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不會甘心的,”沈文豪拍著大腿說,“我不會一直都是現在這個樣子。”
我曾經也和他一樣,不甘於命運的安排,可我現在認命了,隻求生活安安穩穩;然後娶妻生子,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
“那你打算以後做什麽呢?”我又問起了剛才我來時問過他的問題。
“目前還不清楚。這一段時間也在想,日後該幹些什麽才好。”
“我們都25歲的人了,比起其他的同齡人,我們的生活其實是失敗的。”
“來日方長,何必要急於這一時?”沈文豪看著我說,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我們其實敗給的就是一些閑言碎語。他們任他們說,我們隻做我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們做什麽和他們又有何幹?假如有一天,你我在大街上乞討,那些曾經抨擊過你的人隻會更加的恥笑與你,而不會說因為你聽了他們的話,做了他們所認為對的事情之後,而心生愧疚。再比如,你我有一天飛黃騰達了,他們也會舔著臉和你套近乎,即使你當初視他們的話為狗屁,隻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他們照樣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可他們說的有些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呀!”
“道理?你我過得好不好和他們有屁上的關係?他們隻是閑來無事,以兒女之事而諷刺他們的老子。我們家這幾天就老來這樣的人,總是對我爸說,他們家的兒子買了什麽樣的車,沒花多少錢就娶了一個怎樣的媳婦,在哪裏買的樓房。然後,就開始挖苦我爸,問我為什麽不幹活,整天在家裏待著,為什麽不好好對我做做思想工作。甚至還有人說,我現在之所以成了這副德行,就是我爸小時候把我揍的太少了。還胡扯說,孩子越是揍就越有出息這樣的屁話。還有我們家那些還算有點錢的親戚,說的那些話更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阿文,你我現在還年輕,沒必要這麽早就認命。他們說他們的,我們隻做我們自己想做的事情,千萬不要因為他們的胡言亂語而自斷筋脈,毀了自己的前程。你完完全全可以不用去種地的,可以自己做些什麽,那樣的人生對你我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
“我曾經也這樣想過,”我說,“就像我表哥說的那樣,我們就這點本事,還能幹什麽呢?隻能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生活不是寫小說,也不是拍電影,不是說成什麽樣的人就能成為什麽樣的人。我們要付出時間,勞力,腦力,以及資金。可我現在有什麽,隻有勞力與時間罷了,其餘的什麽都沒有。光靠這兩點誰都有的東西,能幹成什麽樣的事情呢?五年前,就想著做一番事業,可五年後還是什麽都沒做成。連娶媳婦的錢都沒有掙上。我想,先在家裏老老實實的種上兩年地,娶了老婆以後,再想別的事情。畢竟,這樣也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你說的也沒錯。”沈文豪點著頭對我說,“不過,千萬不要因為別人的話,而放棄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向他也點點頭,認為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當初,我之所以選擇回來,也是因為怕別人說我混不出名堂,最後到了一定的年齡連老婆都沒有。要不是怕別人的閑言碎語,我現在或許還在市裏過著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日子。誰不想無憂無慮的生活,了無牽掛的活著。可是,是人都得有個家,無論他需不需要,有了家才算是真正的擁有了生活。
“今天晚上給你講了這麽多和你無關的瑣事,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在我臨走的時候,沈文豪對我說,“還是要向你說聲抱歉,我應該早就該給還那一千塊錢的———拖了這麽久,讓你恥笑了。”
“其實我差不多都快忘了,你給我還的時候,我才想起來。”我微笑著向他說。
“好借好還,再借不難嘛!說不一定以後要和你張口呢!”他也露出笑容對我說。
“以後說不定,我還要和你張口借錢呢,”我開玩笑說。
沈文豪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笑的很大聲,這讓我突然又覺得,他變得有心思,有城府了起來。我一時看不明白他,也不知道他此時心裏在想些什麽。
開春的時候,我種了比去年多了兩倍的地,希望能多賺一點錢。去年的爸種的那些地,賺了有四萬塊錢;今年最起碼也能賺個七八萬吧。要是能賺上八萬,圈裏的羊再掙上個兩三萬,也有十萬左右的存款了。可是,現在隻是想想,到時候能不能賺到這些錢還是個謎。
老一輩說的好,錢難掙,屎難吃,這無論是在城市還是農村,錢都不是那麽容易掙的。雞叫的時候就要起來,看見月亮的時候才回家。每天都盼著冬天快些來,到那時候就不用這麽辛苦了。可是這冬天啊,就像那我心目中的新娘,光是盼望是沒有用的,還是得一天接著一天的數著日子過。
有很多次,我從地裏回來,路過沈文豪家門口的時候,總能看到他在院子裏烤烤肉。他揮手叫我進去,給我一瓶啤酒,和兩串烤肉。
我灰頭土臉的看著他,對他的行為甚是不解,便開口問他,“這村裏的人現在各個都忙得不可開交,你怎麽還有心情在這兒吃烤肉,喝啤酒?你難道不覺得著急嗎?”
“著急什麽?”沈文豪喝著啤酒,非常平靜的說。
“別人現在都在掙錢,而你卻在花錢。”我越來越覺的他之前對我所說的那些大道理都是在紙上談兵,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好吃懶做。
“又沒花你的錢,你操那心幹什麽。”
我真是無法理解他,可也不想和他做口舌之爭。於是我就沉默的喝完他遞給我的啤酒,吃完烤肉,就回了自己的家。
回到家坐了沒一會兒,爸就從羊圈裏出來,走進門裏。
“你待會或者明天,給沈文豪說說去,叫他把他家的那些牛栓到別的地方上去。”他一邊脫掉手上的線手套,一邊對我說,“也不是所有牛,就是那兩頭拴在咋們家榆樹上的牛,那榆樹的樹皮都快給那兩頭牛給啃光了。”