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中毒
許是林尚書回府時的不愉快，好好的接風洗塵晚宴變得異常安靜。
劉氏端著主母的笑，謹小慎微的給林尚書布菜。
林九腰桿筆直，舉止優雅，整個過程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惹得其他姐兒們忍不住多看幾眼。
昔日那個笨拙又粗鄙的林九，怎麼，好像變了一個人一般。
林玉峰見林尚書對母親的態度極為冷淡，加之今日下學聽到的風言風語，思索一二開口道，「父親，兒子聽說，太子似乎，還有三日便抵京了。」
林尚書聞言，望向林玉峰的目光里滿是欣慰，「不錯。」
「如此，太子算是徹底站穩了腳跟。」林玉峰捕捉到林尚書神情緩和，也鬆了一口氣。
林尚書聞言，表情淡了幾分，「我們尚書府乃中立一流，太子是誰，穩不穩，那都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
林玉峰面色一紅，忙道，「是，兒子謹遵父親教誨。」
林九咽下嘴裡的飯菜，心下冷笑，不夠聰明卻自作聰明，劉氏一生醉心后宅鬥爭，生生的耽誤了兩個兒女不自知，如今的林玉峰尚且還過得去，可過了三年後，卻是一等一的不可一世和剛愎自用了。
林玉華一心只在太子三日後回來這件事上，見父親和哥哥不再談論，心下著急，又不好直接問出口，不上不下的甚是鬱悶。
劉氏看出了女兒的心思，便不動聲色的試探道，「老爺說的是，只是此番太子回來，皇上怕是要為太子選妃了。」
林尚書手裡的木箸微微一頓，隨即望向低頭紅臉的華姐兒，心下瞭然，太子李隆，文韜武略，風采過人，自是女兒家最想要的如意郎君，只是……
「皇上的心思，我等豈可胡亂猜測，況且皇后似乎早已為太子內定了妃嬪人選了，選妃不過是走個流程罷了。」
林玉華聞言，頓時紅了眼眶，嘴裡最愛的蝦仁，卻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了。
劉氏一看，心疼不已，可林尚書既然這般說了，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若是皇上主持採選，或許華姐兒還有機會，可若是皇后，那就真的沒有半分機會了。
早些年皇后一直想方設法拉攏尚書府，可尚書府世代皆是中立黨，老爺不接受橄欖枝，得罪了皇后。
「局勢不明，稍有不慎便是滿門九族的性命，峰哥兒，華姐兒，可明白為何我林家世代穩坐這刑部的位置？」看到女兒這般，林尚書自然心疼，但眼下的京城，暗流涌動，一有不慎，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太子風光，自然是樹敵不少，此番回京意味著什麼，眾所皆知，且不說太子能否活著回京，即使回來了，皇上雖年邁，龍體卻還硬朗，一切，都是變數。
林玉華心中難受，不肯開口，林玉峰忙拉了拉林玉華的衣袖，不料，林九卻是淡淡的開了口，「因為我林家世代中立，不牽涉黨派嫡儲之爭。」
場面一靜。
林尚書抬眸望向目光平靜的林九，他一直不喜這個女兒，雲姨娘為了生她，難產險些保不住性命，也因為她，落下了病根。
「九妹妹，父親沒問你，你這樣插嘴不太好。」林若月蹙起眉頭，無奈的搖了搖頭。
林九淡淡的看了一眼林若月，點頭道，「若月姐姐說的是，是妹妹錯了。」
林若月一噎，卻是不想林九認錯這般乾脆，當下有些尷尬。
「啪~」木箸突然掉落，林九一口黑血吐了出來，面目扭曲的倒了下去。
坐在林九旁邊的林若霜嚇得尖叫，「啊！九妹妹，你，你怎麼了……」
林尚書臉色極為難看的站了起來，走了過來，一把抱起林九，聲音陰沉的滲人，「快請府醫！」
林若雪一愣，隨即慌慌張張的跑去找府醫，剩下一桌的人驚疑不定。
趙嬤嬤的一顆心沉了下去，是誰給林九下的毒，眼下夫人和林九正是相對的時候，林九這時候發生任何事，老爺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夫人啊！
劉氏冷冷的看了在座的姨娘一眼，這群賤蹄子，竟敢下毒給林九，妄想栽贓給她！
「都坐著幹什麼，隨我一起前去落霞院！」
葯香四溢的落霞院里，林九昏迷不醒，府醫膽戰心驚的把著脈，後邊烏壓壓的站了一群人，林尚書那吃人的目光逼迫的府醫冷汗連連。
半晌，府醫才站了起來，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硬著頭皮道，「老爺，九姑娘是中了弒魂毒，雖然發現的及時，延緩的毒性，但老奴是沒有弒魂的解藥的，也…配不出來。」
眾人聞言，心思各異，唯獨林尚書目光森冷的望著劉氏。
在聽到毒名的時候，劉氏和趙嬤嬤早已驚得慌了手腳，別人不清楚，可是林尚書卻是一清二楚的，弒魂毒，乃是劉家的秘毒，世代流傳，用於不聽話的家奴身上。
況且，這頓接風洗塵宴可是劉氏的心腹一手操辦的，其他人根本沒機會下手！
不過是記在她名下，她竟如此的反擊林九！
看著一屋子的女兒和唯一的獨苗嫡子，林尚書幾乎一點都不懷疑，那些流掉的孩子，那些難產而死的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怕都是劉氏的手筆！
「解藥拿來。」林尚書冰冷的聲線彷彿一把利刃，抵在劉氏的脖頸上。
劉氏何曾這般委屈過！弒魂毒是劉家的不錯！今晚也的確都是她的心腹在操辦宴席！但是她根本沒有授意手下下毒！這個毒不是她下的！
可是劉氏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誰下的手！畢竟弒魂毒！只有劉家人才有！
林玉峰和林玉華回過了神，頓時白了臉。
「還要我說第二次嗎。」林尚書的聲音愈發的冰冷刺骨。
趙嬤嬤拿出解藥，遞給了林尚書，眼下解釋已無用了。
林玉華不敢置信的看著趙嬤嬤，難道，真的是母親下的手嗎？
可是，至於嗎？林九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庶女罷了，生母又死了，那樣卑賤的存在，母親何須對她這般動手？
林玉峰擰起眉頭，拉住了欲發作解釋的林玉華。
林尚書把解藥餵給林九吃下，目光沉沉的望著一屋子的人，淡漠道，「今日起，崔姨娘幫忙分擔一半的主母實務罷，後日，開祠堂，九姐兒記入夫人名下為嫡女，取名，玉明。」
說完，拂袖而去，留一屋子的人又妒又恨。
管家看了一眼眾人，低聲提醒道，「夫人，九姑娘眼下需要靜養。」
劉氏緊緊地咬著牙關，狠厲的剜了一眼手足無措的崔姨娘，率先離去。
其他人也紛紛隨後離開。
林若雪走在最末，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林九，嘆了口氣，挽著胞妹林若霜的手臂離去。
半個時辰后，兩個婆子鬼鬼祟祟的溜進了林九的房間。
掐了一下時辰，九姑娘應該醒了。
果然，待她兩走進內室，便瞧見林九安靜的翻著一本陳舊的書，神情恬淡，像極了…死去的雲姨娘。
「做得很好，這兩日不要動作，後日，便來我身邊伺候罷。」
林九合上書，似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彎了彎唇，目光瀲灧，看呆了兩個婆子。
「是，九姑娘。」
待兩個婆子離開，林九下床，把手裡那本毒籍一頁一頁的撕了下來，在燭火上，灰飛煙滅。
火光倒映在烏幽幽的瞳仁里，泛著難以言說的魅麗。
劉氏大約死也猜不出，她身上留著尊貴的南詔皇族的血，任何毒，對她，一點用都沒有，雖然會和所有中毒的人一樣，流血昏迷，但時辰一到，即使沒有解藥，也會自動醒來。
說起來，這弒魂，還是她南詔百姓人人都會的小毒，劉氏的祖籍去了趟南詔，便把這樣一個小毒作為祖傳秘毒，真是無知的可憐。
若不是無意間發現雲姨娘房裡的暗格，她自己也猜不到，原來雲姨娘，竟是南詔皇族的死士，這本毒籍，便是最好的證明，每一個南詔皇族的死士都有一本。
只是雲姨娘，明明有著這樣好的條件，卻還是死在了劉氏手上，歸根究底，都是為了保護她，防止她的身份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