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解蠱
等丁曉嵐把這些東西買回來,戚路就捲起袖子,用毛筆在手臂上龍飛鳳舞書寫起來,所寫咒語的順序是從虎口順著手臂向上直到前臂而止。
寫完后他挑了幾個蛋殼潔白的雞蛋讓丁曉嵐去煮熟,自己先削了荸薺的皮后把它們放在青花碗里搗碎,再用溫開水浸泡其中。
約摸過了五分鐘的光景,戚路又把甘草放在碗里,待碗內清水浸出淡淡的黃色,他就坐在桌前,提筆在早已準備好的黃紙上寫起符咒來。
丁曉嵐煮好雞蛋把它們拿到客廳時看到戚路還在寫符,於是問他:「你為什麼會怕中蠱?」
「養蠱本是上古時期所傳巫術,它起源於殷商。後來周武王奪取成湯天下時,曾中過商朝軍隊里巫師的蠱毒,差點把命也丟了。因此他統一天下分封諸王完畢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會蠱術的巫師全部流放到苗疆,甚至連他們的後代都一同遷移。從那以後蠱術只在苗疆區域盛行,中原地帶極少有人能掌握養蠱的技巧。」
「別扯那麼遠,先說自己的原因。」丁曉嵐嘟起了小嘴。
「別說是我了,就連大羅金仙中了蠱毒,都有喪命的危險。」戚路耐心地向她解釋:「而我中的又是金蠶蠱,它是蠱術中最陰毒的一種蠱,能在人體內潛伏數年不易察覺。可一旦發作,中蠱之人就腹痛難忍腫脹如瓮,三日內必七竅流血而亡。」
丁曉嵐聽完戚路這番話內心大駭,她早聽舅舅陳繼先說過,金蠶蠱養成之後,全身刀槍不入,就是天雷也劈它不死,如果沒有施術者的獨門咒語,常人很難把它根除,只有待它寄生的宿主死後才會轉移到下一個目標。
即使有人中途發現了徵兆,使用甚深法力把它逼出體內,金蠶蠱也會在數日內化作蛇蛙等動物形體,藉助宿主曾用過的金銀、木質物品重新返回他的體內。
想到這裡丁曉嵐也急了起來,她對戚路說:「那你快想法把它從你身體里驅趕出來啊!」
「何止是驅趕出來,我還要想法子滅了它。金蠶蠱生性殘忍,不僅會奪取宿主的性命,就連飼養的人每年都要喂它吃個不滿三歲的孩童。否則的話,金蠶蠱會反噬養蠱之人的性命。」
丁曉嵐聽罷咬牙切齒地說:「太狠毒了,應該把這些養金蠶蠱的人全部抓起來統統槍斃!」
「幸虧我發現的早,還有法子治它。」戚路擦了把臉上的冷汗說:「不過我還是有點擔心,養蠱的是裴力平,他可是會法術之人。」
「會法術又怎麼了,難道他法力比你還高?」
「我是擔心他對金蠶蠱施了某種法術,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就不是害人性命這麼簡單的事呢。」
說話間戚路符已寫完,他點起香燭,腳踏罡步念起咒語來,念完后把符在香燭前燒成灰,把它混合到浸泡荸薺和甘草的青花碗中,自己端起碗把裡面的符水喝了一半。
「我把雞蛋放在嘴裡十分鐘拿出來,假如蛋白變成黑色,再把它放在符水裡泡一分鐘,水如果也成黑色,那麼我就確鑿無誤中了金蠶蠱。」說話間戚路已剝好一個雞蛋,他把整個蛋含進嘴裡。
「真要是中了金蠶蠱,你又準備怎麼對付它?」
「啊……哦……」戚路的嘴被雞蛋塞得滿滿,都沒法回答丁曉嵐的問話。
丁曉嵐被戚路這副滑稽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她只好在旁靜待結果。
十分鐘轉眼過去了,戚路把雞蛋從嘴裡取出一看愣住了,因為蛋白根本就沒有變色。
「唉,真是杞人憂天!」丁曉嵐輕輕地笑了,很享受地看著戚路臉上難堪的表情。
「不可能啊!」戚路遲疑著把雞蛋放在碗里,符水也沒有如他所料地變成黑色,只是把原來那層淺淺的黃色染得更黃了。
「是你法術不靈,還是自己大驚小怪?」丁曉嵐眼中儘是揶揄之意。
「是我錯了……」
「就知道冤枉人家裴先生!」丁曉嵐一直對裴力平有好印象。
「不!」戚路強忍心中不快,瞪著丁曉嵐沉聲說道:「我沒有中金蠶蠱,不代表裴力平不養蠱。」
「我看你是死不認錯!」丁曉嵐覺得戚路根本就是在狡辯。
「接觸門把手的時候,的確是有東西潛入我的體內。」戚路耐心地對她說:「我承認對裴力平有偏見,也判斷錯誤,但通過這碗水我還是認清了在我腹內是什麼東西。」
丁曉嵐追問:「什麼東西?」
「金錢蠱!」
「哈哈哈哈!」丁曉嵐笑得差點連眼淚也出來了,她聽過貓蠱、蜘蛛蠱、蛇蠱、金蠶蠱、措蠱、腫蠱、癲蠱之類的蠱,還從沒聽過有什麼金錢蠱,八成是戚路自己瞎編的蠱,用來掩飾自己的錯誤。
「只有金錢蠱才能把這符水染得更黃。至於是不是我再次判斷錯誤,我馬上證明給你看。」說完戚路向她走來,邊走還邊脫上衣。
「別過來,不然我就揍你了!」丁曉嵐驚的連連後退,不知道為什麼戚路突然間想耍流/氓,難道是自己剛才的冷嘲熱諷逼他起了色心?丁曉嵐的心猛地揪了起來,她眼睛四下張望,準備找防身的東西。
「亂叫個什麼,你不幫忙我怎麼能逼出金錢蠱。」戚路步步逼近,上身已脫的精光。
「你別過來,我要報警了!」丁曉嵐顫聲說道。
她的心裡忽然感到一陣慌亂,想起父母曾經教導她知人知面不知心之類的話來,臉上不禁泛起一片紅暈。
可現在房間就他們倆人,如果戚路真要用強,她又如何應對?丁曉嵐緊緊咬著嘴唇,手已向外衣口袋裡的手機摸去。
戚路在她面前站定,淡然地說:「等下我後背要貼符,需要你幫我貼。」
丁曉嵐的臉更紅了,只不過這次是因為誤解戚路而臉紅。她抬起頭來,看到戚路表情非常嚴肅,心裡頓時後悔錯怪了他。
戚路像是什麼也不知道一般,重新回到桌前認真畫起符來,不一會兒就畫了六張符。他又點了六盞醮壇之燈,把它們按南斗六星的方位排列,自已雙足跏趺坐在中間,念誦起咒語來。
和以往丁曉嵐從來也聽不懂的咒語不同,這次戚路是一字一頓地念出來的,丁曉嵐全都聽懂了,這咒語只有短短的二十八個字:「破暗燭幽,下開泉夜。長夜地獄,妖蠱滯連,乘此光明,方得解脫。」
咒語念完后,戚路對丁曉嵐說:「把符按南斗的位置,從我後背的大椎穴開始一直貼到腰俞穴。」
這個倒是不難,丁曉嵐雖沒學醫,但也跟陳繼先辨識過人體周身穴位,她手腳麻利把六張符按戚路的要求貼在後背指定的位置。
戚路問她剛才自己念的咒語是否記得,在得到她肯定的答覆后,就說:「我現在要進入存想的境界,所以不能念咒,你來幫我念誦咒語。」
「什麼!我……我念會有效果嗎?」丁曉嵐遲疑了,自己畢竟是不懂法術的人,她怕搞砸了會害了他。
「儘力吧,也怪我沒教你。」戚路柔聲說道:「念咒時想像自己和萬物融為一體,讓呼吸順著陰陽之氣而起伏。這樣你就能發揮出自身的潛能,打碎加在自己內心的藩籬,重新復歸於自然,咒語的威力也能達到自身的極致。」
看到戚路鼓勵的眼光,丁曉嵐決定不再猶豫,她閉上雙眼,開始念誦起咒語。
不知不覺中,丁曉嵐像是被自己念誦的咒語所牽引,她發現自己不用眼睛也能感覺到周圍有無數的氣流在涌動,像小溪,又像春風,甚至是靈性的蝴蝶,在她面前來回盤旋。
奇妙的感覺在延續,很慢,但又彷彿是一瞬間,曾經無比熟悉的心跳聲悄然退隱幕後,周身的穴位如星光般璀璨起來,它們散發出難以想像的複雜信號,溫暖地反饋到丁曉嵐的腦中。
就在丁曉嵐沉浸在這奇妙的境界里,忽然聽到「哇」的一聲打斷了她的咒誦聲。她忙睜眼看去,發現戚路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落在地上的血漬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著,慢慢地身形越來越大。
丁曉嵐驚訝地後退幾步,突然看到從血漬里蹦出一隻老鼠般大小的蟾蜍。
戚路快速地站起身來逮住了它,蟾蜍被他捏在手中,手足亂蹬地掙扎著,口中吐出氣味難聞的白沫,還不時發出難聽的叫聲。
「謝謝你,你終於意識到存想的境界呢。」戚路直到這時才鬆了口氣。
「瞧,它的前肢和人的手一模一樣。」丁曉嵐好奇地看著這隻蟾蜍。
的確,這隻蟾蜍的兩隻前肢細嫩粉紅,趾上沒有蹼,極像是初生嬰兒的小手。
丁曉嵐奇怪地問:「這隻蟾蜍是怎麼鑽到你肚子里的?」
「不,它可不是什麼蟾蜍,而是裴力平飼養的金錢蠱。」戚路指著蟾蜍的身體對她說:「你看它體表的顏色,像黃金一樣閃著光澤,這可是不太容易弄到手的蠱物啊。」
「那你還不快把它滅了!」
「這可使不得,這蠱要是死了,裴力平的命也跟著沒了。」
丁曉嵐傻了,為剛才不慎的話語感到後悔。
戚路手捏著蟾蜍,去廚房找了個泡菜的罈子,把蟾蜍放在裡面,然後把罈子蓋好,完事後還特意在壇口貼上一張親手撰寫的符文。
回到客廳,戚路用毛巾擦乾後背,然後穿上衣服嘻皮笑臉地對丁曉嵐說:「美女,哥的身材好吧,是不是讓你春/心大動啊?」
「嘩」,戚路臉上被潑了一碗水,那是丁曉嵐把桌上那青花碗中剩餘的符水全灑在他臉上的結果。
「喂,我不過是開個玩笑,你也不至於這麼激動吧!」見丁曉嵐還在撅著小嘴,戚路只好向她賠不是,完事後對她說:「都快二點了,去做點豐盛的午餐吧。吃完我們兩人就去睡覺,凌晨一點準時起床去靈堂找裴力平。」
「為什麼?」丁曉嵐不解。
「把蠱還給他啊,不然我擔保他見不到明天初升的朝陽。」戚路嘿嘿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