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想的太美好
「呸！」
小廝朝著雲姨娘的身上啐了一口，突然聽到些許怪叫聲，這才想起此處屍橫遍野。亂墳橫立，想必，定有不少孤魂野鬼。
一陣陰風吹來，小廝打了個寒顫，搓搓雙手，一溜煙跑了。
早已淚如雨下的林玉明皺緊了眉頭，伸手想再看雲姨娘最後一眼。
只是，她的手還未碰到破席，眼前的一切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床上的林玉明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竟醒了。
原來，方才種種只不過是場夢罷了！
林玉明的額頭上早已布滿了細汗，卻也不忙擦去，抹黑起身點了盞蠟燭。
靠在床上的林玉明異常清醒，再沒有絲毫的睡意。
她就這樣看著輕輕搖晃的燭火，度過了漫長的一夜。
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林玉明這才俯身，吹滅了蠟燭。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蜜糖的聲音就在門外響起。細細的，十分好聽。
「姑娘～姑娘～」
片刻，門外的聲音就沒了。林玉明搖搖晃晃的起了身，坐在銅鏡前。
看著銅鏡里有些病態的蒼白，林玉明的嘴臉不自覺的微微上揚，苦苦一笑。
若是換了從前的自己，恐怕還在為如何自保而費心神。現今，她定要為死去的雲姨娘討回公道。
東西既是雲姨娘替她置辦的，那自是她的，哪裡還有讓別人搶去的道理？
幾家歡喜幾家愁，林玉明不願參和府里的事，只得待在自己的閨房中。
而吃過一次次虧的劉氏也絕口不提嫁妝的事，成天守著林玉華。林尚書以為，她已經放棄了。
林玉華出嫁的那天，雖不敢說十里紅妝，場面卻也十分的熱鬧。
「噼里啪啦……」
「呼～唔～啦……」
炮竹聲夾雜著嗩吶聲充斥著林玉明的耳朵，她稍稍垂下眼帘，把玩著腰間的小玉佩。
林玉華在林尚書的叮囑和劉氏的哭泣中慢慢上了花轎，林玉明目送著轎子離開，再看看周圍人群中那羨慕的目光無奈的嘆了口氣。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今嫁太子又豈是福音？
「姐姐！你本就是無辜的，奈何卻牽連進來！姐姐！這並不是我的本意，你莫要怪我！」
林玉華滿心歡喜的嫁進了太子府，她以為，這是她幸福的開始。
卻未曾想過，她以為的天堂，竟會是她日後的地獄，攻得她防不勝防，措手不及。
轎子緩緩停住了，轎中的林玉華想，「怕是到了！」
林玉華輕輕抬手掀開旁邊轎簾的一角，向外瞟了一眼。
自己轎子的正前方還放著另一頂轎子，稍稍揚起的四角下墜著珠鏈，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晃著了林玉華的眼睛。
她還來不及細看，只得慌忙放下帘布，揉了揉疼痛的眼眸。
似乎……那頂轎子很是氣派！難道……是……
林玉華迷起眼睛，回憶起剛接到聖旨的那一刻。
她被當今聖上賜婚，乃太子側妃。與此同時，那張尚書的胞妹乃是太子正妃，眼前的，怕正是張尚書家的那一位了。
胞妹又如何？張尚書又如何？她是林家嫡女，身份也不為低賤，哪裡輪到看別人眼色過日子？
入門，拜堂，洞房，兩人待遇絲毫不差，並沒有因為林玉華是側妃而怠慢。
新房裡的林玉華摸摸床上的大紅綢緞，不自覺的笑出了聲。
太子床側，醒來便能看見太子，這便是她林玉華想要的幸福。
哪怕這幸福需要付出一切代價，包括自己的命。
林玉華想著，卻不知這一想，竟會成了她最後的宿命。
紅被裹棗，喜燭滿淚，全身早已麻木，卻始終等不來自己心上的那人。
林玉華揚揚頭，鳳冠上的珠墜輕輕晃動著。她到底顧不上擦去臉頰上的清淚，掀開了蓋頭。
「咚——咚！咚！咚！咚！」一慢四塊，伴隨輕微的響聲，林玉華起身打開了緊閉了一夜的窗戶。
窗前的林玉華一襲華衣，眺望著金碧輝煌的太子府。
裙擺上的牡丹栩栩如生，高貴而嬌艷，美得不可方物。
她那梨花帶雨的模樣，更是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小姐！殿下派我來伺候您洗漱！」
門外傳來了丫環的聲音，陌生卻不刺耳。
失魂落魄的林玉華到底是緩過神來了，慢慢的挪了挪身子，卻有些體力不支的扶住了窗檐。
雖在新婚之夜便收到了冷落，林玉華卻是早早地收起了自己的大小姐的脾氣，乖巧的坐在銅鏡前，任由那丫環在自己的臉上、發上撥弄著。
「不知……殿下現今可在府里？」
「殿下上朝去了，吩咐奴婢一定要好生照顧娘娘，讓娘娘莫要太過挂念殿下，殿下可是在乎娘娘得緊呢！」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一個供人使喚的粗使丫頭，今天是阿花，明天是阿草的，哪裡配有什麼名字？」
「那……不如我給你取一個，就叫茶兒，如何？」
林玉華看著手裡茶綠色的髮帶，輕聲說道。
「謝謝娘娘！我終於也是有名字的人了！茶兒！茶兒！可真是好聽得不得了！」
丫環手裡的梳子輕輕劃過林玉華的發間，一臉的天真，看起來不像是在撒謊。
剎那間林玉華的心重新跳動起來，一下子暖了不少。
「娘娘！殿下讓我跟您說，用過早膳您和張娘娘便該去宮裡給皇上和皇後娘娘請安了！」
張娘娘？張尚書家的那位胞妹？太子昨晚估許是在她房裡過得夜吧！
也對！人家是正妃，雖說三人是一同成的禮，可身份畢竟還是有差別的。
林玉華來到正堂的時候，張家的那位娘娘正坐在上坐，頗有些盛氣凌人。
林玉華咬咬下唇，慢慢的鬆開了袖中緊握在一起的手。接著深吸了口氣，抬腳走向旁邊端茶的丫環。
林玉華的手指還未碰到茶杯，只見丫環的托盤稍稍一滑，滾燙的茶水生生撒在她的手上，讓她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尖叫，「啊……」
「碧兒！你怎的如此不小心？」張若曦厲聲斥責著那丫環，林玉華卻看出了她滿眸子的笑意。
丫環慌忙跪在地上，那滿臉的淚水倒像是別人欺負了她似的。
「娘娘！碧兒不是有意的！」
林玉華在心裡嘆了口氣，或許，這就是爹爹口中的宮門深似海，「姐姐莫要怪罪，皆是我自己不小心，和……碧兒沒有關係！」
張雪汐滿意的點點頭，看來，自己這個下馬威進行得還是算不錯，「碧兒！還不謝過側——妃娘娘？」
張雪汐有意將側字咬的得很重，碧兒會意，扭頭朝著林玉華的方向拜了一拜，「碧兒謝過側妃娘娘！」
林玉華的身子冷不防的一顫，旁邊的茶兒連忙端來了另一杯茶，輕輕拉了拉她袖子。
林玉華這才回過神來，顫抖著接過了茶兒手中的杯子，緩緩跪在地上，將茶舉過頭頂。
「玉華……見過姐姐！給姐姐請安！」
張雪汐揮揮手碧兒就將茶給抬了上去，只見她輕輕呡了一口，笑道：「起來吧！妹妹到底是林尚書家的嫡女，竟能被**得如此之好！」
「姐姐說得這是什麼話？玉華哪裡比得上姐姐儀態萬千的萬分之一？」
「妹妹倒是客氣得很，本宮就喜歡妹妹骨子裡透出來的蕙質蘭心！」
「本宮這一見到妹這心裡就覺得格外的親！這是娘親給本宮的翡翠鐲子，現在就嗡與妹妹吧！」
張雪汐說著拉過林玉華的手，取出盒子里的鐲子給林玉華帶上。
受寵若驚的林玉華有些反應不過來，木楞愣的站著。
「呀！還真挺合適的，就像專人替妹妹打造的！」
「佳鐲配玉手，倒是好生般配，就是給燙著了。不過不礙事，待會兒本宮讓碧兒去房裡取些葯來，那是殿下昨兒留下的，沒想到竟派上了用場！」
張雪汐字字珠璣，聽得林玉華有些不好應答，只能任她牽著自己入桌。
張雪汐坐在了主座上，林玉華只能靠著她坐下。
原本林玉華昨兒就未曾進食，也不知怎的，現在看著這滿桌的玉食珍饈只覺得胃裡一陣倒騰，沒有絲毫食慾。
「來！妹妹吃塊魚，這可是本宮吩咐膳房特意為你做的，可是鮮得很！妹妹昨兒可睡了個好覺，本宮就沒福氣，鬧騰了一晚上！」
張雪汐倒是熱情的很，伸出筷子夾了一塊魚放進林玉華的碗里。
謝過張雪汐，林玉華只覺得嗓子里有些苦澀的，帶著些許腥味。
張雪汐將林玉華臉上的變化一覽於眼底，笑著轉了個話茬。
「聽茶兒說妹妹帶了許多稀罕， 用過膳時辰也還早，不如去妹妹房裡看看如何？」
林玉華倒也不反駁，應了下來。
茶兒是方才認識的，來這兒也是一路伴著自己的，她又怎會知道自己帶了什麼過來？不過既是如此，她倒還可以扳回一城。
恍惚中，林玉華記得，娘親的確說過那些東西雖算不上稀罕，卻也是少有的珍品。
林玉華想到這，心裡一下子鬆了口氣，這才慢慢的抬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