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你沒有聯係你爸嗎？”講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有點惴惴不安，或許她並不想聽到別人提起她的老爸。


  她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在這個時候，我想他作為你奶奶的兒子，無論如何都是應該回來照顧她一段時間的。”


  “我沒想過要找他。要是他真有那份孝心，不管我奶奶有病還是沒病，我想他都會回來看望一下。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一直都是他的累贅，奶奶說我爸和我媽之所以會離婚，就是因為我和她的兩張嘴要等著吃飯。”


  “現在不一樣了。隻要你能聯係到他，說你奶奶生了病，我想即使他再鐵石心腸，也都會回來看望你們的。”


  “已經沒這個必要了。”雅芳將頭低下，轉向一邊，“我們現在還沒有結婚，我希望我做的某些決定，你能不幹涉。”


  “我知道我說這些話，你可能會感到厭煩，不過我想你應該能明白，我都是為了你好。”我走到她的眼前，看著她說，“你奶奶肯定也是很期望看到你爸的，雖然我猜想她從來都沒有在你麵前提過你老爸！這麽多年了，哪會有母親不想自己的兒子。就算你再恨他，埋怨他，他也是你的老爸，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他，也從來不會恨任何人。這件事我會考慮，請你不要再說了。”


  我知道她是在意氣用事，心裏還壓著一股子氣。可我明白，就算是她心裏還惦記著她的老爸，我現在作為一個外人，若不點到為止，貌似就有點不識抬舉。所以就閉了口，沉默地和她走到了一家餐廳的門口。


  “我們進去吃點東西吧？”我說，“順便去去身上的寒氣。”


  “要是夏天的話，我們倒可以四處走走。”雅芳露出微笑，“不過現在確實有點冷，我們趕快進去吧，我都快凍死了。”說著她就橫衝直撞的進了餐廳的旋轉門。


  我們找了一個位置坐下，過了一會兒之後才有一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的阿姨向我們走來，慢條斯理的問我們吃什麽，順便將菜單遞給了我。我轉手又將菜單遞交了雅芳，說她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她倒也沒有推辭，拿起菜單就看了起來。


  “你想吃什麽？”雅芳一邊看著菜單一邊對我說。


  我本想說，我吃過了，但是想了又想，如果這樣說的話，可能會有點不大合適。會讓雅芳有一些拘束感，好像是我以此而限製她點菜的數量。再三思量之下便說：“我不怎麽挑食，隻要都不是素的就行。


  “好吧！”雅芳舔了舔手指，將菜單翻了一頁，“那就來點我們平常都能吃到的菜吧！”


  一分鍾的時間不到，雅芳的菜就點好了。這時那個阿姨才向我們遞來茶壺，我給雅芳和我的杯子裏倒了水。雅芳雙手端起杯子，放在自己的嘴跟前，輕輕地吹著裏麵冒出來的熱氣。


  “你家裏人果真對我沒有什麽意見嗎？”雅芳嘬了一口杯子裏的水，然後將杯子放到了桌子上，“我之前剛出去打工的時候，認為這沒什麽，或許也有一大批人和我一樣沒有上過學。可沒曾料想到，我周圍的同事都有文化，就我沒有。所以，我就被分配到了洗碗間，和一幫子大爺大媽們洗碗。那洗碗間裏的氣味可真不是一般的難聞，我無論在裏麵待多長時間都無法適應。可又能怎麽辦呢，我隻適合那樣的工作，就算是經理大發慈悲讓我去前廳當服務員給別人點菜，我連字都不認識，更別說是拿筆去記菜了。”


  “我們都是農村人，就算是識字了，那也是農村人。如果農村人都不待見農村人，那豈不是一頭犁地的犛牛鄙視另一頭犁地的犛牛頭上沒有犄角嘛！”我說，“既然大城市裏生活的不自在，那在村裏生活又有什麽不好。現在的農村可不像是以前的農村了，雖然比不上城市上的繁華，但生活條件並不比城市裏的人差。現在我們村裏，誰家沒有電視機？誰不是人手一部手機？沒有電腦，那是因為村裏的人大都不會用，也都用不上，要是有需要用的必要，那攢上一段時間的錢，那也買的起。”


  “雖然是你說的那樣，不過現在也有好多農村是沒有那樣的條件的。”


  “這是遲早的事情。”


  “你在家都隻是在種地嗎？”


  “不隻是這樣，有時候還幹點別的。”


  “還幹什麽？”雅芳若有所思的斜著看著我說。


  “我們自己家的活幹完了以後，也打工。比如說誰家蓋新房子需要人手，我就去當小工，一天下來能掙個150塊左右。不過那活兒不好幹，本來白白淨淨的精神小夥，愣是沒幾天就變成了腰膝酸軟的包公，要力氣也沒力氣，要精氣神也沒精氣神。”


  雅芳臉轉向一邊，噗嗤一笑，然後憋著笑意對我說：“都是這樣的嗎？還是說就你一個人是這樣子的？”


  “我不知道。反正我爸說我那段時間給別人家蓋房子的時候，就是這副德行，好像是一頭雄獅，被人家切去了寶貝，提不起來一點兒精神氣。”


  “那你幹不了這個，可以試著幹別的啊！”


  “別的再幹什麽呢，雖說我也讀過幾年書，可英雄無用武之地，我也沒有辦法。”


  “那你們家有養家畜嗎？”


  “有啊！我們家有羊，但是沒有牛和雞。不過我們家有院子，要想養的話，也沒有什麽問題。”


  “那挺不錯的。”雅芳斜著腦袋，一隻手在下麵撐著，“我就喜歡吃自己養的東西，可惜.……”


  “可惜什麽？”我想雅芳又要像春麗一樣說出一些拒絕我的話來，我的心砰砰直跳，情緒也隨著她欲言又止的舉動變得緊繃起來。


  “其實也沒什麽。”


  “沒什麽是什麽意思？”


  “看把你嚇得，頭上都出汗了。”雅芳笑眯眯的抿著嘴，眼睛這時也變成了一條縫，臉扭向一邊，一個勁的在那兒偷笑，好像有許多可笑的事情憋在她的肚子裏。


  她這樣一說，我才意識到，我的額頭上已然有幾滴汗珠掛在上麵，要是她像舞廳裏的舞女一般，袒胸露背的坐在我對麵，使我流出鼻血，這也是說不準的事兒。


  我將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我額頭上冒出來的汗珠擦掉，然後試著放鬆自己緊張的情緒。不知為什麽，這時我一看到雅芳容貌，或是聽到她的聲音，都會讓我緊張萬分。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麽，我有點怕她，就算她現在主動叫我過去拉一拉她的小手，我都會緊張的伸不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