丁曉嵐正在嘀咕之時,看到裴力平從樓上下來,手中還提著個垃圾袋。
看到戚路兩人,裴力平連忙過來招呼他們。
「戚先生,怎麼這晚還不休息?」
「你我也是有緣,恰逢你又逢此傷心事,我想盡點綿薄之力,陪你守夜,希望裴先生不要嫌棄。」
「這怎好麻煩戚先生,如果不是因為愛妻仙逝,我還要盡地主之誼,陪同你們二位在本市的風景區好好遊玩一番。」
兩人相互客氣幾句后,戚路提起手中的袋子笑說:「裴先生家中丟失了東西,我正好撿到,所以特來相還。」
裴力平一看到這袋子,臉色突變,他嘴唇蠕動了幾下,說:「戚先生稍等片刻,我先去倒垃圾。」
看著裴力平的背影,丁曉嵐小聲說:「他是不是猜到袋裡裝的就是金錢蠱?」
「當然,他也是懂法術的人,不會連這也看不出來。」
「哐當」一聲,裴力平把垃圾袋丟進垃圾筒的聲音在寂靜夜色里聽起來十分的刺耳,他轉身急匆匆地走回來,示意兩人到僻靜之處談話。
來到靈堂外面樓房的過道處,戚路把袋子交給裴力平。裴力平趕緊打開袋子,看到蟾蜍趴在裡面很乖巧的樣子,也就放下心來,忙不迭地向戚路兩人道謝。
戚路正要回話的時候,就看到裴力平額前「滴答」一聲有東西落了下來。
那是一滴鮮紅的血,散發著令人憎惡的氣味。
「啊!」裴力平詫異地抬頭仰望,袋裡的蟾蜍突然活動起來,以無比迅速地爬到袋口,轉眼就跳到他的臉上。
裴力平被這突如其來的侵擾驚的仰面跌倒在地,蟾蜍的身體越來越扁平,已覆蓋了他的整張臉。裴力平的身體因痛苦而扭動起來,他嘗試撕扯著蟾蜍想把它取下來,但怎麼也無法扯掉。
「裴先生!」丁曉嵐驚異之下撲上前來幫裴力平抓住蟾蜍,想幫他把蟾蜍從臉上揪下來,但也是無用功。
戚路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於是他趕緊雙手捏訣,想助裴力平一臂之力。
「戚先生,請不要念咒!」裴力平喘息著說完這話后已雙腿盤坐地上,開始小聲誦念著咒語。
戚路明白了,裴力平是想自己解決這件事。做為一個外人,勉強動用法力消滅金錢蠱,反而有可能禍及到飼養者本身。於是戚路拉住丁曉嵐的手,靜站在旁邊看著裴力平自行平息禍端。
蟾蜍身形逐漸變大,已經遮住了裴力平眼、鼻,但身體的擴展到他嘴邊卻停住了。裴力平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但他仍絲毫不敢停止念咒聲。
「嘩啦!」
突然,蟾蜍的身體抽搐起來,它又變成了金環蛇,從裴力平的臉上滑落下來,纏住他脖子。
「戚路,快救裴先生!」丁曉嵐的聲音近似於哀求,她看到裴力平的臉憋得通紅。
「別動,不然我們只會幫倒忙。」戚路話雖是這樣說,但他手中已現出幾張靈符。
裴力平停止了念咒,他從褲袋裡拿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右手腕上劃開一條大口子。鮮血頓時流了出來,他把手舉過頭頂,讓流出的血能滴進蠱蛇的口中。
「啊嗚!」吸飽了鮮血的蠱蛇終於鬆開了纏繞在裴力平頸項上的身軀,化作一道金光,從他鼻孔中潛入體內,再也沒有動靜。
「唉,沒事了。」裴力平整個人都癱坐在地上直喘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