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又起爭執
「一入宮門深似海，華姐兒此去恐怕後半生就不安寧了吧！」
站在書房正中的林尚書搖搖頭，輕嘆了口氣。
林尚書的話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故意說給林玉華和林玉明聽的。
林玉華自是不知，林玉明的心裡卻十分清楚，淪為軍妓的林貴妃又怎會不知這其中酸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思念雲姨娘，林尚書的目光忍不住在林玉明的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也罷！昨晚兒睡得可好？」
聽到林尚書的問話，林玉華和林玉明，相對一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了口。
「勞煩爹爹挂念！女兒睡得還算踏實！」
林玉華欠了欠身子，頷首輕答著。
那笑靨如花的模樣，當真是只有出嫁前才該有的興奮。
一旁的林玉明卻還沒打算開口，愣愣的，有些出神。
林玉華這一去，無疑是深入虎穴。兩人雖不是同出，林玉明心裡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擔憂。
「九妹妹？九妹妹！爹正問你話呢！」
「嗯？哦～許是昨晚風大，吵著了！」
林玉明並沒有正面回答林尚書的問題，卻讓林玉華微微蹙了蹙秀眉。
「你先回去吧！」
林尚書揮揮手，示意林玉華退下，林玉華點點頭，行禮后便離開了書房。
即將嫁給自己心儀的男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她馬上就要入住太子府了，又何必在意這個家裡的爭奪呢？
「你的母親……嗯……也就是華姐兒的母親，想要玉屏風給華姐兒做嫁妝，這事，你……可知道？」
林尚書說得有些猶豫，原本，他是想當著林玉華的面問玉屏風的事。不過想著她將出嫁，還是不要的好。
「回爹爹！女兒不知！不過前些日子……大奶奶……倒是找過女兒，卻沒提起過玉屏風！」
林玉明畢恭畢敬，絲毫不敢撒謊。
林尚書的臉色卻有了少許的變化，或許……是因為她的那聲大奶奶。
林尚書嘆了口氣，雲姨娘走得有些突然，不要說是這十歲的孩子，就連自己也緩不過神來。
那玉屏風是雲兒給九兒的嫁妝，雖然現在她人不在了，可自己豈能失信於她？
「姐姐自有姐姐的福氣，爹爹既然決定不了，倒不如順其自然的好！若爹爹沒有其他事，那女兒就先告退了！」
林玉明走了，留下失神的林尚書獨自一人愣在原地。
他走的並不久，可為什麼這一切都感覺不一樣了？
雲兒死了，華姐兒要嫁給太子了，就連昔日唯唯諾諾的九兒也變得不一樣了。
林玉華出嫁的日子越發近了，滿心歡喜的她以為……自己定是這世上最美且最幸福的新娘子。
林玉華卻不曾想，這隻不過是命運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
而身為母親的劉氏卻陷入了苦悶，身為林家的掌家人，自己竟然連一個玉屏風也拿不到。
心有不甘的劉氏尋思著，又去了林府的府庫。
「那玉屏風不是我的，我還不信其他東西我還拿不到！」
劉氏瞧中了一對雕花的鳳燭，異常的特別。
那鳳燭不像是他們這裡的東西，不顧……她倒是聽過祖父提起過，似乎是南詔的東西。
碧田玉鐲，珍珠發叉，尚香絲綢……以前還不曾仔細瞧過，沒想到這裡竟然還有這麼多好東西。
「把這些都拿去我房裡！」
「大奶奶莫不是還當從前？怕是忘了這半個家老爺已經交給我了！」
正在粗使婆子們動手的時候，一個聲音不偏不倚的向劉氏衝來。
不用回頭也知道，定是崔姨娘。
上次是玉屏風，劉氏原以為那只是個意外，沒曾想這次竟還能撞上。
「難怪老爺會讓我把這半個家交給你，可是怪細心的，來得也夠勤快。」
崔姨娘像是沒聽出她話里的諷刺似的，抬手理理雲鬢，滿臉笑容。
「老爺信任於我，我自不能讓他失望，若是換了大奶奶，恐怕會來得更勤吧？」
若是換了其他，崔姨娘定不會出手阻攔，畢竟，她當家沒多久，且還只是半個家。
奈何，偏偏劉氏看上的這些東西都是雲姨娘以前喜歡的，若是有了任何閃失，不但會惹老爺不高興，恐怕還會丟了這半個主家權。
劉氏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的盯著崔姨娘那清秀的面容。
「身為林府的大奶奶，莫不是凡事都還需向你請教？崔姨娘！你可別忘了咱們林家以前是誰當的家？」
「再說了，華姐兒是我林府的嫡女，拿點咱們林家的東西也是理所應當，我也是為了老爺和林府著想。」
劉氏頗有些咄咄逼人的說著，崔姨娘的臉上一陣兒紅一陣兒白的，一時間也不知怎麼回應。
崔姨娘本就不是個喜好爭奪的人，這自然也是為什麼林尚書會將半個林家交給她來打理。
如今遇上了如此強勢的劉氏，敗下陣來也算是情有可原。
「那你今天可還真得好好說說，這林府到底是誰當的家！」
林尚書的出現打破了短暫的沉默，語氣裡帶著些許的斥責，更多的事質問。
林尚書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自己竟然會問起這林府是誰當的家，果真是應了雲兒那句——怎以身好看透心好！
「老爺！」
兩人異口同聲的叫出了聲，心裡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崔姨娘輕挪蓮步，站在林尚書的身旁，心中自是歡喜，臉上卻沒有過多的顯露出來。
雖然自己已是這林家的半個主兒了，可難保不會哪一天又被劉氏給奪了過去。
所以，還是謹慎些的好，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
劉氏的臉微微有些抽搐，自己原本只是一時情急說錯了話，可這樣的解釋……林尚書會信嗎？
「老爺！我……」
林尚書走上前來，摸了摸那對鳳燭，眼裡滿是柔情。
話里卻像是帶冰的利箭，沒有一絲溫度。
「恐是年紀大了，沒待在家確實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這林府里……現在是誰當的家？」
所有人都在一瞬間屏住了呼吸，空氣好像也凝在了一起，向來好脾氣的林尚書竟還會動怒。
半晌也不見劉氏開口，林尚書的臉上倒是露出了一抹苦笑。
「這些東西都是雲兒給九兒置辦的，希望她以後啊能找個好人家！」
「這人在的時候你就心心念念的盼著她消失，現在好了，人不在了，難道還要把東西搶走不成？」
許是天意，也可能是碰巧，林尚書的話恰巧被走到門邊的林玉明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雲姨娘給我置辦的嫁妝？原來，姐姐得嫁妝是這樣來的。
雲姨娘！你放心！我不會再過以前那種任人宰割了。
劉氏！如果不是你們，雲姨娘也不會離開我！
你以為給了我衣食，我就能忘卻一切了？還想做我的母親？
「我們回去吧！」
「可是……」蜜糖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林玉明就只剩下一個背影留給她，她連忙跑上前跟上了主子。
林玉明沒說，蜜糖也不敢問，只能跟著。
園子里的風光還算不錯，微風和煦，楊柳輕拂。
林玉明坐在亭子里，不緊不慢的撒下手裡的魚食，看著水裡不停翻滾的魚兒們，正在爭相搶奪。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消逝，亭子里的林玉明似乎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夜來了，帶著陣陣涼意席捲了整個亭子。
林玉明的身子原本就虛弱，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冷風？要是換了平時，早該回屋了！
蜜糖抬眼瞥了主子一眼，林玉明斜靠在欄杆上。
也不知是坐得久了，還是其他原因，林玉明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甚至都沒動一下。
「姑娘……姑娘……」蜜糖試探性的叫了兩聲，見林玉明還沒回神來，隨即又加大了分貝，「九姑娘！九……」
「聽到了！我還沒老呢！」
林玉明淡淡的應了一聲，見到她有了反應，蜜糖那懸在嗓子眼的心這才緩緩落進了肚子里。
林玉明待她不錯，她心裡十分清楚，自然不希望林玉明有事。
「那個……那個……天涼了！姑娘身子虛弱，本就受不得寒氣！要不……咱們回屋裡吧？」
聽到蜜糖的話，林玉明這才微微點了點頭，伸出手來，蜜糖連忙上前扶她起身。
林府似乎在漆黑的夜色下有了短暫的寧靜，靜得可以聽見人們在睡夢中的喃喃自語。
床上的林玉明睡得很香，也許，是真的有些累了。
就像蜜糖說的，她的身子本來就很虛弱，禁不起什麼折騰。
哪怕只是就這樣坐三五個時辰，吹了風她也是受不住的，何況是一天呢？
「哈哈哈……來抓我啊！來啊！」
林玉明的笑聲在山谷間回蕩著，她邊跑邊扭頭往回看。
身後的雲姨娘還是那麼的美，那麼的親切，那麼的……熟悉。
突然，林玉明發現身後的雲姨娘消失了，沒留下任何蹤跡，就好像……根本就沒出現過一樣。
笑聲戛然而止，不安的林玉明四處張望，期盼著能在某個角落裡發現雲姨娘的身影。
畫面一轉，幾個粗使婆子攔住了雲姨娘的去路，周圍的一切再熟悉不過。
這……竟是林府！
林玉明驚愕，還沒來得及反應，接著便看見了劉氏。
只見劉氏罵罵咧咧的，卻聽不清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隨後，渾身是傷的雲姨娘躺在地上，像是睡著了一般。
林玉明那豆大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如那決堤的湖水，一發不可收拾。
被裹了張破涼席的雲姨娘就這樣被一個小廝給扛著，從林府的後門出去了。
林玉明上前想要攔下他，卻見他從自己身體里穿過，一時間不由失了神。
林玉明一路跟隨那小廝，直到亂葬崗上那小廝才停了下來，重重的將裹著破席的雲姨娘丟在地上。
林玉明抬手，卻撲了空，眼睜睜的看著雲姨娘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