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尚書歸來
兩婆子一個激靈，明白了過來，再抬頭偷偷看林九，那通身的貴氣和氣勢，哪裡是昔日那個備受欺負的庶女！
「是，九姑娘！」
次日一大清早，果然不出林九所料，劉氏差人立馬將林九放回西苑裡，派了醫女去看傷上藥，噓寒問暖，好一番慈母作態。
林九從善如流，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極盡大家閨秀的氣韻和風範，氣的趙嬤嬤暗暗地咬碎了銀牙。
報告到劉氏的耳朵里，氣的作勢就要砸東西，被幾個丫鬟死死地拉住。
「夫人，使不得啊！老爺再過兩個時辰就回來了，若是被老爺聽到什麼風聲，豈不是襯了那賤蹄子的意？如今，管家可是在府里啊！」
劉氏聞言，狠狠地咽了口氣，是啊，管家可是老爺從小到大的忠僕，若是被他聽到什麼風聲，告訴了老爺，可不是麻煩得很！
只是她萬萬想不到，原本再過幾個月才回來的老爺，竟然提前了幾個月，若不是昨夜管家率先回來，她都不知道，老爺今日就回來!
才把雲姨娘這個賤人收拾了！
老爺突然回來，實在不好交代，畢竟雲姨娘可是被她丟了亂葬崗的！
若是老爺按計劃幾個月後回來，她也多得是說法應對，如今這般突然，又剛好那個小賤蹄子進了柴房！
諸事不順！
「大廚房準備的如何了？」趙嬤嬤見劉氏遲遲難以鬆緩表情，只好轉移了話題。
丫鬟們點頭，「嬤嬤且放心，給老爺準備的接風洗塵宴都有媽媽們監督著，不會有差錯。」
趙嬤嬤見劉氏終於平靜了下來，這才細細的勸道，「夫人何必擔憂呢，看那小賤蹄子不順眼的，偌大的尚書府，多的去了。」
「是了，雲姨娘的死，雖說是我的手段，可背後少不得她們推波助瀾的，這個鍋，她們也敢讓我一個人背？」劉氏的眼裡卒滿冰凌。
話音剛落，一丫鬟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夫人，老爺，老爺快到府門口了。」
「啪~」劉氏手一滑，那青玉做的茶杯，粉身碎骨。
「他竟是為了那死了的人，這般著急上火嗎！」
劉氏恨得將嘴唇咬出了血。
趙嬤嬤不忍的勸道，「夫人，已死的人，老爺又能如何？夫人還是快去府門口接老爺才是。」
「我倒要看看，他可是有能耐讓那賤人活過來！」
劉氏咽下一口氣，奪門而出，趙嬤嬤和丫鬟們連忙跟上。
待劉氏趕到府門口時，所有人都已經到了，林尚書正和林九在說話。
看到這一幕，原本一肚子的火卻是消了下去，劉氏冷靜了下來。
「夫人這是怎麼了，來得這般晚。」
一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明姨娘陰陽怪氣的嬌笑道。
林尚書和林九同時回頭，望向劉氏時，恰好劉氏被明姨娘的話挑的臉色難看。
想起管家給自己彙報的事，林尚書的目光冷到了極致。
「老爺，夫人是今早起身時閃了腰，所以才…」趙嬤嬤忍不住解釋道。
林九卻是十分不贊同的看著趙嬤嬤，一本正經道，「趙嬤嬤，你是尚書府的老人了，怎的如此不懂規矩呢，父親和母親都還沒說話，你就插嘴，再者，即使父親母親說了話，你也是不能插嘴的，作為尚書府的老人，趙嬤嬤若是不恪守家規，這偌大的尚書府，可如何服眾？屆時大家又如何服從母親的管制？」
「九姐兒說的可不是么，夫人可不能管自己人寬鬆，管俾妾們就這般嚴苛才是。」明姨娘連忙煽風點火，原看林九不順眼的她此刻看林九，順眼的不得了。
可惜林九並不買她的帳，轉身就十分認真道，「明姨娘，不管如何，你都不該煽風點火才對，后宅和睦，才能興盛。」
明姨娘表情一僵，萬萬沒想到林九會拆她的台。
「老爺，風塵僕僕的，還是回東苑沐浴更衣先罷。」劉氏明白，自己不能沉默下去了。
臉色一直不好看的林尚書卻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劉氏，竟是一言不發的，兀自往東苑而去。
這是生生的不給臉劉氏了！
在場的姨娘們心中暗喜，看來今夜老爺定不會歇在劉氏房中！
「時辰不早了，姐兒們該是下學了，得去準備準備，指不定老爺今晚要小考一二呢！」崔姨娘硬著頭皮開口，只想快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劉氏譏笑的看了一眼眾姨娘們，原本心頭火辣火辣的疼，可崔姨娘這話卻是提醒她了，「終歸不過是庶女，到了年紀，自然是要嫁人的。」
說完，便往東苑而去，留下一群變了臉色的姨娘。
林九淡淡的望著劉氏的背影，目光里絲毫情緒波動都沒有。
也不知是誰給劉氏的自信，認為自己就一定能坐穩了這個主母的位置。
「姐姐們都能上學，真好。」林九施施然離去，彷彿這聲嘆息只是自言自語一般。
那站在邊上的管家卻是表情微微一動。
崔姨娘悄悄地看了一眼林九遠去的背影，不知為何，那樣的氣勢竟讓她不敢直視。
林尚書本是往東苑走去，卻在分岔路口時，看著那條分叉去西苑的小徑，生生的止住了腳步。
雲姨娘。
那個溫婉又與世無爭的恬靜女子。
他在收到雲姨娘風寒的消息時，熬紅了眼，慌手慌腳的把修建堤壩的最後一點瑣屑趕完，便風雨兼程的往回趕，卻沒想，竟還是遲了。
兩年前的傍晚，雲姨娘在院子里澆花的身影，還歷歷在目。
林尚書的表情，漸漸地柔和起來，正想往西苑邁步時，卻聽到了假山後傳來的聲音。
「據說老爺回來了，不曉得夫人是用何借口掩蓋雲姨娘的慘死。」
「噓！你小點聲！整個丞相府四處都是夫人的眼線，莫不是你想被杖斃了不成！」
「可憐九姑娘和雲姨娘，雲姨娘渾身是傷吊著最後一口氣去看重病九姑娘，卻是被夫人硬生生的拆開，死不瞑目呢！」
「是啊，九姑娘大病初癒去求夫人，夫人卻把雲姨娘一卷草席丟了亂葬崗！九姑娘傷心欲絕的出府去亂葬崗火葬雲姨娘，一回來就被夫人生生的鞭策了還關了柴房，今早能活著出來真是奇迹。」
「可不是么，當時大夫都說了，九姑娘和雲姨娘，本都是活不成的，夫人下了那樣的毒手，哪裡還活得成！」
「快別說了，這裡打掃完了，得去大廚房打下手了！」
林尚書的表情彷彿被凍住了一樣，兩個婆子才走遠，劉氏和趙嬤嬤這才追上了林尚書。
「老爺，你聽我解釋，我……」劉氏話還沒說完，便被突然轉身，殺氣逼人的林尚書給嚇得生生止了喉嚨里的話語。
「三天後，九姐兒記在你名下。」林尚書聲音冰寒，目光里是劉氏從未見過的冷漠。
劉氏嫁給林尚書幾十載，自然深深地明白，林尚書這樣的目光意味著什麼。
他，全都知道了。
劉氏不敢置信的看著林尚書絕塵而去，那消失在小徑上的背影，彷彿一把尖銳的匕首，生生的瓜分了她的心。
趙嬤嬤看著劉氏長大成家，自然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夫人，老爺知道了事情卻沒有如何夫人，只是讓那個賤蹄子記在夫人名下，可見夫人在老爺心裡，是家人一般的重要啊！」
劉氏森森的笑了，「既是記在我的名下，那便是得受我的管教了。」
「夫人何須如此忌憚，整個尚書府的親事，可是您說了算。」趙嬤嬤見劉氏想明白了，也鬆了口氣。
劉氏陰測測的看了一眼小徑，拂袖而去。
躲在不遠處樹后的兩個婆子，這才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往大廚房走去。
西苑盡頭，林尚書站在門口許久，卻是半晌沒有進去。
門窗緊閉的落霞院，葯香繚繞，似有若無的苦澀遲遲不散。
林尚書默然離去。
室內的林九放下茶杯，嘴角的三分笑意隱去了兩分。
林尚書對她一直不冷不熱，卻對雲姨娘情有獨鍾，想來，林尚書是知道她並非雲姨娘所生了。
那，林尚書究竟知不知曉她的真實身份。
林九眸光微閃，手裡的茶杯不自覺的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